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嫁女”的文化新談

龔維國

“老鼠嫁女”的文化新談

龔維國

老鼠嫁女是我國文化中常見的主題。從詞義層面上說，“鼠”包含著褒貶兩層意思，“老鼠”或者“子鼠”褒義更多。從民俗上說，老鼠嫁女體現的是父系氏族社會的辭舊迎新時避害趨利的思想，多流傳在中國農耕文明發達的地區。從隱喻認知上說，老鼠嫁女是老鼠繁殖力強、陰陽轉化和嚙齒性能危害大在人類社會的多個域場之間的轉換。老鼠 老鼠嫁女 文化 隱喻

一、前言

“老鼠嫁女”是我國多地的民俗故事，是我國文化中與英語國家文化所不同的文化現象。《易經》的彖傳上講：“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關乎天文以察時變，關乎人文已化成天下。”意思是不同事物之間的相互轉換，或者是跨語域的投射。文，同“紋”，是交換間隔的存在，是改變；化，即使變化。所以文化是不同事物之間的聯想。它因為人類生活的地理狀況、生活習慣、思想傳承而體現出時代性、地域性、可傳承性和可交換性。真實因為如此，眾多學者對于鼠信仰都有所研究。“老鼠嫁女”的文化內涵比較復雜，我從語義、民俗、隱喻思維三個層面進行文化解讀。

二、語義層面：鼠-老鼠-老鼠子

（一）鼠

是甲骨文中的“鼠”字。這表明“鼠”的造字方式是象形。通過與現在的詞語“邋遢”相比較，我們發現鼠與“跑得快”和“骯臟”相關聯。這與其洞穴居住，攜帶病菌有關。從字形上說，鼠多負面意思。從發音上講，鼠與“熟”和“黍”同音，而糧食的成熟是農耕時代最大的事情，號稱“民以食為天”。所以鼠字有吉祥的一面。《周易·說卦》載：“艮為鼠”；“艮”在“五行”中屬“土”，而“土”是五行中重要的世界構成元素，被人們認為是生存的基本載體。如果以人體部位形容，“艮”為手，拱手作揖為尊敬。“艮”作“山”，表示靜止。所以在卦象中，艮同“限”，表示靜止，包含著多種動的選擇。因此“鼠”有正面的意思。正是因為這種認知的復雜性，造成了我們對于“鼠”的多重情感，愛恨交織。

（二）老鼠

除了指年紀大、經驗足之外，“老”一般表示尊稱，如太上老君、老師、老大、老板、老虎、老鷹等。太上老君是道教中三清上師之一，地位非常高，其后世面相被稱為老子。師父因為學高望重而受到尊敬。某些領導人因為權勢而被尊為帶頭大哥或者依靠，所以叫老大或者老板。因為位于食物鏈的頂端，讓人有所畏懼，所以有老虎和老鷹的叫法。從“鼠”到“老鼠”的轉變，反映的是人們對鼠的尊敬。它來源于人類長期與之斗爭而無法將其滅絕所產生的敬畏以及它給人以原始農業生產的存儲和種植的啟示。既然民以食為天，那么給原始人類以果實儲存以度過寒冬，同時又帶來種子發芽從而種植啟示的老鼠自然應該收到人類的尊重。

（三）子鼠

作為詞綴，“子”綴有4個來源，一是人之幼者，二是動物之幼者，三是植物之幼者，四是無生命者。“子”同音與“茲”，是生長的意思。繁衍后代是人的生物性本能。中國人所說“不孝有三，無后最大”就是最好的證明。大自然開始于種子，人類開始于懷胎分娩。而老鼠生殖能力之強，存于世界范圍之廣，先于人類存在時間之久，變化種類之多可以讓它成為子孫繁衍的代名詞。誠然，“老鼠子”一詞中的“子”是一個后綴。但是它的“子”有了不同于蟲子、燕子等詞語中的“子”的簡單詞綴含義，那就是與十二地支相關的“子”。子鼠的生肖排名或源于此。但是，“耗子”這一別稱并沒有強化人們在老鼠身上所關注的多子多福，而是顯示出它與人爭食的特征，是貶義。

三、民俗層面：何時-何地-因何

老鼠嫁女反映的是母系氏族社會的沒落與父系氏族社會的興起。中國封建社會的父權綱常映射到老鼠世界，是老鼠嫁女而非雄性老鼠倒插門。

（一）關于時間

老鼠嫁女中老鼠新娘著紅妝，坐花轎，而新郎的坐騎通常是蛤蟆。蛤蟆肚子鼓起類似于婦女懷胎模樣，與子鼠的生殖能力強大所寄予的多子多福相一致。而鼠類的蝙蝠同“福”，經常與葫蘆的“祿”構成中國文化中“福祿壽”三星吉祥。所以在民俗層面，老鼠嫁女是吉祥的。因為老鼠的叫聲與古代數銅錢的聲音相似，所以老鼠嫁女所前往的方向，被認為是財富聚集的地方。基于此，老鼠嫁女的時間通常在農歷正月。正月是一年開始的地方，老鼠嫁女也代表著新的開始，寄予了人們美好的希望。這與中國民間故事“鼠咬開天”有異曲同工之妙，都說明了老鼠代表著生命的開始、世界的開始。因此老鼠嫁女或者老鼠結婚之類的故事常常成為我國很多地方剪春花的素材，為新年增添吉祥的期盼。

（二）關于地點

通常我們把《詩經》中的碩鼠當作不勞而獲的統治階級，呼喊他們不要欺壓老百姓。在傳統的老鼠嫁女版畫或者春花剪紙作品中，送親或者迎親隊伍所舉得“正大光明”匾牌就是老百姓對于封建統治者的嘲笑。在我國歷史上，農耕文化較為發達的地區往往流傳著老鼠嫁女這樣的民俗信仰。因為在農耕文化中，風調雨順往往關乎收成，而無法絕滅的老鼠讓人敬畏。懷著敬畏，人們寧愿相信“你阻擋它一天，它騷擾你一年”的心思，于是老鼠嫁女就成為華北、華東、華南地區流行的民俗故事。

（三）關于原因

中國文化思維的二元統一，是我們了解老鼠嫁女原因的依據。大部分地區的老鼠嫁女發生在農歷正月，代表著對新生活的向往。但是也有將其描述在臘月的。這是因為有人認為老鼠習性偷盜，而且屬于嚙齒類動物會不斷的磨牙而咬壞什物，因此是瘟神，要早早地送走。于是老鼠嫁女的最終結局是貓的介入，陷入貓捉老鼠的食物鏈競爭。在這一方面，老鼠給中國人的認知和西方黑死病鼠疫留給西方人的認知應該差不多。生物屬性仍然是民俗文化脫不了的根本。

四、隱喻思維層面：跨域投射

廣義的隱喻擺脫了單純修辭格的含義，是人類認知的方法。而認知的過程是思維，結果是文化。作為一種文化現象，老鼠嫁女中隱含著眾多的跨域投射。在投射的層創空間里，合成了這樣的思維結果，如下圖三則：

圖1

圖2

圖3

通過不同的投射，老鼠嫁女最終統一在避害趨利上，這也是我國民俗故事所追求和弘揚的主題。在不同始發域和目標域之間進行投射，正是文化產生的本質。漢語十二生肖反映出來的文化，在第一個生肖老鼠中就蘊含著亦褒亦貶的道教辯證統一的思想，充分體現了中國文化的思維特征。

五、結語

中國農耕文化對于老鼠的多重認知，在老鼠嫁女中有著綜合的體現。中國人趨利避害的思想從正反兩個方面得以體現。了解老鼠嫁女背后的文化因素，有利于傳承我國悠久文化，也有利于在跨文化交際中避免文化缺失或者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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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農業大學）

本文系湖南農業大學東方科技學院青年科研基金項目資助。項目名稱：十二生肖的英漢隱喻解讀（項目編號：14QNS35）。

龔維國（1976-），男，苗族，湖南沅陵人，湖南農業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