媽媽，今天我沒有錯

陳飛雪

“媽媽，晚上我有件事情和你說，你要快點進來喲?！?/p>

女兒妙妙還小的時候，“睡前故事”是我們的固定節目，幾乎一天都少不得。小學二年級之后，漸漸地不再講故事了，可睡前那一二十分鐘的相處，變得越發寶貴。為什么呢？因為我和她約好，每天這時候，她講一兩件班級里的趣事，或是最想告訴媽媽的悄悄話，天馬行空的想法，小煩惱，都可以臥談。這個年齡的孩子，對小學生活漸漸適應了，對社會的觀察和對自我的發現，正混沌漸開，較之從前有了更多自己的看法，也會產生許多不解之問。她的那些“我覺得……”和“為什么……”在我看來，真是無比珍貴而又無可復制的“人之初”。此時，為父母的如果善于傾聽，哪怕只是和她一塊兒愁一塊兒笑，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并且，這收獲和享受，一定是雙方的。

回想起來，最初是特意要妙妙講點班級里的趣事，一來她有些內向，二來希望她漸漸擁有善于發現樂趣的能力。內向原本也不是什么需要改變的性格，不過生怕她來來去去只關心自己眼皮底下一丁點兒天地，而周圍四十多個成天學習生活在一起的同齡人，該有多少有趣的人、有趣的事??！妙妙幾次聽我問，今天班上有些什么好玩的事情啊，很快也心領神會，眼睛睜得越來越大，看得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會在校園生活中尋找樂趣。就在非常放松的笑談中，我逐漸認識了她的同學們：頑皮的，上進的，愛逗弄人的，會哭鼻子的，老實的，脾氣倔的……各有各的性情，各有各的妙趣，自然，妙妙在講述時不知不覺表達了她的態度和喜好。

有一陣妙妙常說，班級里有個同學長得不好看，學習不好，還老是打人，當然，往往是先被調皮鬼欺負，反正，沒人愿意和她做朋友。我聽她說幾次，要她可別和調皮鬼一道欺負人家，人家多傷心啊。她并不馬上表示接受。之后的某一晚，妙妙說：“媽媽，我昨天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我們排隊出去玩，走在路上，大家都捉弄那個同學，忽然她變成怪獸來追我們，好可怕啊。媽媽，我以后要對她好一點，不然，不然心里好像有個東西堵著，不舒服?！蹦峭?，我感慨良久，因為女兒自己體會到要善待身邊的人，她聽到天性中“良善”發出的聲音，她在自我糾正，在成長。

“有個東西堵在心里”——這是女兒對做有負于心的事情的一種說法，她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詞來表達，然而這大概是天底下對“良心”最真實最童真的表達了。自從她和我說過這個意思之后，我發現“有沒有東西堵在心里”，成了她衡量有沒有做錯事情的一種自我判斷。有一次她和我們起了爭執，具體為什么事情我現在忘了，只記得當時雙方對峙的情形還頗為激烈。睡前，她含著眼淚說：“媽媽，今天我沒有錯，因為和你們頂嘴的時候，我沒有東西堵在心里?！蔽腋┥肀ё∷睦锖芨袆印Ｊ堑?，孩子，你在用最寶貴的標尺證明自己，求得理解和溝通，你很了不起。

在孟子看來，人從一出生，就擁有一顆純潔向善的心靈，他將這顆心稱為“赤子之心”。在《媽媽，今天我沒有錯》中有一個細節：每當有違天性中的良善時，妙妙的心里會有小小的提示——“有個東西堵在心里”。有沒有東西堵在心里，成為妙妙衡量是非對錯的標準。這大概就是孟子所說的“赤子之心”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