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 《唐頓莊園》 為視角分析法律對文學作品的作用

朱 潔

以《唐頓莊園》為視角分析法律對文學作品的作用

朱 潔

在熱播英劇《唐頓莊園》中，法律與文學間的關系出現了通過法律的文學這一新的方向。通過列舉該劇中有關法律的因素，不難總結出法律對于文學作品的貢獻：法律勾勒出文學作品的宏觀歷史背景；法律事件幫助(劇)作家在真實與想象中游刃有余；法律是文學作品情節的重要推動器。

法律與文學 唐頓莊園 沖突

法律與文學運動肇始于1973年，至今法律與文學這一交叉學科已有了長足的發展，形成了法律中的(in)文學、作為(as)文學的法律、通過(through)文學的法律以及有關(of)文學的法律四個分支(波斯納2002：Ⅱ)。通常意義上，法律的本質和目的在于調停、緩解沖突，這一過程代表著妥協與和解，無論是法庭辯論還是庭外和解，法官都在職權范圍內努力減少而不是加重社會矛盾；而對于文學作品尤其是戲劇而言，矛盾沖突則是推動情節發展的重要方式，因此沖突是必不可少，甚至有意為之。英劇《唐頓莊園》(Downton Abbey)通過對一個經營英式莊園的格蘭瑟姆伯爵一家(樓上)圍繞繼承權和女兒婚姻等家庭生活的描述以及莊園仆人(樓下)間的愛情、陰謀與報復，勾勒出了20世紀初經歷時代變革與陣痛的英國社會風景畫。在該劇目前共播出的4季32集中，樓上主人及樓下仆人涉及法律問題至少有23次之多。本劇的主要線索就是圍繞著伯爵一家居住的唐頓莊園財產及爵位繼承問題，因此樓上貴族涉及的法律問題多為婚姻繼承等民法領域；而樓下仆人之間由于利益競爭、教育程度低等因素，關系較為緊張，特別是復仇心理作祟，相關的法律問題多為刑法方面。

一、法律對于文學作品的作用

(一)法律勾勒出文學作品的宏觀歷史背景

法律不是束之高閣的判例，晦澀難懂的條文，究其本質也是一個社會在特定歷史時期政治、經濟、文化、宗教的反射區。因此，在文學作品中呈現法律，本身就是對于文學作品歷史背景的描述，或至少是提供暗示。尤其對于連續劇而言，受其傳播媒介的影響，敘述語言需盡可能轉化為飽含動態情節的視聽影像，而故事的歷史坐標往往需要借助一些間接的參照物，法律就是其中重要的工具。在《唐頓莊園》中的支配樓上主人生活、愛情、婚姻的重要線索——限定繼承法案，就源于中世紀的封建繼承法。之所以長女瑪麗無法繼承唐頓莊園，是由于在封建制度下，莊園是國王的授予物，接受封地的貴族除了享受莊園之上的財產權利外，需向國王承擔騎士義務；以馬修和瑪麗為代表的“改革派”對莊園經營現狀的擔憂及改革，這實際是對1846年《谷物法》遭廢除后，傳統的租佃制度不能適應社會發展需要，大量莊園上的貴族和農夫都陷入經營困境的真實寫照；還有遭莊園主仆一致唾棄、排擠的托馬斯，險些因同性戀被警察拘捕，是否使觀眾回想起一個世紀前同性戀還被基督教會判為有罪的黑暗時代？

(二)法律事件幫助(劇)作家在真實與想象中游刃有余

(劇)作家進行文學創作的過程都建立在想象探索的基礎上，而想象不是憑空捏造，必須植根于一種“公眾熟知”，(劇)作家的任務就是創造背離表面真實性的一種想象。人類文化通過它的制度(包括法律)產生了常規的可預料性，而它同時又臭名昭著地生產出含義不明確和自相矛盾……(杰羅姆·布魯納2006：40)。法律的明示性和可預測性可以為作品充當常識，同樣法律的具體適用也可為作品提供想象空間。因此，(劇)作家通過對法律事件的利用，無疑是將藝術化的生活置于確定與可能這對辯證的張力中進行推動和折磨。由于瑪麗無繼承權，伯爵的財產、頭銜甚至柯拉的嫁妝都要轉向遠房親戚的情節憤憤不平，這是因為限定繼承權構成了《唐頓莊園》故事發展的主線，男女主角的感情發展也都是圍繞繼承權展開；二女兒伊迪絲的情人邁克爾的妻子是精神病，根據當時英國法律是不允許離婚的，造成了有情人難成眷屬的矛盾沖突，這也符合普通觀眾的心理預期，而朱利安峰回路轉又令邁克爾通過加入德國國籍來規避英國法律，從而同妻子離婚，當然也為之后失蹤及伊迪絲未婚先孕埋下伏筆，將劇情推向更高潮。可以說婚姻繼承法，這一普通觀眾最為熟悉的法律已被利用的出神入化，不斷挑戰觀眾的常識與想象，一次次的將劇情推向高潮。

(三)法律是文學作品情節的重要推動器

情節是人物與人物、人物與環境之間在矛盾沖突中所形成的一系列有因果關系的、追求特定審美效果的藝術事件的集合(李勝利2006：42)。因此，戲劇沖突必不可少。而法律——作為一種緩解沖突的體系——為(劇)作家提供了一系列豐富的文學素材。尤其是判例法，一個個真實的案例本身就是精彩的故事，而違背法律規定的行為，不也正構成了沖突？同基于法律原則和公共政策的復雜、雄辯且符合邏輯的論證相比，基于法律技術細節的論證……更具戲劇性，所以也更適合虛構的文學作品。技術細節讓人眼花繚亂、驚訝不斷，滿足了受眾對于法律真實形象的預期，并且較為容易陳述(波斯納2002：85)。因此，即便不是律政體裁的文學作品，為了增強戲劇沖突、制造懸念、彌合情節，(劇)作家也往往采用來源真實，甚至虛構的法律事件，以吸引讀者(觀眾)。例如，樓下男仆貝茨就先后幾次牽涉刑事犯罪，甚至一度入獄。在其完整的情節線索中又貫穿了大小姐瑪麗的丑聞，與安娜的愛情，同其他仆人間的明爭暗斗，甚至在第四季結尾處，又留下因復仇殺害格林的懸念。朱利安通過貝茨——這一神秘、有正義感、有血性、而又些許魯莽的男人，巧妙的將莊園樓上樓下(主人、仆人)，莊園內外的人物情節整合起來，在懸念迭起中揭示莊園內外人物的命運。

(四)法律與愛的相遇造就蕩氣回腸的經典情節

法律代表理性，通過嚴密的律文及程序維護井然有序的社會關系；愛則是感性的，無論愛情、親情甚至友情都是主觀情緒的表達。法治的終極目的固然是為了捍衛愛，締造“愛的國度”，但在實現的過程中，兩者卻總是存在不可調和的沖突：法律與愛，不會安分地在我們的生活中形成各自的管轄區域，劃地而治。相反，兩者都會把各自的觸角盡可能地向另一方延伸。無論是理論上還是實踐中，兩者的緊張關系都無法完全解決。(保羅·卡恩2011：8)這種“緊張關系”往往導致法律的無奈和愛的悲劇，卻妙手偶得般為文學作品提供了絕佳的矛盾沖突，也締造了許多文學經典：例如，莎士比亞的經典悲劇《李爾王》、《王子復仇記》、我國的《趙氏孤兒》、《竇娥冤》，等等。

《唐頓莊園》中，雖然樓上樓下矛盾重重，沖突不斷，依然難以掩蓋其中濃濃的愛意：主仆對莊園的愛，父母子女相互的愛，夫妻間的愛……然而，這些愛卻屢屢因法律的介入而使當事人墜入痛苦深淵：唐頓一家明明知道、且極為厭惡女婿湯姆因愛爾蘭反抗事件被通緝，并參與搶殺與唐頓家族相熟的某貴族的莊園，可為了女兒西別爾的安全及幸福不得不窩藏湯姆。但內心深處，除了唇寒齒亡外，也深深為朋友遭遇的不幸感到難過與愧疚；安娜與貝茨明明相愛，貝茨卻因故意殺人罪被誣陷入獄。終于沉冤得雪，與安娜過上幸福生活，可安娜卻不幸被強奸，而貝茨則有可能為復仇付出慘重代價……

二、結語

雖然，《唐頓莊園》的創作主旨并不是展現20世紀初英國的法律制度和司法狀況，但編劇朱利安成熟老道的利用法律事件為利器，串聯起不同空間中，存在階級差異的眾多人物間的愛恨情仇，從全新的角度實現了法律與文學的融合，避免“文學誤入荒謬幻想的歧途，法律失足習慣陳腐的深淵(杰羅姆·布魯納2006：48)。”

[1]理查德·A·波斯納.法律與文學[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

[2]杰羅姆·布魯納.故事的形成——法律、文學、生活[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6.

[3]西摩·查特曼.故事與話語——小說和電影的敘事結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

[4]保羅·卡恩.當法律遇見愛[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1.

[5]蘇力.法律與文學——以中國傳統戲劇為材料[M].北京:三聯書店,2008.

河南財經政法大學外國語學院)

本文系2017年河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編號：2017BYY001)“《英美法律文學》課程教學研究”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