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者的狼

貴州◎李明月

文本/徐紅暉圖

思想者的狼

貴州◎李明月

思想者的狼

思想者坐在春天的草地上，他已經思考了千年萬年，漸漸地沒有了人的概念。

一匹閃亮的狼，在他的筋骨中，穿躍洪荒——過了一個玄關。

他一絲不掛地思考，他喜歡頭頂著月亮思考。每當想通一個問題，就會聽到狼叫，狼一叫，月亮就明亮些。

他思考本質、本色、本我、超我……

他覺得一絲不掛本身就是一種思想——思想上的一絲不掛……

一絲不掛就是干凈，是一種空：一個空杯，才能裝水，水就是有——只有“空”才能裝“有”，頭腦清空了，沒有煩事在里面折騰，才能真空妙有——

“妙有”是大境界，大境界就是見誰都愛，曰大愛博愛。少了私心，才會有大愛；少了欲望，心里才會空——

空本身就是一種存在：空藏神，空穴才能來風，空是神靈的居所。

就像我們說的“心神”，當我們心空了，靈魂才能有地方棲居，靈魂就是神。于是，他開始興奮地大叫——“嗷……”

一匹剛出生的小狼，被他叫聲引來了。

“嗷……”小狼和他一起叫。

思想者思想更深奧的：“存在”是走向“最高的主宰者”還是什么……

他突然領悟：最高的存在便是生命的靈魂，靈魂就是宇宙的真一之氣，聚則成形——成人、成物、成為大千世界和各種光景……散則成氣，隨緣聚散，變化無常，原來……

他又開始大叫，比剛才的提高了好幾分貝——一匹半大狼跑來了，流著口水，貪婪又欣賞地望著。

最后一道問題是關于死亡：“從生命的本源來說，所有的死亡都是一種再生，一種過渡——死與生的中間過程。由一個人過渡向另一個人或物的因緣輪回，生命是在生生不息的循環之中……”

這次，狼叫聲驚天震地，激動了一群狼。

與我都是果實

當一切發生和我有關時，我的心是空的。

我的空，滿溢著果實的清香，我的空是一種豐盈。

我的空是萬種風情過后，一樹樹盛開的花朵，我沒有果實累累的煩惱，因為我沒想過結果，我只管盛開。

我是春天鳥兒的花朵大餐，鳥兒的叫聲就是我的果實。

鳥兒的婉轉，讓你滋生了喜悅，你的喜悅就是我的果實。

從南到北，你會看見一路跟隨的鳥巢，連成遠方和更遠。每一個鳥巢在清晨閃爍著七彩光，告訴你“老家”的方向。

無論你今晚看到和看不到月亮，月亮總是在老地方，有鳥巢的地方，就有明月千江如你看到了，在心中生起了，裊裊炊煙……

這些，與我都是果實。就像微風吹皺的湖面，冉冉上升的霧嵐，被納入一朵云的過程。

一陣雨降臨在干旱的春天，每一滴雨與我都是果實，每一個過程，都是花朵的開放。

就像我守在這個夜晚，看到滿天繁星，向我閃耀著古老的光波隱語：所有的星星，各種形態的生命，都是上蒼的果實。

我們，都是宇宙這棵大樹身上的，一絲絲、一條條的氣根——與我與你與他（它）們……我們都是相互的花開與果實——相互供養著，彼此的肉身和靈魂。

所有的人物、事物都是閃光的經緯，在一陣陣果香的浮動和彌漫中，向著廣闊與縱深融入。

守候一只脫殼的蟬

山中六月，我看見一只蟬，脫了一半的殼，那只新蟬仰面懸空在一片大葉子上，舊殼的頭部向上彎曲著，它的六只腳緊緊抱著葉子的軀干，新蟬的尾部還和舊殼連接著……

我有些擔心，因為我的無意闖入，驚動了一只正在脫殼的蟬。我有些不放心，這是它最柔弱的時刻，不能動彈也不能反抗。

一只蟬的前身，是一條細細的蟬蟲，要經過七八年的黑暗時間，才能出落成一只蟬。如果一只蟬，不能“金蟬脫殼”，不能脫掉現在的老殼，它就不能成功地飛到樹上。就會枉費了七八年的時光，亦是一只蟬的一生。

一只蟬的成功，在于它能夠在樹上歌吟宿命、歌唱夏天。

我輕輕地移動腳步，坐在草叢，天空晴好，不會有雨。

一個小時過去，新蟬不時地扭動身子，它終于脫掉了老殼，仰面朝天地躺在接住它的樹葉上。過了一會兒，它的身子才翻了過來。現在，它的翅膀呈乳白色，有些軟，它得繼續等待時間，讓翅膀變硬變透明，才能飛翔。如果這時出現一個天敵，一只成功脫殼的蟬，就會功虧一簣，就會成為鳥兒或其他物種的點心。

它一動不動，等待著，我坐在離它不遠的地方，拿著一節草棍，幾只大螞蟻爬上蟬的地界，被我用草葉把螞蟻掃到地面，一只大黃蜂嗡嗡著試圖接近，被我驅趕，幾只鳥兒在附近的樹上，一條大個青蟲爬了過來，我讓它改變了方向。

此刻，我就像一個守護神，在這夏天的流火中，

等待著一只蟬的翅膀，變硬變透明，

等待一只蟬飛到樹上……

就像我等待著一個人，尋找一個人，當我走遍了萬水千山，一次次跌倒再爬起，最后發現，這個等待的人不是別人。

就像我現在發現了一只正在脫殼的蟬在關鍵的時刻，被我遇見，或者是一種天意和緣分。我守護一只蟬就像守護一個嶄新的自己。

六月，蟬的翅膀在我的守候中漸漸變得透明，一個時辰過去了，它開始慢慢移動，不時地扇動著，我聽見它翅膀扇動的聲音。新的時辰到來，它的翅膀全部張開，六條長腿合力一彈，“嗖……”它飛上附近的柳枝，少時，又是一個展翅，飛上了高枝……

一只蟬的高鳴，滿山滿嶺的和聲……

靜觀自得

一朵泡桐從高處落下，一只山雀晃了晃頭，身子抖了幾抖，穩住沒有飛。

對于一只小山雀來說，泡桐花朵可是不小，還是頗有些重量的。

“一朵落花砸到了鳥兒的頭”，我看到了這個場面。

一個下午，我都在一棵三十多米的高大泡桐樹下，等著鳥兒。

一棵開滿紫花的泡桐樹，這是我新發現的一處幽靜所在，一些不知名的小樹把我隱藏，我把自己權當一個隱者。

感覺自己有些游手好閑，所不同的是我的心，能夠靜靜坐在一個地方，不胡思亂想做一件事心里就只有一件。

從胡思亂想到沒什么可想，我喜歡這種感覺。把自己一點點掏空，是一個漫長的苦旅。那些藏在心里的物件，經過多年的演變已經和我融成一個有機部分，每當掏出一件東西，就會撕心裂肺地疼……

疼的時間有長有短，大痛小痛過去了，內心一陣陣輕松。

有點類似春風拂面。

沒有想法，卻成了一種抵達的思想。

不想其他，我就會一心駐在當下，做好當下。就像我在這里的安心。

鳥來了，角度適合我就隨意拍攝，鳥沒有來，我就坐著，我不著急什么，也不期待什么

一個人能夠空蕩蕩的，沒有預期，沒有強求，得到了能看見的，是驚喜，得到了看不見的，亦是喜從天降。

正和遠方的女友通話時，一只鳥飛上枝頭：“不說了，鳥來了！”

女友覺得頗有趣。

一只黑鳥在花枝上變化出各種姿態，給予我一個個拍攝的瞬間，好像它通曉我的心。

時間，下午5點30分，一抹斜陽，把爬到泡桐高枝上的長春藤，染得發紅閃亮，背景的黑褐色樹干上反映著夢幻的光束，夕陽又移動了幾公分，照到了一棵樟樹的新芽（新發的葉子是紅色的），新芽在夕陽的暈染中，花朵一般地柔嫩光鮮……

那些不開花的事物，都是內心的花朵，都在心里藏著一個花期。

可能一抹夕陽、一縷月光、一聲鳥語、一個音符、一個人的關注的瞬間、一個小動物的信任的眼神，或者是那些潛伏在暗中的善緣，明里暗中的都在看：

一朵花頃刻就綻放了！

不見得是以花朵的形態，是蕓蕓大千的多種形態。

靜觀自得，用清凈心方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