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尋訪被遺忘的歷史

本刊評論員

重新尋訪被遺忘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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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學以人類以往的活動為特定對象，它思接千載，視通萬里，千姿百態，令人銷魂，因此它比其他學科更能激發人們的想象力。歷史學家的使命在于，憑借其技藝，在文字、史跡、口口相傳的史料中，探隱索微，追根溯源，在時間之流中，重構逝去的歷史。

但是，和那些以人類精神為對象的學科一樣，不確定性是歷史學的魅力所在。技術的局限、社會的動蕩、自然和文明的變遷，人類過往的大部分活動湮沒在久遠的塵沙之中。

尤其是一個時代也如同一個人一樣，都有自己的禁忌、隱私，不愿意全部抖摟出來，將著意粉飾的形象公布于世，史官就是其代言人。一方面，通過歷史學家的耕耘，湮沒的古城，死的文字，久已失傳的宗教，從黑暗中顯現出來；另一方面，通過史官之手，又有一些歷史真相被屏蔽了。所以，法國歷史學家馬克·布洛赫說：“唯有總體的歷史才是真歷史，而只有通過眾人的協作，才能接近真正的歷史。”

20世紀40年代，美國建立的哥倫比亞大學口述史研究室和森林史協會，正是這種“眾人的協作”，由此開創現代口述史學，成為歷史研究方法的一場革命。

其實，口述史比書寫歷史更古老。在文字出現之前，人類最初的記憶就是靠口口相傳留存下來。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神話和英雄故事，記述了該族群從哪里來，洪荒時代的英雄歷史，以及圖騰崇拜，由此形成史前初民的族群認同。

現代口述史，借助于錄音、音像等現代科技手段，去重新尋訪那些被遺忘的歷史，保存那些即將逝去的“過去的聲音”，證史補遺，搶救史料，極大地開拓了歷史研究的廣度和深度。通過當事人的口述，歷史以“現場感”呈現出來：平民性的視角，個體化的體驗，豐富、細節、生動、主觀、互動、顛覆，給歷史研究帶來鮮活的生命力和創造力。

尤為重要的是，口述史對宏大敘事的拒斥和對個體獨特性的肯定，對理性自律書寫方式的懷疑和對個人感性經驗的關注，自有其后現代主義的意蘊。它擺脫了傳統史學的政治借鑒和訓誡功能，將歷史關懷注入一種更具社會意識、更民主、更廣泛的社會脈絡之中；它將歷史研究從精英視角轉向底層民眾，把歷史恢復成普通人的歷史；它超越民族、種族、國家、主權、性別、年齡等“分類技術”的控制，擺脫建立在科學話語上的知識監控，只要聽得懂，看得明白，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參與者，成為社會行動和社會記憶的一部分。它將歷史交還給人民，讓人民來書寫歷史。

這，就是口述史的意義和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