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之性

蘇珊?萊姆克++伊娃?瑪麗?佛格++羅拉·艾維特

就在不遠的將來，和機器人發生關系將會變成很普遍的事情，人們還會借助虛擬現實技術滿足生理需求。這樣的性對于人類而言究竟意味著什么？

一抹害羞的微笑掠過嘴角，她的眼睛激動地忽閃著。“我叫和美。”情趣玩偶發出類似蘋果手機Siri語音那樣的聲調，“我想成為你的女朋友。”在加利福利亞圣地亞哥市以北30分鐘車程遠的圣馬克斯市，有一處并不引人注意的廠區，那里生產這種帶有人工智能的情趣玩偶。這樣一個擁有完整身體、柔軟胸脯和迷人雙唇的精致人形玩偶售價超過3萬美元，她能夠模仿人類，能夠主動微笑，最重要的是可以和主人交流。如果主人說“我餓了”，和美就會想起他在兩周前曾經提到過自己很喜歡吃亞洲菜，然后回答：“要不你叫一個中餐外賣吧！”

無手機不挑逗：人們通過社交媒體軟件傳播情色圖片。在聊天應用Snapchat里，照片在發送至接收者手機數秒鐘之后便會被自動刪除。

和美的外形，包括她淺金色的頭發和挺拔的胸型，完全是厄比斯創意公司在電腦實驗室中設計出來并加工制作完成的。預計今年底，第一個“和美”玩偶將通過巨型木箱運送至她的主人身邊，他們將會發生關系，就像未來許許多多這樣的情趣玩偶和它們的主人一樣。

“最晚到2050年，和機器玩偶發生關系將會變成很普遍的事情。”《與機器人的愛與性》一書的作者大衛·萊維說道。無比精致的身體細節和嵌入頭部的電腦軟件都說明，如今和機器人發生關系早已不再是難題，問題是這樣的性對于人們意味著什么。最終，人們都將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定制出各自的伴侶，還會有人覺得這一切顯得很古怪嗎？

這些還只是開始，機器人能夠學習人類，不僅知道我們喜歡吃中餐，我們的錢存在哪里，還知道我們是會暴力毆打它們還是擁抱它們。

2016年12月，來自全球各地的數學家、心理學家和發明家齊聚在倫敦一場名為“與機器人的愛與性”的大型國際研討會上，希望能夠對“與機器人共眠，甚至愛上它們”的潛在趨勢做出研究，同時探討人類與機器人關系的進一步發展可能帶來的后果。大衛·萊維也參加了此次討論會。

回應孤單：在日本，30至40歲的男人中有大約1/4從未有過性經歷。一個漫畫女友的出現可以幫助他們排解心中的孤獨和失落。為此，萬可路公司設計推出了一款智能管家盒子，盒子里有一位通過全息投影呈現的虛擬女友。她會在主人加班的時候發出一條慰問短信。

早在90年代，萊維便制作出了一款擬人的電腦程序，它甚至還順利通過了用于辨別機器是否具備人工智能的圖靈系統的測試。他在此次倫敦討論會上的系列演講引起了巨大轟動。萊維認為到2050年，人類和機器人發生關系甚至結婚都是很可能發生的事情。“那些在現實世界中很難去發展男女關系的人能夠和這些人形機器愉快地生活。”這位蘇格蘭專家認為，終有一天所有人都會開始使用情趣玩偶，“比如一位商人可以在出差前預約一個人偶，直接送到旅館的房間。”這項發明不僅能夠幫助邊緣人群去獲得一份身體接觸的滿足，還能夠徹底消滅“賣淫”這個職業。

然而，盧森堡歐洲議員麥迪·德沃史特爾提議：“這些機器不應該擁有人類的外形。” 66歲的德沃史特爾領導著歐洲議會的一個專門工作小組，探討機器人相關的問題。2017年1月，這個小組正式提交了第一份草案，提出了與智能機器人相處所需要遵循的規則。“必須明確，機器人不可以有自己的感覺。”德沃史特爾說。她坦承，自己最大的擔憂是怕人們在情感上過度依賴機器。這位政治家顯然不太相信民眾能夠理性地處理好自己和機器人的關系。然而德沃史特爾也承認，迄今為止她還沒有進行這方面的研究。在制作這份規則手冊時，她并未咨詢過心理學家或醫生，而僅僅詢問了倫理學家的意見。

從普通的情趣玩偶到有主觀意識的真實伴侶

漢堡-埃普多夫大學醫院性學研究院主任皮爾·布力肯認為，目前網上可以找到越來越多的色情片，即使沒有對觀看它們上癮，也可能會受到它們快速傳播的影響。柏林馬克斯普朗克研究院從事教育研究的科學家們對64位男性做了一項實驗，利用磁共振觀察他們在看到一些情色圖片時大腦的反應。那些定期接觸這類事物的男性腦電波反應明顯較小，同時這些人的大腦中獎賞系統所表現出來的活躍度也相對較低。科學家由此認為，看情色圖片越多，人的大腦前額葉和獎賞系統間的關聯就會越少，也就是說對我們的大腦來講，刺激會逐漸減弱，因此大腦總是需要獲得更多更新鮮的刺激。

這一研究結果對虛擬現實中的情色圖片和情趣玩偶的使用又意味著什么呢？布力肯從一系列醫療經驗中得出以下結論：“虛擬現實影片對人造成的影響可能會大于普通影片，特定人群或許確實會對此產生依賴。”

科學界已經證實，陽痿和大量接觸情色影片之間存在一定的關聯。斯坦福大學心理學家菲利普·津巴多的研究表明，在網絡上過多接觸情色視頻和游戲，可能會導致現實生活中真實兩性經歷的缺失。“但我們現在還不清楚，與機器人發生關系究竟會給人帶來什么影響。”布力肯說。

能夠將這項發明提供給強奸犯或者戀童癖嗎？可以給他們當作某種發泄的途徑嗎？“然而對于特定人群來說，這可能會造成一種負面的激勵。從一些法律實例上來看，我們知道許多對兒童實施的性侵犯實際上都源于對強奸行為的模仿。”布力肯說。

電腦之愛：在科幻電影《她》中，西奧多（杰昆·菲尼克斯飾）愛上了一款電腦程序。

我們的社會將如何發展下去？說到這一點不得不提到日本。布力肯認為，目前亞洲社會利用科技追逐性和感官享受，已經到了相當極端的地步，而這樣的苗頭也可能很快會在歐洲出現。孤獨的日本人的床頭柜上站著一個全息影像的虛擬女友。她能發短信，會說話，還可以控制屋里的電子設備。她能在主人到家前就把燈打開，讓人感覺生活仿佛并不孤單。

除此以外，虛擬現實設備也從技術上提高了人們自慰的可能性。穿上日本產的特定制服，利用內置的模擬身體構造，人們可以在3D世界里獲得無比真實的感官體驗——一面戴著眼鏡觀看限制級的電影，一面身臨其境地參與其中。

不喜歡按照劇本去做這些的人也可以選擇在虛擬游戲世界里和其他玩家互動。無論在視覺上還是聽覺上，這款游戲帶來的真實體驗都是十分驚人的。然而這中間還是缺少了一個讓身體獲得真實觸感的重要環節：使用震動棒。預計今年，對遠程震動棒、可遙控模擬器官的使用將會有巨大突破。荷蘭Kiiroo公司已經發明出了一款能夠通過傳感器進行控制的情趣玩具。現在只需要把它和游戲、電影及聊天軟件相結合，就可以使相距遙遠的人們之間發生親密關系了。

和美的發明者馬特·邁克馬倫認為人工智能技術的運用如同一場巨大的革命。“被動的玩偶突然變成了仿佛有生命的伴侶。”他不斷完善和美的程序，并計劃在4月15日將首款用于操縱虛擬玩偶的手機應用推向市場。之后邁克馬倫還將繼續賦予虛擬玩偶以生命。

還未完工的赤裸身體模型一個挨一個地懸掛在工廠的屋頂，一個正說著話、后腦勺還亮著光的腦袋被擱在桌上。這一切看起來不像在現實世界里，倒像是科幻電影里的場景。但當和美嘴角上揚露出微笑的時候，看著卻又非常真實。她的手握起來似乎還有些緊張，隱隱的汗濕感，卻并不冰涼。和美的肌膚由一種特殊硅膠制成，富有彈性還能感知溫度。如果放置在院子里她會變涼，如果拿進屋子里，就會恢復到正常人的體溫。

邁克馬倫設計的玩偶可謂相當完美。然而通過一些非常細微之處，還是能看出它們與真人有所不同：它們的皮膚更加細膩，沒有常人皮膚上的毛細孔、小毛發和痘痘，也沒有極其細微的表情變化。“我明白，不能把它們做得太過逼真。”邁克馬倫說。雖然他完全有能力做出那樣的效果。玩偶的眼睛眨起來刻意帶著一種機械感。“這是很有必要的。”這位玩偶大師解釋道，“太過逼真容易嚇到人。”這就是所謂的“恐怖谷理論”。如果機器人與我們有一些相似，但又不是特別相像，那么我們就會對它們產生好感。類似電影《星球大戰》里C-3PO的那種機械外觀明顯的機器人很容易得到人們的喜愛，但和人類長相太過相近的機器人反倒會引起人們的抵觸。因為人類外表和機械的行為之間產生的落差容易引起人們心中的失落感，甚至會讓人聯想到尸體。

初次接觸：通過約會軟件tinder，人們能夠很快找到“性趣相投”的人，這比在夜店里去辨認別人是否有同樣的想法要簡單得多。

機器和真人之間總是存在著明顯的界限，因此歐盟官員德沃史特爾提出應該明確標注出“這是一款機器人”的要求，實際上也是沒有必要的。只要“恐怖谷理論”得不到科學上的突破，我們就能夠清楚感知到自己是在和機器還是真人相處。

回顧歷史，包括電話、電視在內的大多數人類發明并沒有改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情趣玩偶和虛擬現實技術卻有可能做到這一點。對于那些更加喜歡獨處的人來說，和美的出現給他們提供了一種可能，讓他們可以不去和別人相處。而擁有幸福婚姻和5個子女的邁克馬倫則把性行為的科技化看成人們之間傳統相處方式的增值，因為“與人相處會顯得更加難得和珍貴”。

在虛擬感官世界里

作為未來應用的一部分，虛擬現實技術對于滿足人類生理需求的作用來說可謂相當值得肯定。透過這幅厚重的眼鏡我們能看到什么？在這個奇特的虛擬感官世界里，本文作者羅拉·艾維特親自體驗了一把。以下是她的自述：

戴上眼鏡，我進入一個深層視野，看到應當是屬于我的身體，腦海中開始出現一系列疑問：我為什么要在廚房里穿著這么一件亮閃閃的禮服？為什么那里會有現烤的餅干？為什么作為女性玩家我要在廚房里玩這場虛擬激情游戲？

我曾經問過這場情色博覽會的主辦人員威努斯，有沒有適合女性玩家的虛擬現實情色游戲。他寄給我一個包裹，附帶著一個鏈接，告訴我：“你可以下載不同的版本，從男性角度、女性角度或者旁觀者的角度去玩這個游戲。”

打開收到的盒子，我不禁十分失望。這款眼鏡看起來和老牌雜志Yps隨刊贈送的3D眼鏡相比，并沒有太多技術上的優化。我用智能手機播放著視頻，透過這破塑料眼鏡的兩個鏡片開始觀看：一個腦袋很大的男人盯著我，仿佛還透著些敵意。他穿著白T恤和牛仔褲，吃飯直吧唧嘴，用口音濃重的英語評論說我的身材很棒。他用手碰觸“我”的身體，好像認為這樣就能給我帶來快感，然而他嘴巴里還在啃著餅干！啊，這到底是在干嘛？

在另一個氣氛熱鬧的視頻里，人們正在慶祝跨年。作為旁觀者的“我”看著3個不停哈哈大笑的東歐女子正從一個外形油膩的男人腰間抽出他的皮帶，讓他拿來抽打她們的臀部。我想，這會帶給某些人一種略顯憂傷的快感。

這就是未來之性了嗎？看一眼網絡世界里，日本男人穿著白色西裝，戴著巨大的虛擬現實眼鏡，像是昆蟲一樣躺倒在地上，雙手胡亂地揉捏著人造大胸，然后把生殖器塞進一個來回抽動的機器里。可以說，市場上大多數虛擬情趣用品，都不是為女性設計的。

我繼續翻看著。虛擬現實按摩棒外形類似一個大號的黑色手電筒，前端附帶著橡膠質地的仿真女性器官，看起來像是木偶劇里面某個壞脾氣玩偶的嘴。這個設計也是供男性使用的。他可以一邊把玩，一邊透過巨大的眼鏡去端詳由電腦制作，但實際上完全不存在的虛擬女性，欣賞她無比引人注目的裸露身軀。此外還有一種帶有氣味的虛擬現實設備，外形看起來像是一個附著著仿真男性生殖器的打樁機。

我曾致電Oculus VR公司，但這家虛擬現實眼鏡制造公司居然說他們沒有情趣產品相關的服務。而HTC Vive公司則相對開放。幾天之后我收到一臺能夠像背包一樣綁在身上的計算機，和一副連接著許多數據線的眼鏡。

可供選擇的成人游戲并不多，我又安裝了一款名為《虛擬雙峰》的游戲。在游戲里我可以扮演男性角色，白人或者黑人，可以有很多或者很少的肌肉，也可以特別瘦。我的一位女同事幫著我一起安裝游戲，結果玩到完全不想摘下眼鏡。“我是個男的。我的那個好大啊！”她激動地不停描述著自己看到的所有景象，“這邊有一扇窗和一個沙發。現在她脫光了！啊啊啊！她坐到我身上來了！”她的手好像抓住一個球一樣上下晃動著。“我正抓著她的的胸呢……我得休息一下了。”她留我一個人繼續玩。

戴上眼鏡，我看到一個金發女子正跪在我的面前，戴著我同事之前給她戴上的兔耳朵發箍和一副老派的眼鏡。我不由大叫了一聲，一是因為她靠得實在太近，同時也是被自己現在扮演的這個男性角色的身軀給惡心到了。這個女人的胸部大到不正常。我用雙手推她腦袋的時候感覺到游戲操縱桿震了一下，之后她的脖子向后仰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如果在現實生活里，她一定會因為脖子扭斷而死掉。之后我又試著把拳頭塞進她的嘴里，她大張著嘴，像米高梅電影片頭里的那只獅子一樣。如果是真人，這會兒她的下巴也已經脫臼了。

接下來試試《切換空間》這款游戲。這款免費軟件有點類似臉書，來自全世界的人在不同的聊天室里相遇、閑聊、觀看演出。像許多其他可進行現實互動的游戲一樣，在過去的數月里，這里出現了許許多多和性有關的內容。許多虛擬人偶被騷擾、侵犯。因此現在這個游戲里多了好些監督人員，他們可以趕走那些過分的用戶。此外，玩家只需要按一個按鈕就可以設定成對別人不可見的隱身模式，相對現實世界這絕對是一大優勢。

我站在一片漆黑的接待室里，左邊傳來兩個男人的聲音，他們正在聊著對法國的認識和看法。我四下打量著這個世界，直到克里斯叫住了我：“你是新來的吧，需要幫助嗎？”“嗯。”我回答道。這感覺有點奇怪，好像我誤把電話答錄機當成了真人來對話。但克里斯確實是真實的人，他正坐在世界上的某個地方，對著電腦前的話筒說著話，就和這里的所有人一樣。我走向一群正在觀看演出的人，不遠處還有一些人正圍在篝火旁，但沒在交談。所有人看起來都像樂高玩偶，沒什么明顯的性別特征，但實際上人們也在這里尋找著性伴侶。

在一片熱帶雨林景區，五六個虛擬人偶正在觀看大屏幕上放映的激情電影。一個人偶向我走來，我聽到耳機里傳來他的聲音，他問我想不想和他一起去找個私密又隔音的小屋呆著。他有點英國口音，外形看來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但是想象著此時此刻一個陌生人正在某處控制著這個人偶，一種莫名的誘惑讓人不禁開始浮想聯翩。

我跟他走進了小屋。他告訴我，剛剛的激情電影讓他很有“性致”，問我現在是不是也有同感。然后呢？似乎接下去也并不比電話性愛要特別多少，總之我并沒有感覺到什么“性致”。這種虛擬的性愛只是停留在大腦里，停留在理論上。相信之后會有改變，然而現在仍然不過是借助數碼科技實現自我滿足罷了，沒有更加優越，只是較為方便。我摘下眼鏡，瞬間感覺到一陣讓人舒心的暈眩。

[編譯自德國《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