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所以愛

□張敏華

因為愛，所以愛

□張敏華

仿佛

藏在枕邊的孤獨，有著

被你蛀空的危險，天花板上的

一只蜥蜴，和我對視。

我肉體的一盞燈，被你點亮，

仿佛整個世界

只剩下這個夜晚，這盞燈。

無數次午夜夢回，

推卒過河，薄薄的月光

經不起風吹草動。

夜晚，你翻身下馬

跟我告別，我扶你上馬

跟自己告別。

骰子

睜開眼睛，神就有了旨意，

走在重生的路上，

與你逐溪而居的心愿

不謀而合。溪口邊的樟樹下，

我們下著飛行棋，

骰子不斷地翻轉著生命的

定數：一年，十年，三十年，

五十年，一百年……

天色像海綿過濾著黃昏。

不問來處，也不問歸期，

滾入溪水的骰子，像一顆卵石，

記住了流經的歲月。

眷戀

目光投向飛鳥，目送你的離去，

天空開始傾斜，

心情像樹枝一樣陡峭。

從來都不曾對你懷疑過，

我像一顆被剝去了殼的花生，

對你毫無保留。

一晚一秋，落葉生風，

我們只是時間的

過客，來人間寄居。

愛人，請記住我對你的眷戀，

像每天吃的清炒

苦瓜，告訴你什么是甜。

驚落

脫掉那雙鞋子，留下鞋帶，

襪子破了，露出腳趾，

把腳后跟分解，試求摩擦力。

我們是因愛而饑餓的兩個人，

寒冷的冬天揭竿而起，

大雪圍上來，夜晚剔透。

可是在這個隆冬，我們還不想

從冰天雪地中逃離──

冬眠，收斂起各自的行蹤。

而我要做的，就是以意志喂養你，

將你倒掛在樹林里，你的

每一次掙扎都驚落一地雪花。

答案

重生于緣，我們像兩只黑螞蟻，

掙扎于自身的瘋狂，

我忍不住咬著你的耳垂。

日落月升，這個物化后的夜晚，

月光盤踞在野葵花里，

我們手拉手，拉起另一個家。

另一個季節也即將到來──

我們在喘息中等待，

在等待中感受幸福的存在。

無垠的夜晚伏在我們的肩上，

謝謝你在這個晚上

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唐朝

在現實中失語的你和我，

回到夢寐的唐朝，

月下，我們騎著大唐的馬。

馬蹄踩醒一去不復返的光陰，

“愛是生命的開始。”

懷揣不驚的心，從馬背上下來。

用雙臂攏住馬厚實的脖頸，

小快樂，小幸福，我們羞紅著臉，

貪戀耳鬢廝磨的時光。

在盛世的婚房，我們唱唐朝歌，

誦唐朝詩，我們

愛著唐朝，像唐朝愛著我們。

唯一

蛇年將盡，時間掙扎于風的記憶，

離開了樹葉，樹依然是樹，

命運總是在接近，又像在遠離。

注定累，注定驚心，注定瘋狂，

從上林湖到南北湖，

尋找一個能夠把自己遺忘的地方

記得一些愛，忘掉一些愛，

“需要多少愛，才能把愛看透？”

堅持，終能找到唯一。

把明天裝進信封，寄給自己，

留在郵路上的

日子：春分，谷雨，芒種……

繼續

選擇一片結莢的油菜，

那燃盡的金黃，重返心田，

燦爛，我們繼續燦爛。

草長鶯飛，大地陪著我們，

蓄積起生物的靈氣，

讀懂波若，緣起，因果。

萬物忙著綠，人生忙著愛，

一場春雨，跟隨

我們，從江南下到江北。

繼續愛，我們

在上帝咬過的蘋果上，

再咬一口。

不朽

需要一次愛，解放你和我，

不可能發生的事，正在發生，

不在乎，漸漸變得在乎。

仿佛是兩個自燃的人，

撲救，掙扎，也無濟于事，

像一次浴火重生。

“萬物因愛而生。”

一生愛，一世情，像草木生靈，

自榮自枯，用火寫下不朽。

愛在代替這個世界，

人間未了的愿，未了的情，

是長在菩提樹上的因果。

不驚

十指相扣，我走進了你的心，

你和我成為一個人，

一個人，一撇一捺一個家。

回頭是岸，向前也是岸，

我們像任性的

小獸，迷途，不知返。

天地間，卑微的生命被誰主宰？

無法預知未來，

但我們已不再虛妄。

從這里，到那里，再到這里，

我們像溪水中的卵石，

看透生死，波瀾不驚──

試圖

夜晚抓住我的手，撕扯

你的白襯衫，試圖

袒露你的愛，解除你的恨。

憂傷有了石榴的內核，

我只能在你的眼睛里種下

更深更粉紅的孤獨。

但我們深陷于彼此的身體，

像墻上的

釘子，難以自拔──

“回去了，也回不到從前。”

愛情的意義在于

遍體鱗傷，死去活來。

縫合

記憶，停留在夜晚，

夜風生涼，一個人的傷成了

另一個人的痛。

困頓的夜空，找不到方向，

依在石拱橋的欄桿上，

暗淡的河床望不到兩岸。

“秋風生渭水，難忘人世間

紛紛擾擾的一季。”

蕭蕭落木藏著我們的宿命。

用什么來縫合記憶的傷口？

像不計后果的爆竹：升騰，爆炸，

閃耀，化煙，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