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敖包

內蒙古◎崔瑞剛

祭敖包

內蒙古◎崔瑞剛

六字真言

我聽見了藏傳佛教“六字真言”在草原的上空回蕩的聲音。賽汗塔拉的紅柳，屏息靜聽——

“神圣呵，紅蓮花上的寶珠，吉祥！”

老喇嘛揉了揉幾乎睜不開的雙眼，捻著佛珠，嘶啞地頌起大明大慧、至高無上的六字真言。一遍又一遍，佛音環繞敖包。

敖包。所有的人。所有的牛馬羊。一只白色的流浪狗。

傾聽著，傾聽著……這是一千八百年前從象雄王朝傳來的聲音。

“唵、嘛、呢、叭、咪、吽”以草原的名義，向敖包祝福。

遠處，幾只喜鵲嘎嘎叫著，好像也在為敖包祈禱著什么。因為，敖包的樹枝上有過它們曾經的家。它們知道自己曾和圣祖居住過。一只剛出生不久的小花喜鵲叫聲最歡，也許它悟到了“六字真言”的內涵。

風馬旗

敖包被風馬旗捧上了天。

今天的賽汗塔拉草原顯得格外的張揚紅紅綠綠的姑娘小伙子們成了風馬旗的伴郎伴娘。

秋風里，風馬旗飄溢著一個個祝福。

那是長生天的祝福和告誡。

我問賽汗塔拉的風馬旗，是否也飄蕩著對我的祝福和告誡？我們問敖包，是否記住了我年年為你祈禱的祝詞？

哦，風馬旗正忙。

敖包正沉浸在得意之中。

我知道，凡是來祭敖包的人，都擁有自己曾經掛在心中的風馬旗。或在童年，或在青年，或在中老年。它翻飛你心中沉淀的往事啟發你生命路程的某個片段。

我還知道，風馬旗上那匹矯健的寶馬，是傳送吉祥的使者。

我，把風馬旗貼在了臉上，我和敖包一起陶醉。

因為，昨晚我做了一個夢，我騎在了風馬旗的寶馬上，四蹄生風……

蘇勒德

是成吉思汗手中的印記；

是蒙古族勇士所向披靡的戰旗。

傾聽敖包直插云天的蘇勒德吧，所有的語言都凝成了歲月。馬蹄翻飛，刀光劍影寒月腥風，一個時代的張揚，一個讓全世界都關注的故事……

如今，敖包的蘇勒德，在香霧繚繞中，天地相合，看群山巍巍，聽風鳴馬嘯、云雀婉轉，它滿足了。

而此刻，我也在傾聽賽汗塔拉蘆花的靜漠、紅柳的靜寞、自己的靜默。心中的蘇勒德已沒了血腥，只注滿了寥廓的草原歌聲。

牲祭

一種虔誠。

一種原始。

祝福之詩鑲嵌在牛頭的瞳仁里。

被烤得冒油的羊排，總以古典的姿勢跪拜在天地之間——敖包伸出雙手接收這傳達長生天旨意的賀禮。

草原人血氣方剛的性格，大大方方傲立于藍天之下。是的，成吉思汗的子孫們，只要站著，就是一道獨特的風景。

面對這個有血有肉的祭盤，我算是酣暢淋漓地體會到了什么是憨厚、樸實，并且深刻理解了什么叫真誠，什么叫永垂不朽！

面對這原始、豪邁和坦蕩，像是在聆聽一組生命的贊歌。

我常想：生命，虔誠地膜拜；靈魂，回歸的跫音。莫非這就是草原人血肉的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