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下互動的教育治理改革之路

文 / 程紅兵 廣東省深圳明德實驗學校校長

走上下互動的教育治理改革之路

文 / 程紅兵 廣東省深圳明德實驗學校校長

改革從來都有三條路徑：一是自上而下，從政府開始啟動改革，依次推進，逐層深入，即以政府為主導，政府組織實施改革；二是自下而上，基層百姓自發改革，從而影響上層進行改革，即基層改革倒逼上層改革；三是上下互動式改革，政府有改革的動議，基層有改革的愿望，上下合力，一起改革。

教育治理改革，其實就是上下互動式改革。首先國家有明確的要求。2014年全國教育工作會議指出，要深刻認識加快推進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大意義，適應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建設，根據教育發展的自身規律和教育現代化的基本要求，以構建政府、學校、社會新型關系為核心，以推進管辦評分離為基本要求，以轉變政府職能為突破口，建立系統完備、科學規范、運行有效的制度體系，形成政府宏觀管理、學校自主辦學、社會廣泛參與、職能邊界清晰、多元主體“共治”的格局，更好地調動中央和地方兩個積極性，更好地激發學校活力、發揮社會的作用。教育治理的目標是“到2020年，基本形成政府依法管理、學校依法自主辦學、社會各界依法參與和監督的教育公共治理新格局”。

其次基層有改革愿望，并早已開始了相關的改革嘗試。1996年上海市建平中學就開始探索集團化辦學，學校兼并薄弱學校“上海市梅園中學”，并改名為上海市建平西校，后來又創辦上海市建平實驗學校、上海市建平世紀中學，這些都是先從基層做起，是學校在區一級教育主管部門的支持下進行的改革嘗試，后來又和信和房地產開發公司合作創辦了私立上海市平和雙語學校，收效良好，于是浦東新區教育主管部門依托名校接二連三地成立了數個教育集團，擴大了優質教育資源。2006年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政府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探索教育治理的新形式，實施委托管理，把薄弱學校委托給教育機構管理，第一個委托管理的案例就是上海市東溝中學委托給上海市成功教育研究所管理，實施管辦評分離的教育治理改革，在全國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教育治理在西方發達國家也有相應的探索。近年來，西方學者關注教育治理的具體理論和實踐問題研究。如道恩（H.Daum,2009）等以英國、法國等歐洲六國為背景，比較分析其教育分權及市場機制運行的特點；加里得·卡內基分析了大學教育治理ABC模式；米希爾（Michael Dobbins,2011）比較分析了教育治理“以國家為中心模式、市場導向模式和學術自治模式”等。美國、英國等發達國家的學校也在進行相關的實踐探索，英國有自由學校，美國有特許學校，他們都在探索如何在公立學校中實施治理模式的改革。與中國一樣，發達國家的公立學校也遇到了發展瓶頸，在政府管理下的公立學校不可避免都遇到了相對機械僵化的問題，因為政府辦學統一標準，統一模式，統一薪酬待遇，統一招聘教師，統一教師管理，統一評價體系，統一課程教材，缺乏應有的辦學自主權，缺少辦學靈活性，不能滿足人們不斷增加的教育需求。美國、英國的做法就是把公立學校交出去，讓社會辦學，交給社會慈善機構、宗教團體、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有教育管理專長的個人、社區相關組織來辦學，政府撥付經費，充分賦予相關辦學團體和個人以充分的辦學自主權，實施下來很多自由學校、特許學校提升了教育質量，取得了良好的成效。

2013年深圳市福田區人民政府響應國家號召，同時基于區域教育治理現代化的現實訴求，積極探索教育治理的新形式，努力實踐基礎教育體制機制改革。他們學習借鑒美國特許學校、英國自由學校的辦學模式，探索基礎教育改革的第三條道路，走公立非公辦的路徑，即把學校交給社會、企業來辦，學校既不屬于公立公辦，也不屬于私立民辦，而是屬于公立的性質，政府仍然撥付辦學經費，學生依然不收費，學校由企業成立相關的董事會、基金會來管理。

傳統的公立學校都是歸教育局管的，一下子把學校交給企業，而且政府還要撥付足額經費，這行得通嗎？為什么一定要交給企業？企業難道不會從中牟利嗎？交給了企業，我們政府說話還管用嗎？交給企業國有資產會不會流失？面對這一系列的問題，深圳市福田區政府從價值觀念、思維方式到行為方式全面升級，他們力排眾議，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騰訊公益慈善基金會作為合作對象，成立了明德實驗學校這樣的新型體制學校，開始了一場具有顛覆性意義的自我革命。

深圳明德實驗學校的特點為：公立、合辦、新體制。“公立”指的是學校歸屬于福田區政府，政府配置學校用地、校舍建設和教學設施設備，每年按生均經費標準撥付教育費用；“合辦”指的是學校由福田區政府和騰訊公益慈善基金會合作辦學；“新體制”指的是政府與企業成立獨立的明德教育基金會、明德校董會，作為學校的委托管理方和管理主體，實行董事會領導下的校長負責制。

福田區政府和騰訊公益慈善基金會合作成立了明德教育基金會、明德校董會，騰訊注入1億元人民幣作為明德教育基金，福田區政府同時配套1億元，使得明德實驗學校有較充足的經費保障。明德基金會的理事長由騰訊高管擔任，基金會的成員包括騰訊方的相關領導和福田區的分管副區長和財政局長、教育局長，明德校董會的董事長由騰訊方的領導擔任，董事會成員包括騰訊方的相關領導和福田區教育局長、副局長，還有校長、教師代表、家長代表、社會教育名流，雙方開始了教育治理現代化的探索。

一是政府放權。政府將管理明德實驗學校的權力下放給明德教育基金會、明德校董會，福田區政府和騰訊公益慈善基金會雙方簽訂框架協議，通過契約方式，雙方明確了各自的責任、權利、義務，其核心就是政府將管理學校的權力讓渡給了基金會、董事會。

二是董事會賦權。董事會向以校長為首的學校管理團隊賦予學校管理權，董事會負責獨立招聘校長，明德校董會打破公立學校的傳統方式，通過獵頭公司招聘年富力強富有教育情懷的教育行家來管理學校，避免了委托管理模式通常聘用退休校長的做法，避免了老人治校的一些缺憾；董事會負責考核校長推薦的副校長人選，負責審核校長制定的學校發展規劃，負責審核學校年度工作計劃和年度財務預算決算，負責審計學校的財務及人事工作，其他的學校管理權交給了校長及其管理團隊。

三是高效而規范地管理學校，學校在董事會的指導下制定了相關的制度，如財務制度、采購流程、招聘解聘制度、薪酬制度等，經董事會審核通過后實施。校長及其管理團隊擁有了用人權、經費使用權、課程開發權；學校任用契約型教師，教師不帶事業單位的編制；學校可以獨立自主招聘教師，不再受政府人事部門、教育部門的限制，打破了常規，可以招聘理工科大學、綜合型大學、藝術體育專業型大學、師范院校等學校的畢業生，可以招聘海外高校畢業生，組建異質化的教師隊伍；學校調動教師、學生、家長、社區等各個方面的積極性，讓他們參與學校的管理，參與學校的改革；學校實施課程改革，適應未來社會的發展需要，從課程內容重構、學科重組、課堂重建等方面立體地實施新課程改革，取得了一系列辦學成效，贏得了社會各界的好評。

事實證明，政府、企業、學校上下互動，校長、教師、家長、社區左右聯動，是一條教育治理現代化的嶄新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