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富濟貧

◎ 粟 溪

劫富濟貧

◎ 粟 溪

2012年歲末，我家那輛二手捷達車實在不能開了。老公做建材生意，經常來往于工地間，而且他談業務多少要撐點面子，于是我們決定買一輛30多萬元的車。

我們提了車，然后去車管所上牌照。車管所的工作人員告訴我，要么全部付現金，要么全部刷卡。可我現金不夠，借記卡上的余額也不夠，必須兩者結合才行。如果從信用卡里取現金，太不合算。

沒辦法，我給住在附近的弟弟打電話，要他轉點錢到我的借記卡上。他說沒開通手機銀行，中午去銀行轉給我。我中午再給他打電話，他說吃了午飯去轉。可我等到下午，他依舊沒把錢轉過來。傍晚，車管所下班了，我和老公沉默著開車回家。其實我完全可以找朋友借錢，但我賭氣似的等待，然后讓自己陷入失望中。

從記事開始，我就一直在呵護弟弟。家里條件不好，我一邊上學，一邊打工，攢下錢送他去學技術，希望學習成績不太好的他能有一技之長。我大學畢業后到廣東工作，把他帶在身邊，讓他重新讀書，生活費由我出。后來，他創業，結婚，我都全力以赴幫助他。如今，不過一萬多元錢，他卻拒絕我了。我整晚都沒睡覺，眼淚濕透了枕頭。

老公的兩個妹妹聽說我們買了新車，在QQ上問：“你們這個月給爸媽多少錢？”我和老公覺得莫名其妙，因為公公和婆婆才50多歲，身體健康，公公每月還有薪水，暫時不需要我們定期給錢。電腦上惡狠狠地蹦出來一句：“沒錢孝敬父母，你們買什么新車！”我和老公頓時懵了。

老公是哥哥，對妹妹們向來愛護有加。大妹從學校畢業后到廣東工作，積蓄全部給了男友做生意，結婚后又多次找我們借錢，基本沒還過。小妹也一樣，公公婆婆省吃儉用存的錢都給了她。對于這些，我們從來不干涉。我們自己創業，自己買房，自己帶孩子，從沒請求過家人的幫助，可如今，我們遭遇了什么？

那以后的幾年里，除了定期給父母寄錢，一年三個大節回去吃頓飯，我們極少跟親人聯系。老公說：“心都寒了，還能說什么呢？”

去年冬天，我在廣東工作時結識的好朋友阿雄來我們這兒玩，問起我弟弟和小姑子們。我們忍不住跟他說起買車后的一系列事情，沒想到阿雄一點兒都不意外，說：“在廣東時，看到你們那樣毫無保留地對親人，我就說過，你們以后會失望。愛情與友情尊重強者，但親情不會，因為它覺得憑著血緣關系可以肆無忌憚地索取。有的老人喜歡向比較強的子女伸手要，然后接濟比較弱的子女。世界上最喜歡欺負強者的一種感情就是親情。”想想他說的，確實有道理。

就在這時，我要去外地工作一段時間，老公在店里忙生意，孩子缺人照顧。我決定請一個阿姨來家里幫忙，于是打電話給鄉下的舅媽，請她幫忙推薦。沒想到舅媽說我弟妹這段時間沒上班，完全可以幫我照看一下孩子，還可以給我老公送飯。舅媽看我猶豫，說：“自古以來皇帝還求人呢，做姐姐的求弟妹幫點忙很正常。”于是，我給弟妹打電話說明了情況，沒想到弟妹很爽快地答應了。

兩個多月里，弟妹幫我照顧家里，無微不至。我回來后，弟妹請我們吃飯。弟弟有些不好意思，雖然與我們只是客氣地寒暄，但冰封了幾年的親情開始回暖。

去年9月，公公生了一場大病，在病床上躺了幾個月，由我和老公照顧。也許是感受到了我們的艱辛，也許是醫院的高額費用清單讓一文沒出的兩個小姑子感到慚愧，她們主動提出照顧父親。

今年5月，我想把公公和婆婆接來住，以方便照顧他們。我和老公商量后，決定買一套大一點的房子。弟弟主動打電話問我們是否需要錢，兩個小姑子也主動從微信上轉錢過來。

沒有過多的言語，親情就這樣自然地被修復了。

（摘自《女子世界》2017年第9期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