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穎
(西藏民族大學 陜西 咸陽 712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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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瑪才旦小說與電影的敘事研究
——以《草原》《尋找智美更登》《塔洛》為例
張 穎
(西藏民族大學 陜西 咸陽 712082)
作為藏族的一名文化精英,萬瑪才旦在電影拍攝與文學創作上都有著很大的建樹。身兼導演、編劇、作家及翻譯家的萬瑪才旦不論文學作品還是電影都透出一股佛經般寧靜優雅,低調內斂的創作風格。本文立足作品本身,從細節處分析小說與電影的敘事特征,把握小說創作與電影互滲中的敘事異同。論文從敘事語言、敘事主題、敘事特色入手,分析萬瑪才旦小說的電影化與電影的文學化的特征,管窺萬瑪才旦電影拍攝與小說創作的互相借鑒與彼此吸收的重要意義。
萬瑪才旦;小說;電影;敘事特色
引言
近年來,隨著萬瑪才旦的電影在國際電影節上屢屢獲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這位用母語拍攝電影的導演。作為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中國電影文學學會會員、中國導演協會會員的萬瑪才旦,還兼具了作家和翻譯家的身份。這樣的一個多重身份與在各領域的建樹,讓人不得不將他定義為一名文化精英:他憑借自己的努力“創造了藏民族電影和小說雙子座的高峰”。到目前為止,他在電影方面完成了兩部故事短片、六部故事長片、三部記錄長片并獲得多種國際獎項,奠定了他在國際電影界的地位;在小說創作方面,他先后發表藏、漢小說五十余篇、譯文二十余篇,作品獲青海省第四屆文藝創作評獎優秀作品獎、第五屆中國當代少數民族文學創作新秀獎、“章恰爾”文學獎等多種獎項,他的文學創作在藏族當代文學史上也是獨樹一幟。從萬瑪才旦的創作概況可以看到,這個堅守藏族文化的人是值得欽佩的:
自2002年完成在校作業《靜靜的嘛呢石》(短片)開始,便獲得大學生電影節第四屆短片競賽單元專業組劇情類優秀獎、北京電影學院首屆“金字獎”等多種獎項。2004年編導完成35mm的彩色故事短片《草原》,獲第三屆北京電影學院國際學生影視作品展中國學生最佳影片獎,同年入選Discovery“新銳導演計劃”,為其拍攝紀錄片《最后的防雹師》。2005年完成第一部劇情長片《靜靜地嘛呢石》,獲第10屆韓國釜山國際電影節“新潮流”特別獎、第30屆香港國際電影節“國際影評人聯盟獎”等獎項;2006年,與旺秀才丹合著的傳記文學《大師在西藏》由蘭州大學出版社出版。2007年首映故事長片《尋找智美更登》,完成紀錄片《嘎陀大法會》 和《桑耶寺》。2008年為中國電影頻道攝制非藏文化題材電視電影《喇叭褲飄蕩在一九八三》。2009年由青海民族出版社出版第一本藏文小說集《誘惑》,第一部藏中文學翻譯民間傳說《說不完的故事》也在這年由甘肅民族出版社出版。2010年,他的第四部故事長片《老狗》首映。2011年《老狗》獲第12屆東京未來國際電影節最佳作品獎,同年,第一部中文短篇小說集《流浪歌手的夢》由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2012年藏文小說集《城市生活》也由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同年,青海民族出版社出版他漢文翻譯的當代藏文作家德本加的短篇小說集《人生歌謠》。2014年,他的第五部故事長片《五彩神箭》首映,第二部中文小說集《嘛呢石,靜靜地敲》由中國民族攝影藝術出版社出版,青海人民出版社把《說不完的故事》再版,改名《西藏,說不完的故事》,同年,作家出版社出版另一本小說集《死亡的顏色》,收錄新舊作品10篇。2015年,《五彩神箭》獲第6屆中國電影導演協會年度編劇獎提名,同年,電影《塔洛》在意大利上映,獲第52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獎并獲第72屆威尼斯電影節“地平線單元獎”提名。2016年,電影《塔洛》獲第22屆法國維蘇爾亞洲國際電影節-金三輪車獎、第16屆東京FILMeX電影節最佳影片獎等多種獎項,花城出版社印刊他的第四本中文小說集《塔洛》;2017年4月《青海湖》刊登最新小說《赤腳醫生》。
就萬瑪才旦的文學創作來看,作為一名藏族當代作家的新起之秀,他從1991年開始進行文學創作便表現出與其他藏族作家的不同。語言運用上,萬瑪才旦是為數不多的用藏漢兩種方式創作的作家,身份表現上他是唯一兼具導演、編劇、翻譯家身份的作家。“你在我的小說里看到的西藏,在我的電影里看不到,在別人那里也看不到。”在極簡化的敘述中,萬瑪才旦通過描寫藏區人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來力主還原一個真實的藏區。萬瑪才旦的文學意義更是在內容上突破了傳統藏族符號化的書寫,技巧上綜合運用了中西方傳統的現代敘事,語言上又具有鏡頭化的風格,在藏傳佛教的宗教背景下,我們透析到的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藏地。就萬瑪才旦的電影來看,他對當下藏族題材的把握有著重要的影響力,其影片整體呈現出沉靜舒緩的氣質,場景安靜,極少使用畫外音以及配樂。北京電影學院科班出生的萬瑪才旦,以其少數民族導演的身份,拍攝使用藏族團隊,演員選擇非專業的藏族同胞,傳播藏民族文化和精神,成為當下藏族電影的代表,被認為開啟了真正的民族電影。正如萬瑪才旦所說:“我的夢想就是拍出純粹的藏族電影”。可以看出,萬瑪才旦將藏族藏區的一切都寫進了自己的電影和文學中,置于時間與空間中的藏地敘事也因此有了不一樣的表達。從作品的敘事語言、敘事主題及敘事特色的視角中藏地敘事有了不同于以往的可能。
文學上,語言不僅僅是文學表達的載體,更是包羅著一個民族或一個地區社會歷史的變遷和經濟文化的發展的活化石。而電影的語言在事實上屬于雙重話語,“一方面它是創造電影形象的創作者的話語,另一方面又像文學那樣注重文本內的敘事層面。”
從文本上看,“使用一種語言就意味著某種文化承諾,獲得一種語言就意味著接受一套概念和價值。”萬瑪才旦作為一個藏漢雙語創作的作家,小說創作的語言特色本身帶有藏語的思維,在藏文化與漢語經驗相融合的語言運用中,使得文本表現為一種“第三語言空間”的經驗世界。這種藏族式的漢語帶有“言辭本真、直指人心、自由隨意、形象直觀,不尚修飾,平白質樸,‘隨物賦形’,大巧若拙,能抓住人物一瞬間的直覺和感受,并使讀者產生閱讀通感”的特點,使得萬瑪才旦的漢語小說自然而然地帶有平實靈動的生活感。在《塔洛》這篇小說中的一段對白:
塔洛說:“所長,我來了。”
所長看了半天塔洛的臉,才突然說:“咳,小辮子啊,你怎么變成這樣了?你的小辮子呢?”
塔洛說:“剪掉了。”
所長說:“太可惜了。”
塔洛說:“所長,你現在看我像不像一個壞人?”
所長說:“你什么意思啊?”
塔洛說:“你不是一眼能看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嗎?”
為了表現日常生活的現狀,萬瑪才旦在這里大量運用了口語對白,從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藏族人民的那種自由隨性和淳樸的特點。萬瑪才旦的小說為了還原一個真實的藏地,語言運用上都是最貼近生活的口語方式,甚至在有的文本中表現出特有的藏語思維。就像阿來說過的:“找不到適當的形容,就想到藏語的對話。覺得好就借用,把藏語對話變成漢語,漢語對話必然隱含藏語的思維模式。”
萬瑪才旦作為藏族作家群體中的個體,在漢語創作的語言表現上除了具有群體性的藏族思維和精神特質外,還具有作為導演特色的影像化語言運用的特點,這使得他的文本整體上具有了獨特的敘述魅力。作為導演的萬瑪才旦在語言表達上還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語言鏡像化特點。雖然小說與電影的表現手法不同,但在敘事策略上小說與電影又具有互滲的關系。與小說通過語言文字敘事不同,電影主要通過蒙太奇、鏡頭、造型、場景、音樂、燈光等多種手段在內的電影語言進行敘事,萬瑪才旦的小說中這種不同的互滲表現在人物的對話和環境的描寫上。首先,直接引語式的對話就像電影鏡頭中的人物對白。萬瑪才旦的小說總是引用大段的人物對話,這種整體性的口語化表述與電影中的人物語言表達具有一致性。在敘事時間與故事時間等長的敘述中,萬瑪才旦盡可能做到用對話來表現文本的主旨,這種方式在電影中可以表現為鏡頭下的電影對白。《草原》中村長才周和阿媽措姆的對話。村長才周與村長多洛的對話,《尋找智美更登》中老板和江央、司機等人的對話。這些對話在文本篇幅中占據了大量的空間,這與電影中用對白影像方式傳遞故事信息相似,都是將事件置于一定空間時間內直觀展示給讀者或者觀眾的過程。其次,環境的語言描寫就像電影蒙太奇鏡頭的表現方式。萬瑪才旦對藏區的描寫具有動態畫面感的美學意義。這種動態的畫面感來自于他對電影蒙太奇鏡頭手法的借鑒。萬瑪才旦的蒙太奇思維,使小說的語言突破了傳統意義上的真實靈動,拓展了文本深層的美學意蘊。在小說《尋找智美更登》中開頭的情景描寫有著別樣地寧靜:
江央站在村口路邊的一處高地上望著遠處。
遠處有幾棵樹,被一層淡淡的霧包圍著,若隱若現。
江央的身后是剛剛被犁過的田地,地里還散發著泥土的清香。對面的村莊里有許多人家,炊煙裊裊地從每家每戶的煙囪里冒出來,升到半空之后又慢慢散開了。遠處隱約傳來村人祭祀念誦祈禱詞的聲音,時斷時續的法號的聲音,小孩子啼哭的聲音,牛羊出圈的聲音,還有許多雜七雜八辨不太清楚的聲音。
這段關于江央身處的環境描寫非常具有畫面感,在視角的變換中調動了環境中的聲音和景物。整個畫面就這樣帶有聲色的展現在我們面前,這種用語言描述的鏡頭感就是萬瑪才旦蒙太奇思維的表現。從江央的視角俯視遠望,看到的是村莊的風貌,又田地、炊煙、牛羊、寺廟,夾雜著各種不太清晰的聲音。電影《尋找智美更登》中萬瑪才旦將這段描寫拍成接近兩分鐘的長鏡頭,以此來表現空曠的村莊和眼前的景物,畫外是斷斷續續的聽不清的聲音,導演并沒做任何的處理,記實性地展現藏區普通的小村莊和江央這個人物可預見的心事。萬瑪才旦電影的鏡頭與文本的話語一致的表現為同一鏡像和同一情感,在語言和話語的交流中表現環境的塵世感。
2.1 對藏族傳統宗教文化的反思
隨著經濟社會的迅速發展,藏區文化對宗教的態度也不斷發生了變化。萬瑪才旦看到了宗教文化傳承過程中受到現代文化的影響,并將這一主題表現在自己的作品中。最鮮明的藏傳佛教藝術表現在《尋找智美更登》這部作品中。八大藏戲之一的《智美更登》已然成為藏族傳統文化的一個符號,萬瑪才旦將這個鮮明的藏族符號穿插進自己所表達的故事中,成功地用雙線結構搭建起作品的主題。在作品《尋找智美更登》中,老板想要把智美更登的故事搬上大銀幕,開啟了一路尋找合適的演員的行程。老板一行人碰到形形色色的人卻沒有遇到合適的人選,進而動搖了自己對智美更登這個角色的把握和判斷的能力。在理想最終不可實現的追求中質問了智美更登精神意義的所在,表達了對智美更登價值的懷疑。
在影片《塔洛》中具有塔洛人性轉變的代表鏡頭是墻上的佛像以及佛像下供燈的熄滅。這個鏡頭既表達了塔洛的處境也暗含了暴風雨的即將來臨。這個轉折性的鏡頭萬瑪才旦用帶有宗教的意象來過渡,體現出藏族人民對宗教文化虔誠的信仰。小說《草原》中,具有宗教色彩的放生牛、六字真言都是浸透在藏民的日常生活中的。在村長和被懷疑偷牛的三個人的對話中,萬瑪才旦詳細地描寫了發誓沒偷放生牛的場景:“如果不是你們就對著峨博以山神的名義發個誓”,“華旦和旦科從懷里取出煨桑袋推開村長多洛,上前將桑料倒在了熊熊燃燒的火堆上,圍著煨桑臺一邊轉圈一邊撒凈水,喊著山神的名字不停地祈禱著”,這種規約道德的行為由藏族傳統文化為依托,表現了藏族傳統文化對藏民生活無意識的影響。
2.2 現代化進程對藏族傳統價值觀念的沖突
作為非商業的藝術電影,萬瑪才旦導演的電影呈現出沉默而自然的風格特點,影片中表現出來的藏族人日常生活和諧而靜默,但是這種沉默、和諧的深層底色卻是現代化進程對傳統價值觀念的沖擊及由此而來的困擾。
在作品《尋找智美更登》中,攝制組走遍藏區尋找智美更登,最后發現這片凈土上根本不存在智美更登,人們的價值觀念已然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種變化在作品中表現為對“智美更登”美德的矛盾看法上:“歌手喝了一口,乘著酒興說:‘智美更登他把自己的眼珠子施舍給別人,那是他自己的事,我們管不著,但是他憑什么把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也施舍給了別人,他哪來的這樣的權利,誰給了他這樣的權利?’”,從歌手和老板的沖突中可以看出,對待愛情和傳統美德,兩種不同的觀點在碰撞,尤其是對傳統價值觀中不分是非的慷慨進行了嘲諷,而智美更登與將扮演他的演員,故事的人與現實生活中的人在精神上不能達到統一。萬瑪才旦在作品中安排了卓貝與前男友、老板與自己的初戀女友的兩段愛情故事貫穿始終。老板的初戀女友嫁給了別人,勸說私奔失敗后的老板孤獨離去;而卓貝參演的條件是要前男友出演智美更登的角色,她想要自己的愛人回到自己身邊,結果前男友不愿意出演智美更登,卓貝明白釋然了對前男友的愛。現實生活中卓貝和商人不愿失去愛人并不顧一切想要愛人回到自己身邊,與傳統藏戲中智美更登放棄王位和家人是兩種截然相反的行為,在反差中顯示出現實生活經驗與傳統價值觀念之間的區別。敘述者萬瑪才旦看似一直游離在故事之外,但卻是一直在尋找智美更登的核心人物,最后敘述者將藏族年輕一代對傳統觀念的態度作為了一種隱喻。
作品《塔洛》從道德的深度深度反思了現代化進程對藏族傳統價值觀念的沖突。《塔洛》是萬瑪才旦創作的小說與電影有不同之處的作品,電影比小說容納了更鮮明的現代與傳統的沖突。作品《塔洛》以放羊人塔洛去縣城辦理身份證這一事件為主線索,寫出了塔洛從一個單純善良的好人變為一個被社會誘惑之后的壞人。小說《塔洛》從塔洛的小辮子寫起,交代了塔洛的身世,以及辦理身份證的緣由。塔洛去縣城照身份證件照的過程中,碰到了短發女孩并對這個女孩有了愛慕的心思,為了心愛的姑娘塔洛賣掉了放的羊。短發女孩作為現代進程的標志,塔洛作為一個單純善良的傳統符號,這兩者的強烈對比讓人反思現代化進程對藏族傳統觀念的影響。影片《塔洛》更是將這一主題表現的極為鮮明:塔洛碰到短發女孩后,經歷了卡拉OK的唱歌、歌手的演唱會等,在卡拉OK的包房里,塔洛不習慣現代的漢語歌曲、現代的煙,現代的話筒。他害羞地將傳統的藏族拉伊唱給心愛的姑娘,每一句歌詞都是他內心情感的表露,短發女孩忘記了曾經藏族的情歌,最后唱了一首《走出大山》。這種傳統與現代的抵牾,鋪設了全影片絲絲悲涼的情調,現代進程中的藏族文化傳統就像塔洛背不下去的《為人民服務》。
2.3 主題的單一性
萬瑪才旦的作品,總是帶著淡淡的沉重。在多元的文化格局中,我們看到萬瑪才旦在認真做電影、搞創作,努力為本民族發聲。縱觀小說與電影內容表達一致的作品《草原》、《尋找智美更登》、《塔洛》,萬瑪才旦想要表達的作品主題有些沉悶又帶著些許單調。其作品主題不外乎傳統與現代的抵牾,對藏民族文化的傳承以及對創作手法的學習,他的電影畫面偏向紀實,不采用特效鏡頭,也難以見到藏區蔚藍的天和碧綠的草原,只有塵土飛揚的路,叮當作響的建筑場地和灰暗的草地。誠然,這是萬瑪才旦口中“真實的藏地”,但是真實有時并不討好,這種紀錄片式的講故事的方式也并不討喜。萬瑪才旦曾說“越是人性的越是世界的”,這種從人性的角度入手的想法勢必要有一些突破,在自己的風格與創作的手法上,盡力去表現一個更豐盈的藏區。
3.1 電影的文學化
文學對電影的滲透在萬瑪才旦的作品中是自然而然表現出來的。電影作為一門時空藝術,其在敘事策略上往往借鑒小說。現代電影美學理論從電影符號學過渡到電影敘事學,吸收和運用了結構主義語言學的基本概念和范疇,借鑒參考了文學敘事學長期以來積累的經驗和方法,可見,電影與文學的關系本身就是親密的。萬瑪才旦的電影,總是運用紀錄片式的方式來講故事,鏡頭色彩也多采用黑白色調,鏡頭運用長鏡頭較為普遍,畫面構圖也常常是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構圖,整部影片的聲音不做處理,這與文學的紀實文本極為相似。時間修辭的運用上總是讓故事時間與敘事時間等長,這就造成了故事與現實生活節奏的同步性。不論是《草原》、《尋找智美更登》還是《塔洛》,導演萬瑪才旦總會拍攝到對話的場景,像阿媽措姆與村長才周的對話,鏡頭為了表現對話的完整性只能運用長鏡頭單調的拍攝空曠草原上的兩個人。影片《塔洛》中的開頭與結尾塔洛與多杰所長的對話也是極其具有書面特色的長對話,在為人民服務的背景下,鏡頭由室內的煙囪為界平分為兩個部分,一邊是塔洛,一邊是所長,并沒有任何視聽影視效果,僅僅只是兩個人的交談。影片中對塔洛背影的拍攝也是具有隱喻性的,這與文學要表現的深層意義是分不開的。
3.2 文學的電影化
除了作品《尋找智美更登》開頭具有畫面感的語言外,萬瑪才旦的小說總是彌散著電影取景的既視感。從文本的表層看,萬瑪才旦的小說字里行間的編排總是按節劃分,比如小說《草原》,萬瑪才旦有意將其寫成7個部分,就像鏡頭與鏡頭的組接一樣,《尋找智美更登》分為14小節,《塔洛》的編排以空出多一行的空白為界,這些細節體現出作者潛意識對電影形式的借鑒。萬瑪才旦的用詞極具有動態化,比如在描寫人物的形態時,有意或無意地運用動詞和形容詞,在《尋找智美更登》中,這種想象極為明顯:“江央趕緊叫司機停車”,“走了幾步他又停下回頭說”,“小孩子不太愿意的樣子”等句子,都是最平常但又刻意表現動態的句子。讀萬瑪才旦的小說就像在欣賞電影動態的鏡頭,極具有電影的畫面感。
康逸曾評價萬瑪才旦的作品是“左右逢源,兩生花開”,在小說與電影的互滲中,能看到萬瑪才旦對藝術的追求。這種電影文學化和文學電影化的敘事特色,在萬瑪才旦的筆下是游刃有余的。這種表現方式賦予了作品新的藝術審美及思想內涵,在創作手法上有著新的突破。
結語
佛家有語:“情不動,不生婆娑”,萬瑪才旦對藏地深沉的愛與內心深處的民族自豪感是萬瑪才旦不竭地創作動力。從《草原》、《尋找智美更登》、《塔洛》這三篇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來看,萬瑪才旦作品的敘事語言平實生動,漢語表達具有藏式思維,藏語表達具有民族性的身份定位;敘事主題蘊含了深厚的藏傳佛教文化,思考了現代進程下藏民族價值觀的沖突問題,主題單一的問題需要突破等;敘事特色上,具有不同于一般作家的電影文學化和文學電影化的特點。在別樣的創作中萬瑪才旦立足在藏族文化的根基上,創作具有普遍人性的藝術作品,這是他自信的表現,也是“非讀不可”的原因。
[1] 萬瑪才旦.嘛呢石,靜靜地敲[M].中國民族攝影藝術出版社,2014年.
[2] 萬瑪才旦.流浪歌手的夢[M].西藏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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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挪威]雅各布·盧特著徐強譯.小說與電影中的敘事[M].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
[5] 丹珍草.藏族當代作家漢語創作論[M].民族出版社,2008年版.
[6] [英]帕墨爾.語言學概論[M].商務印書館,1983年.
[7] 康逸.左右逢源,兩生開花——管窺萬瑪才旦電影與小說的互滲關系[DB/OL].青海作家網,http://www.qhwriter.com/comment/1073.html,2015.
[8] 楊慧儀.萬瑪才旦的寓言式小說——在深層意識對精神狀態的敘述[J].東吳學術,2015,(4).
本文為西藏民族大學研究生實踐與科研創新項目(2016mdyjs031)成果。
張穎(1990-),女,漢族,山西臨汾人,西藏民族大學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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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7)07-007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