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三題

陜西◎梅一梵

端午三題

陜西◎梅一梵

艾草

露水還沒有下來，艾草就在山洼里等

等端午節的氣氛，刷新低矮的屋檐。檐下，去年的一小撮艾草，等著接茬

與艾草一起等端午的，還有老屋、娘親和灶頭上熱乎乎的土雞蛋

男人出門了，女人把目光轉過院墻、山坳，再拐一個彎

放學的孩童一溜煙跑過田壟

我仿佛聽見玉米在拔高，青蛙蹲在荷葉上；我仿佛看見搖蒲扇的奶奶，正給孫子燃起艾香。星星落下來

艾草的燈盞明明滅滅

娃娃睡了，咳嗽聲睡了，村莊也睡了。我睜開眼睛

那是我回不去的原鄉。我閉上眼睛

菖蒲

安于淡泊，幽幽其香是她的本質

生于溪頭，取清露之甘美、泥土之芬芳。卻無人說她，綠草蒼蒼，臨水佳人

又是一年端午時，檐下無青。一捆艾草等在石凳上，哦！原來是母親尋找菖蒲尚未回來

細雨瀝瀝。母親還在山洼里

目光一寸一寸，向前挪動。她還在尋找菖蒲，就像是尋找出嫁多年的女兒

把流逝的日子，懸于門楣，藏于香包

粽香

糯米躺進粽葉，捧在手心

攏成一個綠茵茵的小三角，裹緊

一起被包裹的還有紅棗、豆沙以及幼年時期的一串串乳名

端午在夏至時節，甜成蜂糖的疼，甜成小小的墳頭

甜成我越來越遠的親人。我站在窄窄的石橋上，等雀兒銜著蠕動的蟲子

飛過肩膀。牽走黃昏

天空開始跌落。村莊呼喚著村莊，一個人呼喚著另一個人

一聲聲，如此鮮活。我低著頭。我很慚愧。雄黃酒烈烈

這一刻，我并沒有讓汨羅江，橫刀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