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爾鍋
一
一隊人馬從鎮上一條大道走過去,有作家,有攝影家,作家空手空腳,攝影家“長槍短炮”,作家記錄事物用眼用心;攝影家不行,得用鏡頭。此是作家和攝影家之別。走過去的這隊人馬名曰:采風團。他們正走在江界河鎮上。這是一個鎮,剛創建三兩年的新鎮,位于黔東北烏江岸,轄屬大名鼎鼎的甕安縣。
這是一個上午,作家、攝影家們從鎮門口往外走,雖然有人拿著小喇叭在介紹:這是一個新成立的鎮,由過去哪個鄉哪個村組成……卻沒有幾個人細聽,大家熙熙攘攘跟著“喇叭”徐徐前行。鎮上正在大興土木,偌大的一塊壩子,一棟棟鱗次櫛比的樓房拔地而起,可這隊人馬對此似乎興趣不大,他們從鋼筋水泥筑就的冷冰冰的大小城市而來,對樓宇好像提不起興趣。到了一處轉角,不少人驚訝:那是幼兒園?遠遠看去,好像是一棟三層樓的房屋,墻上設置的圖案只有幼兒園才會有的童真、可愛。房子很大很長,有墻圍著,不是一般的寬敞,之所以說驚訝,就是大家都沒有見到過這么大的幼兒園。有人說,省城貴陽也沒看到過規模這么大的幼兒園。到底多大?說是有近四千平方米,大不大?無疑,這是江界河鎮上最“亮”的風景,無疑也是最引人注目的。
繼續走,四周還是建筑,當然,用途各異。作為一個鎮,尤其作為貴州的一個鎮,如此開闊、寬敞,可謂少見。雖是新建的鎮,氣勢大有趕超一些縣城的規劃,其氣派也感染了東瞧西瞄的不少參觀者。大家信步來到一處高地,說是高地也不盡然,相對而言,那只不過是夯筑起來的一道堤坎。堤坎的那一面是一潭亮汪汪的水塘,多深不知道,多大?有人說,比毛澤東韶山沖舊屋門口的那口塘大。有人笑問,(這里)出大人物了嗎?大家又是會心的一陣笑。
塘對岸的山坡腳有好幾戶人家,木房木屋,墻壁上的紅油漆隱隱可見,遠望,似乎有些斑駁,但村色靜穆,人心思歸。大家站在堤壩上,視線越過水塘,久久停留在山坡下那幾戶人家那邊,若有所思。
作家、攝影家們或許出生鄉土,然后離開鄉土久居城市,每天在熙來攘往、車水馬龍的鬧市忙忙碌碌,似乎麻木了對根的情意,此時此刻,看到似曾相熟的山水、木屋、炊煙,鄉愁陡然而生……是不是呢?此時此刻,總之是喜歡上這水塘、這木屋、這炊煙、這寧靜、這使人可以慵懶的村舍了。
盡管每個人都喜歡這鎮上村舍的安逸,可村莊雖好卻不是久留之地,只好說,以后再來吧,以后再來。
二
烏江是一條河,稱為貴州母親河。他發源于貴州西北,流經貴州七個市州,最后入重慶境,進入長江。
江界河既是指烏江流經的一個地方,也屬地名。1935年,紅軍主力從這里強渡烏江進入貴州遵義而知名,逐漸形成影響。1995年建成通車的江界河大橋又給江界河這個地方提升了知名度和賦予了神秘色彩。
當地的孩子們夸張說,從橋上尿尿下去,尿完了,尿都還沒落到水上。
2002年,江界河大橋兩岸的森林沒有現在這么茂密,灌木也沒有今天這么粗壯。那年秋末的一天,魏爾鍋路經這里,見兩岸巖石裸露,橋下奔流的烏江轟鳴作響,幾百米之外皆能聽見江水怒吼。這個地方,原來叫震天洞。1000多公里的烏江,險灘不少,比如羊角磧、龔灘、新灘、一子三灘等在烏江尚未修建梯級電站時,這些地方都十分兇險,行人及勘察者路過不無膽戰心驚,而震天洞據說更是險灘之險灘。這里河床逼窄,加上不知是什么年代從山巖下滾落下去的亂石堆截,江流到此,橫沖直撞、淤塞回旋,吼聲震天,一個人站在江界河大橋上,峽谷深處的江流吼聲,令人膽寒。
而今,再見江界河,烏江在這里變得十分平和、溫順,兩岸青山相對,樹木蔥蘢,登上橋頭觀景臺,登高望遠,烏江、江界河大橋在攝影師們的鏡頭里變成了美麗風景。原先,站在江界河大橋,往下看,烏江是那么深不可測,恐怖駭人,而今居高俯瞰,江界河大橋變成了烏江上的一條線,川流不息的汽車像一只只螞蟻,一個跟著一個悠然爬過;而藍藍的江流靜若處子,極目遠看,似有清風拂過,絲絲微波蕩漾,烏江變得那么可愛可親,像一只馴服的獅子,可以伸手摸摸它的頭摸摸它的鼻子……
獅子失去了本性,人不再怕它,可以親近它,是欣喜還是悲哀?不知道。
曾經,或者說在魏爾鍋2002年來到江界河這一段烏江時,這里有個村莊,叫猶家壩村,那時的烏江從震天洞怒吼著奔流到猶家壩之后,地勢開闊了,河床寬大了,烏江分道成了兩條水流緩緩下行,江中那條隔帶形成了一道沙洲,夜幕降臨,沙洲在江岸的燈光照射下如一彎星月躺在江心,那意境,就像一張山水畫掛在猶家壩山民們的眼里,而今,即使不復存在,他們卻一直記憶猶新。
現在,猶家壩沒了,那彎星月也不見了,代之的是浩渺的烏江平湖,更加深不可量。
這固然是另外一道風景。
and the output signal vector in Eq.(1)can be approximately rewritten as
三
這個地方叫什么名字,記不住了,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就在江界河鎮政府周圍。
沿著一條柏油路走過去,路邊有一個入口,四周被森林包圍,山坡不大,長滿了灌木、松樹、雜草,一片青綠之中有一處山凹,從路口往山凹處走,走不遠就看到了“奇跡”——一道鐵絲網里面的土坡上,有一群黑毛豬正在地上搶食。黑毛豬是人的感官認知,實際上,這些豬不是土著黑毛豬,而是一種很有營養食用價值的香豬。
山凹上的樹林上端,有一棟小磚樓,樓頂上有一喇叭正播放著一首節奏明快的音樂,香豬們聽到音樂就紛紛從樹林里、草叢間跑過來搶食。
這是江界河鎮發展的現代養豬場,放養式的養豬場。所有的豬都實行放養,在一定范圍內插上柵欄,香豬們就在這方圓上千畝的山林樹叢范圍游走。那位戴眼鏡、胖乎乎的豬倌——年輕的老板告訴我們,香豬其實也是通人性的,它們有它們的生活規則,不會亂跑,從小經過集訓,能聽音樂。聽見音樂聲,它們走得再遠,也會靠近音樂升起的地方。它們常年累月住樹腳,歇山洞,由于長期奔走在野外,身體健康,身上少有肥肉,所以每個香豬都能遠行、奔跑。也難怪,當一隊人來到這野外的養豬場,聽到音樂聲的同時,還看到一只體重在100斤左右的香豬上了房。那是一幢簡易的磚房,上蓋藍色塑料瓦,塑料結實,雖有溝楞,但由于坡度不大,所以那只香豬爬到屋頂還能游走有余。它在相連的兩幢簡易房房頂上走來走去,絲毫沒有恐慌與害怕。
這只豬是如何上的房頂,大家都覺得好奇。
原來這房子靠坡坎修建,屋檐一角緊靠土坡,那只豬就是從土坡與屋檐接壤處跳上屋頂的。
這就是香豬的與眾不同,在平地健步行走,上了房也可以游走自如,因為它幾乎都是骨骼,少有肥肉。
來到這里,當很多人想到能不能搞幾斤香豬肉回去,或者有機會直接買一頭香豬來個囫圇時,魏爾鍋只對這個地方有層次的樹林和清甜的空氣十分感動。這深深的樹林,寧靜的天色、悠行自在的香豬,以及每一棵樹,每一株草,在天空和樹林里飛來飛去的小鳥,他們是那么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生長在這爿天穹下,作為生靈,哪怕再渺小,也是十分快樂的。
江界河,這是一方安謐的土地,包括那個樹林里的養雞場。
養雞場和養豬場一樣,這里的樹林、人、狗、雞和諧相處,雞們漫山遍野的游走,它們想下蛋了憋不住了,就找個樹腳或小土窩,屁股稍一使勁,綠殼蛋就掉到了地上,然后等著主人隨時去撿。雞負責下蛋,狗負責保衛雞的生命安全,大家各司其職。
樹林中黃鼠狼常不安好心,動輒從土洞里溜出來,乘雞不注意,一個勁竄上去就要逮雞,雞嚇得大叫,四散飛奔,那幾條狗聽到雞們呼救,立即奔跑上去,黃鼠狼見飛撲而來的狗,嚇得掉頭逃竄,結果雞飛蛋打一場空,不亞于做了個噩夢。
想象,這是多么生動有趣的原生態畫面,可惜這樣的地方并不多見,而江界河鎮有如此原生態的豬場、雞場,實在太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