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潔
不負春光不負卿
□劉潔
三國時,一日曹操請劉備喝酒,席間情緒蕩漾,于是談笑間說出了久藏心里的話,“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爾。”劉備聽了大駭,剛好打了個大雷,才把他的失態掩飾過去了。彼時劉備是在曹操處暫避,心里想的還是要匡扶漢室呢,而曹操是漢賊,兩人的政治抱負是敵對的,被敵人熱褒,若是已經獨立自然歡喜,此時還是人在屋檐下,怎么可能美滋滋地享受被夸獎。倒是曹操的心態比較好玩,瞧瞧他說的話,使君與操爾,這個豪氣,有種天地間唯我獨尊的味道,我還真不認為曹操心里覺得劉備是英雄,稍微了解一點中國人的客套就知道,這個話里的使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難保曹操這里不是出于客氣而先把劉備帶上,那個后來的操爾,才是正格的重點。就像如今的國際會議,即使參與國在討論的問題上沒有做過什么工作,也一定會在公報順便提一句,能參加本身就是支持,更何況至少給這個會議活動了下心眼。活動心眼也是貢獻。當年織田信長在即將統一全日本結束戰國時代的時候,寫下了著名的四個字:天下布武。彼時日本還沒有自己的文字,貴族寫個信都是用的漢字,所以這四個字確信無疑是其本來的意思,和后來的片假名、平假名沒啥關系。按照通常的字面理解的關鍵是“布”“武”,關于這四個字,解釋太多,且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觀點,最新的觀點是以武家的精神統治天下。瞧,無論中外,好多事都必須從不同角度來看的。就像俾斯麥被刺殺時,刺客開了十幾槍,而俾斯麥只受了擦傷,本來刺客想以刺殺來制止俾斯麥進行德國統一戰爭,但是事情結果如此滑稽而使得俾斯麥堅定地認為是上帝給了他統一全德國的旨意,他要更加不可動搖地執行下去。這樣看來英雄都有那么一種執著,或者說執拗,又或者說既然我之為我,那就只能橫刀向天笑了。
每個寫作者開始寫作的時候,都在腦海里對自己要寫的作品風格有個大致的模樣,他們在開始階段往往能做的比較堅定,如果順利地被文壇接受,或者說被報紙期刊接受了(網絡的自我發表貌似不在此之列),那他們在后來的寫作時會走得更順利。許多人沒這種幸運,他們的寫作更有自己的追求,或者說被文壇和能發表他們作品的地方接受起來困難比較大,寫作者往往面臨選擇,是要被盡快接受還是繼續堅持,說起來兩種情況都有風險,改變自己意味著要做自己不熟悉且可能不喜歡的事,堅持意味著也許要走更長時間的曲折,真是艱難。但是確實見過改變自己,結果很順利或者改變后還不如以前的,誰都不是上帝,無法預測未來,所以,改變也是賭。可是,不改變一直沒出頭的也有,所以到底該怎么辦,只有當事人自己抉擇了。都是燕雀,其中某個忽然變成鴻鵠,讓別的燕雀情何以堪。
陽光燦爛的早晨,一只花貓在中學操場上的跳遠沙坑里方便,陽光從高處投射到貓的身上,把那個慵懶的勁頭照了滿眼。遠處學生們正在升旗,莊嚴的國歌聲中,人人肅立。這貓仍然不動,非常認真且投入地繼續方便,直到國旗升到了旗桿頂上。學生們肅穆,小臉燦爛地行注目禮。那花貓終于起身,爬出去幾步,又折回來低頭聞了聞,繼而用小爪子把周圍的沙子推向自己創造的那堆,接著轉了一圈后離開了那個地方,陽光直射著貓剛剛堆起來的沙堆兒。貓是很靈性的動物,卻對剛剛身邊發生的那一幕完全不予理睬,人以為自己是中心,做事情只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可對那花貓來說,一只飄過人的世界的貓,根本與人的世界發生的事情不相干,貓想我不在你的范圍里,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有調查統計反映,貓是作家的愛寵,愛貓的作家太多了,中外皆有,而狗的主人是畫家的概率很大,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貓,孤獨、神秘。它和我們相處很近,卻又相距甚遠。我想,貓們是懂得審美的——它始終和人保持了距離。這一點,狗們就不如。”以上這段話出自多麗絲·萊辛,非常有代表性地說出了對貓的感受。追求心靈高地的作家們,其神秘性天然存在,而貓具有的不可知性讓作家心有所感,甚至心靈相通。月報的一位老編輯家里有只漂亮的阿拉斯加,多年來已經是她家的第四口人,姓了先生的姓,有大名。她家先生是著名雕塑家,剛好合了關于養貓狗的主人身份問題。有趣得很。
多年前看過一篇小說《母狼紫嵐》,其中對動物的描寫生動且因被賦予了人性化而故事推演,架構更像后來的《獅子王》一類的作品,有積極向上也有復仇之類的轉折,當年曾經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這些年如《狼圖騰》等文學作品無一不是人性的某種表達。人的自詡從來沒有變化過,戰國時韓非子就說《中山狼》,又有蛇吞象,類似的情節哪個不是在人的世界里很容易就找到了對應。而且,先人就明白,夸張而荒誕的故事如果直接放到人的世界里敘述可能被讀者詬病繼而被拒絕,而出自動物世界就完全不是一個意思了,小心翼翼地對待人性是一個智者的聰明之處。
過了草長鶯飛的時節,繁花似錦的五月到了,天天說的紅五月能不能來呢?估計心有余悸的人還記得去年,世事難料,股市天天紅也不代表結果紅,沒虧錢才是硬道理。好在,希望總是有的,誰還不被個把希望帶著走點冤枉道兒,成長也是曲折的螺旋形上升,假如能升的話。有個笑話說老和尚讓兩個小和尚拿東西充滿房間,一個小和尚老老實實去砍柴,另外一個只點了根蠟燭。結果當然是老實的那個輸了,當年聽這個故事,老師教導我們要開動腦筋,別傻干活。這么多年過去了,每每反思,都覺得那個故事里取勝的小和尚很可疑,有投機取巧的嫌疑,從心里分外同情砍柴的小和尚,明明最勤懇,結果一團糟,且作為反面典型展示給世人。這樣同情小和尚是因為看過了許多類似的事情后,想明白了個道理,如果沒有點蠟燭的小和尚的本事,索性老老實實去砍柴,反正不管是燒火還是取暖,柴總是有用處的。而只靠一根蠟燭不可能過冬。世上沒有白付出的力氣,白流的汗水。砍柴的小和尚笨嗎?看從哪個角度說了。最近因為到了小朋友考學季,我作為有小升初經驗的過來人總被請教,來自家長的那種有力想出又無處下手的糾結感我太明白了,于是每每做的除了具體事項的幫助之外更多的是心理疏導。現在我可以確認的是,成功的娃一定有個心理強大的原生家庭,而成功的自我復制簡直就是家族心理的自我復制,我們到底是怎么對待自己的下一代,其實是我們的上一代決定的,所以才會出現幾代人都是官宦或者學者的事發生,而有些代際,基本上是奉獻代,承上啟下,自己不會出大成就,而傳承的作用又缺他不可。歷史不外如此,各個朝代分析起來,都是這樣的代際決定了王朝的最終走勢。
電影的表現角度可以簡單粗暴地分成兩種,宏大敘事和私人敘事,都曾經出現過經典,比如《最長的一日》和《史密斯夫婦》。前者的描寫對象是諾曼底登陸,這個角度如果小了簡直會要了編劇的命,不過其中是有小角度的敘述,比如那個聽到拉槍栓以為是打卡子的盟軍士兵,因為判斷錯誤而送了命;而在后者中,那個揭開真相讓夫婦二人彼此為敵的倒霉蛋,提示出為了讓他們分開而做了個局,甚至動用了國家機器。所以,對寫作者來說,所謂的宏大與細小的切入,簡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和愛恨交織一個道理,互為表里,缺一不可。《紅樓夢》與《三國演義》看起來題材有大小之分,其實還不是一樣。寫作者要做到的,其實是在看透了這一點的基礎上,好好做到位的大和小的本分。
動物界里,小個兒的多半是可愛的,比如小老虎小豹子小獅子都是,甚至小蛇,都不像大蛇那樣引人各種遐想甚至討厭。而且,因為他們小,和傷人這個事連不到一起,越發地讓人忽略其動物性。當年金少山曾經養過一只老虎,從大小和貓差不多就開始養,一直沒有多想,直到有年夏天他午睡時候,被這個大貓舔醒了,才恍然想到他養的寵物到底是老虎,于是汗毛全豎起來,立馬送到動物園去了。隔壁的霓虹國盛產童星,還后浪推前浪,層出不窮,現在提起來通常想到的是蘆田愛菜,這個妹子小小年紀就擁有特別的演技且待人接物圓融流暢,比許多成人影星都自如,《江·公主們的戰國》里,愛菜醬把年幼的茶茶演得太生動,以至于后來看許多成人演茶茶都以為趕不上她。不過童星也會長大的,稍微過上幾年,他們就面臨了最大危機,如何進入成人角色,讓觀眾接受,許多童星就是敗在轉變上。電影史上最著名的例子是秀蘭·鄧波兒,童年時那么受歡迎的她,成年后演了幾部片子很快就息影了,后來索性做了政治家。成功的例子也有,甚至還有咸魚翻身的,像周信芳,七歲登臺,一炮而紅,變聲期倒倉,都以為他從此就不行了,結果居然置之死地而后生,找到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路,后來還成了老生名角自創一派。最近這些年老聽到小時候厲害,大了就不成的天才隕落之事,確實很遺憾。其實仔細想一下,天才不過是在某個方面掌握得比一般人早點,比別人表現出來的更早,可時間到了大家都會了之后,他就不突出了,于是天才消失了。所謂仲永,就是這樣的。王安石當年也分析過,一針見血。
近些年做詩人比小說家和散文家要熱鬧的多,每天的微信朋友圈里,很容易看到關于詩歌的各種分享。這三種文體里,詩歌和微信尤其搭,天天讀首詩,或者每天早晨一首詩,不僅不會給人累贅的感覺,許多時候都會在精神上獲得愉悅感。有朋友和我說,正是因為不斷地早讀詩歌,都產生了自己去寫一首的想法。我立刻鼓勵,生活里,有詩和遠方,至少不是負能量的。就像一個寫作者,如果他以前寫過小說,現在想加上散文,那多半表明小說的表達半徑不夠了,那加上詩歌呢?可能是激情澎湃嗎?不過老實說,這些年看過能把兩種形式掌握得還不錯的,三種都好的,其實很少。這也許揭示出,詩歌、小說、散文這三種寫作形式之間,還是有彼此不能完全融入對方的因素,且隔膜的比較嚴重,跳出去難度大,才會讓真正的高手也要擇其善者而從之。
歐洲杯打到現在,一個半區成了強強碰撞,另一個沒啥力量太足的,這不眼睜睜的就是要造個黑馬的架勢嗎?黑馬從來都是實力稍具而形勢齊備,所謂形勢比人強就是這個意思。每隔一年歐洲杯都會出個黑馬,丹麥是,希臘也是,這次歐洲杯的黑馬能有嗎?存疑先。不過哪次黑馬都是萬事俱備誰都看不出來,齊展展的大伙想不到,差不多到四強還有人大叫那支隊伍就是運氣太好罷了。其實,運氣這個東西還不是人給的,看你行給你點運氣,不然的話,就給你進個死亡之組,行也不行了。今年的超算大賽,中國大獲全勝,前幾名是中國的,前500中中國的比例也很高,這個的大意義是全方位,尤其軍事上,多少高科技都因為軍事需要誕生,最后福澤到民間。移動電話是,尿不濕也是。當年為了解決太空人的如廁問題而發明的尿不濕,現在小朋友用的嗨著呢,說到底為了人民的福祉,多發明點這類東西,有價值。現在大伙還有一個習慣是買水喝,各種純凈水礦泉水蘇打水喝得很爽,水今年不缺,到處在下大雨和暴雨,許多城市見到了久違的城中海,有心寬的駕著各種水上交通工具四處逛逛,心不寬的應該是各地的管理者了,他們面臨著水帶來的考驗。誰的責任誰擔著,就這個水今年成了問題,往年這個時候還有地方旱得讓人愁呢。所以你看,時移世易,生生不息,才是世間的至理。
前幾天參加個活動,一個上世紀80年代成名的詩人說,他們當年因為時代的原因,讀外國的書倒比中國的書多許多。后來也曾經刻意去補上,可好像沒有當年讀那些外國的書入腦更深,更容易接受了。這樣的感受,如果放到民國初年,那些號召人們廢除文言文、用白話文寫作的大師身上,肯定是另外一個說法,甚至有可能是相反的。那些人痛批文言文的不是,但是他們其實更深地吸收過文言文的營養。今人都有體會,現在學習文言文要翻譯的,所以專門有個考試項目叫古文翻譯,從某種意義上說,和其他文字翻譯成中文是有點像的。只是文言文里的文字多半我們認識,而外國的文字索性不知道是個啥。如果想知道內容,就需要變成今天習慣的文字表述方式。對今天的人來說,如果想直接把外文翻譯成文言文,那就要首先變成白話文,再翻譯成文言文,今天的人想做嚴復曾經做的《天演論》,就不太可能了。瞧瞧,我們進步了,也把我們曾經天然擁有的喪失了。可能,世界上的事,本來就是這樣的,就是要在扔扔撿撿中不斷地改變著世界和自己,舍得文中就看你朝哪個方向想了。
當年,蕭紅創作《呼蘭河傳》的時候,剛剛失去了一個孩子,這個以感情生活為人生主要意義的女子,在這個事情上又不順利了。她于是寫出了這部作品,表達了對于童年生活的溫情記憶。可惜,這是她臆想出來的,她的童年一團糟,這個始終視感情地位很重的女子,在幼年經歷過的根本談不到溫情。她的記憶或者說她的情感需要讓她的大腦臆造了那些,然后,被文字記錄下來。電影《羅生門》里的故事,看起來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立場上說事,洋洋灑灑,說得有模有樣的,其實除了要洗刷和保護自己的本能,也是記憶帶給他們的錯覺。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以個人理解達到記憶的某種演化,從而達成某種目的,這個過程中間可能出現的就是假記憶(False Memory),或者說,人有時候會出現想象中的記憶,因為環境的需要或者其他的因素而被創造出來的記憶,也被稱為幻覺。人有時候會主動跳到幻境里遨游,比如讀書進入了作者刻意營造的世界里,如癡如醉,把自己帶入了作品的情境中,身為主人公的自己,隨著寫作者的筆過起了塵世間不可能遇到的生活,跌宕起伏得一塌糊涂。當然,最后發現不過是南柯一夢是肯定的。歷盡千山萬水,走過無數時光,卻又沒真的經歷過那些或幸福得上云端或痛苦得彷徨無助,唯有文學藝術可以給人這樣的路徑,這樣的痛苦也是愉悅,是幸福,是可遇而不可求。也有另外一類情況,曾經遇到但不被人相信,比如《地球保衛戰》里的那個落魄的飛行員,他曾經被外星人綁架還做了各種實驗,回到地球人的環境里卻沒人相信他的經歷,直到有一天外星人的飛行器出現在天空,需要他們去戰斗的時候,他說的話才被重視。這樣的事情,換個環境換個人,可能每個人都會發生。講故事是需要情境的。
曾經和一個寫作者聊天,他說他寫的作品從來沒有觸及過他的生活經歷。我不能說不奇怪,同時對他如何表達感到有探究的必要。這樣的寫作過程對大部分寫作者來說肯定是不可思議的,話說散文是否能虛構就已經被多少寫作者爭論得昏天黑地。而一個寫作者居然在他的作品里沒有觸及過他的人生,這樣的寫作需要的營養和來源在哪里?可惜,也就只到這里,他就不再探討下去了。如何對待自己的人生和如何對待寫作的關系到底在哪里,這中間有關系嗎?有多么的深入,都是有必要重新思考的事。這樣的寫作是誠實的嗎?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就像那些頭腦中存在的故事,即使只是虛幻的存在,但有一天被寫下來,以物質的形態出現了,好像就變成了真的。那些長在意念中的花兒,開放了嗎?
一直以來看的雨帶都是橫的,比如沿長江一線,前些天下了個痛快,多個城市看海的機會大增。這兩天終于出現了縱的雨帶,從湖北一直到京津冀,沿途還帶著河南山東,那個圖形縱得好看,有抽象勁兒,帶的雨也不少。于是天津積水多處,看海的機會到了。還有個能讓人打起精神的事是阿爾法狗戰勝了柯潔,許多棋友大吃一驚,先別慌,他們還沒比試呢,這次的戰勝說的是積分,因為這個機器姬戰勝過李世石,所以,如果李世石積分提升,她也提升,最終從積分上升到世界第一排名,這確實讓人一振,多少人期待著這兩個不同品類的家伙真刀真槍地賽一次,好拿出憋了好久的各種論點,其實在更大的范圍看,和李世石當初沒啥兩樣,左不過就是讓那些等著看各種結果出不同評論的家伙多了個墊牙的。最近有個日劇很熱,第一集才出來,就籠了粉絲一大群,《毫不保留的愛》,瀧澤秀明的主演,另外一個是武井啰,這部劇打翻了我一貫的追劇習慣,頭一次放棄劇情直奔主角,除了顏值、服飾和各種背景,其他的只好算了。說起來也有淡淡的失落,比起當年的《義經》,瀧澤秀明的顏值還是有消退的地方。以前說“名將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讓全世界都松了口氣的事情,是瑪麗蓮·夢露的消失,終于不用知道這個尤物老去是什么樣子了。曾經的英格麗·褒曼,出演《東方快車謀殺案》的時候,唏噓聲鋪天蓋地,即使她得了奧斯卡獎也沒能讓各種嘆息消失。從這個角度看,明星整容絕對是非常有責任感的舉動。而夢露更簡單,連整容都省了,讓一代又一代的粉絲們既傷感又釋然,那些只在影像中出現的曼妙,可以永遠定格,真是嗨到翻沒治了。
如何確定寫作內容,始終是寫作者一個大問題,許多人辛辛苦苦寫了好久,始終沒有達到自己的設想,仔細深究,選材上已經存在了問題,根本上出了漏洞,能出個好結果簡直是奇怪的事情。不過還有更讓人難過的事,就是題材好好的,寫的時候歪了或者索性方向就不太對頭,最后是種子很好,也下了辛苦汗水,最后卻沒能結出來碩果,這個讓人扼腕嘆息啊。不過,在這些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一個事,是關于判斷。前面的兩個問題看起來是寫作中發生的事情,其實在此之前就有了不扎實的地方,需要判斷自己,也需要判斷題材本身,而且,多半的情形是只有成品出來,或者大半出來了,才知道問題在哪里。有毅力的寫作者可能會追本溯源,一定要找出來解決方案,也有不這樣處理的,像張無忌練“乾坤大挪移”第七層,覺得不對勁兒,索性順勢而為,也是一種解決的辦法。不過,所有這些都是要看結果的,好作品是終極目標,實現了才是夙愿得償。
每個夏天都是鮮花爛漫的時候,各種花兒在努力和季節賽跑,可能溫暖的地帶沒那么明顯,到稍微高緯度的地區,一百天內從一顆小草發芽,到花兒盛開然后結果子,最后搶在冬天降臨之前把種子安全地放到大地里,這一代生命終于可以長出一口氣,對生命的代際交替來說,這個世代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從一個細胞起源,到各種花兒生長在世界各地,這份和無數困難斗爭的堅韌就忍不住說偉大,而且,許多花兒還“很應吹思亭”——有趣,有滋有味,到底它們在選擇自己外形的時候,是因為喜歡才下定決心的嗎?這樣的疑問就和每次想到人為啥是現在的樣子,總會不自覺地張開想象的翅膀飛上一圈,雖然可能從來沒有什么可以稱為想象的翅膀的東西存在。人對自己的形象不滿意,多半采取的行動是兩個方向:外向和內向。外向是鍛煉,這看起來是在對付自己,其實是通過對付自己和世界表明態度,是要和世界妥協做伙伴的宣言;另外一個是暴吃,不細說也知道,這個看起來最具假象的方法,對付的牢牢靠靠是自己了,把自己最難看的樣子以填充的方式實現,這要多大的決心才能下得去手,現實生活中這兩種情況都存在,而且“應吹思亭”的是,許多時候是在一個人身上存在著,到底要怎樣的決心和非要得到放逐的前景才讓人把自己的外在形象毀掉以至于和世界宣戰,這是個謎。當他們想通了要改變的時候,付出的代價可能遠遠超出當初簡單地吃一個動作所產生的結果,付出和得到最不成比例的其實是吃,進而讓自己長胖的結果,誘惑人忘記未來的某種出乎意料的舉動。所以每次看到網絡上有人發生這樣的變化,我都很震驚,這是自己破壞勞動果實的最現實的例子啊。
寫作者的性別有多重要,是個問題。從行文上,許多寫作者都會不自覺地代入自己的性別意識,可能自己沒有意識到,但讀者一定感受到,那些從文字中裊裊地投射出來的暗影,被讀者或接受或拒絕,寫作者多半是無法知道的。有些著名的寫作者,從來沒有成功地把自己引入另外一個性別的視角,他們的寫作歷程就是和世界說我是我自己,還不斷強化。那些需要體察和深入世界的某些側面的神秘時刻,對這類寫作者來說,可能從未真正來臨,或者說從未真的被發掘過。那他們是怎么著名的呢?這又是個問題。有一種可能性,就是性別意識在寫作中的重要程度,也許比想象的要輕一些。和某些特質被固執地堅持到最終也有可能被接受一樣,在一條路上完全不顧左右風景地奔下去,一樣有可能站上巔峰。只要夠努力,夠堅持,還有,需要有實實在在的實力。
現在的電腦特別智能,遠程就能控制改動程序,比如這臺正在敲字的電腦,昨天和前些天兩次自動進行了更新,每次都能耗上幾十分鐘,什么也不能做,盯著屏幕上的百分比從1到99,沒見過100,到99就很是等上好一會兒,直接完成了。這樣的等待很是無聊,且度秒如年。每到這個時候,窗外的秋光都非常柔軟給我安慰,和暖的溫度是這種安慰的率真表現,燥熱的午間陽光撲射下來漫卷了一切,不自禁地放開緊繃的心懷,終于度過了夏天的無奈,更深地誘惑著能進入這方天地的向望。藍到灰色的天際中,涂著各色的光箭的陽光直愣愣地潑上去,萬物忘了自己的本來樣貌,由著陽光做各種改動。隨陽光的意愿,這是他們長久以來的態度和處理方式。所謂萬變,當光箭開始做形形色色的折射后,古怪的變化詭異地充斥了各個角度,剛剛的他們和現在的他們不會是同一種東西了。無數的高大建筑擠滿天空,冷冷地切割了每一塊,無情就在溫暖中滿溢出來,熱情已經不會單獨存在。這個秋日,上海的許多人在離婚,這個事對許多人來說很大,從這個事態的猛然爆發來看,又很小,可以匆忙到幾分鐘就決定了一個家庭的命運,一定有人把這個當做機會,讓形式上的解體果斷成真,被蒙蔽的一方確切地得知消息免不了做了最后的知情人。每次有類似的事情發生,都會有天真的人問出來,當事人怎么就沒能提前預知呢?人心不可測是有道理的,世事本來就是各種變數頻出,怎么可能有海底針之稱的多孔竅之物,輕易就袒露了心懷。
如何把故事講得飽滿,是件有意思和充滿趣味的事。相當部分的寫作者,往往可以在口頭敘述中把故事描述得有些意思,真的落在筆下,或者說鍵盤下,就失去了趣味和吸引力。到底寫作者在寫作過程中,哪些要被反復講,值得反復講下去,繼而是講到什么程度,先就是問題,解決了這個,立刻面對的是講述的方法。多半的寫作者,能明白了第一個,折在第二個不在少數,有時候真是替故事里的人們著急,故事的總設計師自己還沒把情節、人物和邏輯搞清楚,已經在推演皇皇巨著了,總忍不住想問,您到底要干什么啊,這個人物為啥要出現呢?或者,這個故事真的已經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嗎?要怎么才能領悟,一個故事的邏輯關系的重要性,甚至比故事本身的有趣還重要,對那些自己都沒搞清楚時間順序,或者人物關系的寫作者,編輯的責任中無形地又多了替作品的前途發愁的一項。將思路搞清楚,是每個寫作者必須在寫作之前就做到的。可惜,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所以,好作品才容易凸顯出來。
據說人的一生中天上掉餡餅的機會一共有五次,其中一次年紀太小,另外一次年紀太老,真正在有選擇和判斷能力的好年代出現的是三次。但是第一次發生的時候,往往還沒什么應對能力,多半會不得不放棄,而第三次又因為接近退休的年紀,思考各種條件和是是非非過度導致選擇成為不能做的事情,終于也是放棄的結果,只有發生在中間的那次,時間、地點、個人能力都達到了高峰,被果斷的人抓住,成了有效率的餡餅,這樣的好東西,吃起來一定很甜。不過,也有問題,這些是排除了各種負面因素的大方向考慮,是不能作為有效條件或者說必然條件而獨立存在的。所以才會有那么多人,并沒有機會發揮自己的能力,除了機緣,起作用的就是那些不可抗因素了。人生是出戲,雖然聽著比較無厘頭,更是多少人無可奈何之后的吐槽。朋友家的女寶貝是學霸,朋友早就琢磨讓娃出國念碩博,且找了名校的種種材料,不意女寶貝不領情,自己已經有中意的學校了,根本不在朋友劃定的國度,她那個慪火啊,跟我說了好幾次,我最后沒忍住,勸她索性接受了吧,反正咱們當年不也是事事都按照父母的意思做的,日日年年的,現在還不是一樣的對付生活。然后,習慣性加上一深刀,“真按照你想的做了,就一定能光明正確嗎?”她是聰明人,這些應該也是想過的,長嘆了一口氣后,和我談起本地一家老字號冷飲店的冰激凌,我立刻熱烈響應,兩個人頂著夏天的大日頭橫穿半個城市去享用了一番。果然還是和許多年里的印象一樣,好吃。
有一種寫作者,他們的作品看起來幾乎是沒有瑕疵的,從結構到語言,都經過了精心的安排后才創作出來,因為過于精細而使作品甚至臻于精致。只是,讀過后總覺得欠缺什么,讀這樣的作品對讀者是個考驗,一切都精致,一切都完美,就是讀的過程中的平淡和不滿足感折磨人。這樣的寫作,少的是真摯的感情。初學寫作的朋友們多半愛說我寫的是真事,我有真情實感,而因為完全采用了真實的事就可能在作品架構搭建過程中下功夫不夠,最后導致作品不完善而可能不被采用。但是,這類作品的長處有一個,充滿了激情,甚至是激情過多。相比于此類情況,前面說的那類寫作者,他們的問題是激情欠缺,看起來完整但是激情不夠,這個作品就干枯了,尤其是散文,這樣的情況更致命。這是那些成熟的寫作者會遇到的致命傷,以為只靠流暢的敘述就能把想說的說到位甚至能表達一切的想法,尚需再斟酌應對。
責任編輯 董曉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