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胥鐵路：中國鐵路源頭

王立新+周王

唐胥鐵路的建成，雖經一波三折，最終還是伸向了遠方，結束了中國沒有鐵路的歷史，拉開了中國鐵路建設的序幕，并成為洋務運動的重要成果。

唐胥鐵路是中國建設的第一條鐵路，于1881年6月9日釘下第一顆道釘開始鋪軌，起于唐山礦內，止于胥各莊（今河北省唐山市豐南），長約9.7千米。現為京哈鐵路的重要一段。

對“夷技”的新奇和畏懼

國人對鐵路的認識始于十九世紀中葉，1840年，林則徐主持編譯的《四洲志》就介紹了鐵路，最早走出國門的知識分子，也把親眼見到的鐵路與火車介紹到了國內，許多有志之士不斷撰文論述鐵路和火車的作用。然而，在風氣未開的晚清，人們對這一“夷技”充滿了新奇和畏懼。

經過兩次鴉片戰爭，清政府積貧積弱，列強不斷侵占中國領土和主權，把修建鐵路視為他們獲取更大利益的途徑。外國商人在其政府慫恿和支持下，企圖勸誘清政府同意修筑鐵路，甚至公然在上海強行修筑“吳淞鐵路”，遭到清政府嚴厲抵制。

列強環伺中國，清政府急切需要相應的燃料工業、礦冶工業和交通運輸業作為進一步發展的條件。李鴻章等洋務派利用“籌議海防”時機，在不斷“求強、求富”中，積極轉向經營航運、礦冶、紡織、電訊、鐵路等民用企業，提出修建鐵路主張。他早在1874年上書清廷的《籌議海防折》中，就認為“南北洋七省，自須聯為一氣，方能呼應聯通”，然而清政府當時“廷臣會議，皆不置可否”。盡管后來洋務派不斷主張修建鐵路，但在保守派的反對下，朝廷下旨鐵路“斷不宜開”。

開平礦務局首建

1878年，唐廷樞受李鴻章委派，創辦開平煤礦。開平煤礦作為洋務運動的一個重要項目，得到了李鴻章的極大關注。該礦儲量豐富，用西法開采，日產量可達八九百噸，但因交通不暢，影響了煤炭銷路。

為解決運輸問題，光緒五年（1879年），開平礦務局創辦者唐廷樞稟請李鴻章，建議由開平礦務局出資，修建鐵路，得到李鴻章準許。開平礦務局在《招商章程》中對修建鐵路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資金預算，打算用40萬兩白銀修一百里鐵路。但清政府保守派聲稱，若筑鐵路，勢必震動山川，有礙靈寢，橫加反對。李鴻章、唐廷樞“正籌辦間，因廷臣諫阻，奉旨收回成命”。

1881年5月，李鴻章在上書的《直境開辦礦務折》中稱：于唐山煤井至胥各莊修筑“馬路”一條，并聲明為免于震動東陵，可不行駛機車，以騾馬拖載車輛。清政府才準旨修筑。1881年5月，唐山至胥各莊的鐵路開工興建，6月9日開始鋪軌，12月，全長9.7公里的唐胥鐵路竣工通車，唐胥鐵路是中國人出資建設的第一條標準軌距鐵路。同年，由開平礦務局制造的中國首臺蒸汽機車——“龍號機車”也在這里駛出。唐胥鐵路和龍號機車開啟了我國鐵路建設和運輸的篇章。

作為第一條鐵路，唐胥鐵路的建設從一開始，就面臨著一個問題：該選用多寬的軌距？軌距不僅僅是一個鐵路技術問題，重要的是讓鐵路形成一個規范的整體，影響整個鐵路系統的建設。

在唐胥鐵路即將破土動工之際，在使用什么樣的軌距的問題上，曾引發了激烈的討論。一是從節約經費出發主張用2.5英尺（合0.762米）軌距；二是唐胥鐵路工程師、英國人金達主張用4.85英尺（合1.435米）的英國標準軌距；三是主張折中用3.6英尺（合1.067米）軌距。經過論爭，標準軌距方案得以通過。金達認為，這段礦山鐵路日后一定要成為巨大的鐵路系統中的一段，其軌距和將來鐵路發展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同時，使用英國軌距能為英國爭取更大利益。

后來，1937年召開的國際鐵路會議，將英國軌距確定為世界鐵路標準軌距。我國鐵路建設皆沿用唐胥鐵路之制，軌距的標準化為中國鐵路延伸拓展奠定了基礎。

邁進工業文明的分水嶺

唐胥鐵路的建成，雖經一波三折，最終還是伸向了遠方，結束了中國沒有鐵路的歷史，拉開了中國鐵路建設的序幕，并成為洋務運動的重要成果，雖然只有9.7公里，但從這里行駛出的中國自制的第一臺蒸汽機車，確定的中國鐵路的標準軌距，成為中國鐵路建設的樣板。

其一，產生了巨大的經濟作用。唐胥鐵路是應開平煤礦需要而產生，“是礦務因鐵路而以往，鐵路因礦務而益修，二者又相濟為功矣”。開平煤得以及時外銷，盈利后，又擴大再生產，形成良性周轉。開平礦投產以來，年產量迅速上升，成為我國近代機器采煤業中經濟效益最好之礦，較大程度抑制了洋煤的進口，也使得風雨飄搖的清政府收入有所增加，促進了清政府辦鐵路的決心。之后，陸續成立了中國第一家機車修理廠——胥各莊修車廠、中國第一家鐵路運營公司——開平鐵路公司，為鐵路專業化運營奠定了必要基礎。

其二，一定程度上解放了國人的思想。清廷上自臺閣大臣，下至御史言官，一句“破壞風水”的警告足以震驚朝廷。唐胥鐵路在重壓下建成，用無言的事實批駁了封建迷信，成為中國由農耕文明向近代工業文明邁進的分水嶺。鐵路這一新鮮事物遂為國人所接受，朝野上下要求修建鐵路的呼聲越來越高。清政府也逐漸從禁止改為積極興辦。慈禧甚至由擔心鐵路巨響震驚東陵，變為下令修建西陵鐵路，并重賞袁世凱、詹天佑等修路有功人員。李鴻章曾說：“欲借此漸開風氣”。唐胥鐵路的興建確實起到了開通社會風氣的作用。

其三，培育了一大批早期鐵路人才。開平礦務局作為中國近代“路礦之源”，與早期鐵路建設有著直接聯系，許多鐵路建設重要人物都有過在開平礦務局任職的經歷。英籍工程師金達從修建唐胥鐵路起，一直在中國鐵路任職30多年，被稱為“中國鐵路先驅”。“中國鐵路之父”詹天佑最早也入職開平鐵路公司。從開平礦務局走出的鐵路和機車建設者還有唐國安、陸錫貴、鄺賢儔、周傳諫、梁誠、孫錦芳等，他們投身中國早期鐵路建設，成長為最早一批鐵路工程建設人才。

二十世紀初，以唐胥鐵路為起點，由李鴻章、劉銘傳提出修建的四條鐵路干線——京奉鐵路、京張鐵路、京漢鐵路（盧漢鐵路）、津浦鐵路陸續建成，成為中國早期四大鐵路干線。以此為基礎，建成了四通八達的全國鐵路系統。如今，全國鐵路總里程達到12萬多公里，規模居世界第二；其中高速鐵路2萬余公里，位居世界第一，高鐵運營里程超過2.2萬公里，占全球高鐵運營里程的65%以上。唐胥鐵路1435毫米軌距成為中國鐵路建設標準，其制定的鐵路管理制度，成為中國鐵路管理制度的藍本；在唐胥鐵路修筑和延展過程中匯聚與培養的人才，成為中國早期鐵路建設的骨干力量。“中國鐵路源頭，惟唐胥鐵路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