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勛建
佇立小昆山鎮北望,小昆山猶培塿一般,它已經完全被現代文明淹沒——圍堵在它四周的建筑物群儼若停泊在港灣的舟船,大的似艨艟,小的若扁舟——只見一點點山尖尖了,這讓我頓然想起我家鄉洞庭湖中的那個“一螺青黛鏡中心”的君山,氣蒸波撼的,幾乎就是那種感覺,雖無那般縹緲,卻是那樣浮泛??杉毤毑炜粗B聽,你卻又會感到真正淹沒它的是市井蜩螗的喧囂之聲,是機車奔馳的呼嘯之聲。
是的,比起那些高山巨峰、崇岡峻阜,小昆山實在是太小了!
可小昆山人忒驕傲,說“先有小昆山,后有松江城,再有上海灘”。小又怎么了?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一千七百余年前,咱小昆山可是有文曲星下凡哩。
這文曲星不是別人,是西晉著名文學家、書法家陸機。
這的確是一片靈疇沃壤,一個人文鼎蔚的地方。
我客居松江有年,人在松江行走,不小心,不定就會踩到哪顆“文雷”——這純粹是我的生造,我的本意只是想表述:那些“隱居”在文字深處的歷史人文,某日與你不期而遇,突然被你“踩爆”,個中故事讓你瞠目。冥冥中,你會感到你在追隨著不定是哪位古人圣賢,他仍自漸行漸遠,你則是緊趕緊追。我就是霍然“踩”到“華亭鶴唳”這顆“文雷”,緊趕緊追著陸機來到小昆山的。
小昆山告訴我,華亭原來是松江之古稱。這要追溯到東漢建安二十四年(219年),華亭之名最早見諸史志,只緣當時東吳名將陸遜因功被吳王孫權封為華亭侯。按秦漢時體制,以郡統縣,縣以下設鄉亭。以當今行政相比,當年華亭侯之封賞并不大,可地以人名,陸遜被封侯后,這個瀕臨東海的華亭開始聞名。陸遜是誰?陸機的祖父。據傳,小昆山有陸機、陸云兄弟的“二陸故居遺址”。
一張六元的門票,讓我輕易走進了小昆山。票面彩印著的華亭綠樹掩映,古色生香,使我不假思索,徑奔直上。
華亭是小昆山制高點,透過女蘿附麗的雜樹,可鳥瞰市聲喧闐的松江城。傍亭十數步遠處有一亭名放鶴亭。據說這里曾是少年陸機、陸云兄弟養鶴的地方。古代的松江盛產鶴和鹿,而且據傳三國兩晉時代,華亭一帶還是丹頂鶴往來遷徙的地方。二陸去洛陽之前就養鶴,與鶴為伴,鶴飛鶴鳴,耳濡目染。《易·謙》有云:“謙謙君子,卑以自牧?!鄙倌觋憴C看似與平常人家養鶴無異,然陸機畢竟是重臣名將之后,修學在山,與鶴共舞,或許就是一種精神修行,人格自牧。況且,海為龍世界,云是鶴家鄉。無論是云是海,都只是一種空間的廣闊與自在,而為龍為鶴則在于自身的造化與修煉。這需要時間。所以,陸機回歸小昆山,閉關十年。我常想,后來陸機的文章“英銳飄逸”,驚世離俗,不獨“鶴立雞群”,而且“鶴鳴九皋”,陸公是否也在這鶴騰鶴舞、翔天回旋之中得到某種啟迪?
鶴,太可愛了。渾身白羽,曲項長腿,怎么看都像是個斯文雅士,太有紳士風度了。我無從知道,這若著白氅綸巾之鶴如何走進少年陸機的生活,但我卻完全可以想象那一聲聲引吭長唳的鶴鳴,已然嵌入了陸機的生命。令人唏噓啊,陸機死時竟也與這鶴有著一種別樣的云樹之思,他甚至是在一陣想象的鶴唳聲中引頸就戮。往事不堪回首,陸機是率兵討伐長沙王時河橋兵敗,遭小人暗算被誅。臨刑,陸機卸去戰袍,仰天長嘆:“欲聞華亭鶴唳,可復得乎?”一個人即將赴死,居然最后想到的是故鄉的鶴唳,這比之思吳中而辭官的張季鷹的“莼鱸之思”更徹底更悲愴。陸機很平靜地接受了極刑,英年早殤,時年僅四十有三。據說陸機從容赴死的那天是大白天“大霧彌合,大風折樹,平地積雪一尺厚”,將軍罹難,天地同悲,然又當如何?歷史早已將他遺忘,可他那句“華亭鶴唳”,至今仍是小昆山人乃至中國文人的一種傷痛,誰觸及都傷心墮淚。
“華亭鶴唳”,一如代馬依風,狐死首丘,千古一嘆矣!一個解去甲胄的西晉文人臨刑時的感慨生平、悔入仕途、留戀人生之嘆,誰曾想竟引發人間同情越千年。歷史有意無意之間記下了有意思的一筆,陸機死后四百多年,大唐詩人李白憤慨吶喊“行路難”,并以陸機、李斯遭遇說事:“……陸機雄才豈自保?李斯稅駕苦不早。華亭鶴唳詎可聞?上蔡蒼鷹何足道?”(《行路難》之三)誰說不是呢,陸機如此雄才大略不世出的人物尚無法自保,李斯協助秦始皇統一天下最后也難免自己“腰斬咸陽”。我仿佛在沉寂的小昆山中聽到李白先生兀自在喊:陸機啊,你還能聽到華亭別墅間的聲聲鶴唳嗎?李斯啊,你還可去上蔡東門牽鷹打獵嗎?這是一種悲憫,還是一種伸張?
放鶴亭盡管是后人附會修建的,卻是一處由衷的紀念物。亭子不大,雖新建亦老舊,油漆斑斕,亭外數株夾竹桃探頭探腦,好像窺望著亭頂那塊“華亭鶴唳”匾額,那匾額也似在告訴人們,陸平原原本是完全可以回籍欣聞鶴鳴的……
我撫遍欄桿,心甚戚戚,為一位大文豪默默憑吊!
陸機死于“八王之亂”。歷史如是說。陸機死后,歷朝歷代紛紛有人評說,有人憐其才,有人恨其冤。
一個人一世肯定有幾個關鍵的時空節點,或者說拐點,關乎人生命運。陸機離開小昆山遠赴洛陽就是其人生重大拐點。走進二陸草堂,陸機握管搦翰,陸云持卷側立,昆仲皆沉思狀。以我之臆想,這應該是他們離去洛陽不遠了——“二陸入洛”,這一時空節點太重要了,可以說,沒有“二陸入洛”,陸機就不會卷入“八王之亂”,就不會自丟性命,被夷三族。
太康十年(289年),陸機二十九歲,他偕同比他小一歲的弟弟陸云離開家鄉,遠赴西晉都城師洛陽。兄弟二人自以江南名族為榮,躊躇滿志,高視闊步,如賦鶴形,受到當朝名士、太常張華之青睞。張華一向關注陸機,復似伯樂將陸氏昆仲推薦給朝廷袞袞諸公,自茲,陸機陸云一度聲名鵲起,名噪一時,連當時名氣很大、皆以文學著稱的張氏三兄弟(張載、張協、張亢)也“顏值”下降,一時間坊間流行一說:“二陸入洛,三張減價。”
人要經商,當入市場;人要當官,須進廟堂。按說陸機晉京這個選擇沒錯,不過自此就身不由己了,那也是一條不歸路。陸機本是將軍之后、貨真價實的“官二代”,又是滿腹經綸,弄頂烏紗帽不是很困難,京畿之下,他居然出入那簪纓叢林、人文淵藪游刃有余,只見他頭上的官銜換了一個又一個。但是時機有所不對,陸機入洛時在晉武帝太康末年,不久就趕上武帝死、惠帝立,政局板蕩,殺伐連連,“八王之亂”肇始。endprint
“八王之亂”使西晉政權始亂終棄,盡管血雨腥風十六年,陸機卻一直官運亨通,最初為太傅楊駿征為祭酒,后遷太子洗馬、著作郎、吳王晏郎中令、尚書中兵郎轉殿中郎。最險惡的是永康元年(300年),趙王司馬倫發動政變,陸機上了趙王的賊船,被請為相國參軍,不久又被任命為中書郎。第二年,三王(齊王司馬冏、河間王司馬颙、成都王司馬穎)舉義誅殺逆天篡位的司馬倫,陸機受牽連被收捕,成都王司馬穎愛其才援手施救才逃過一死劫,從此陸機委身于成都王。司馬穎待陸機不薄,讓他參大將軍軍事,任平原內史,故后世又稱“陸平原”。
陸機萬萬沒想到,司馬穎就是一個標準的蕭何,那個“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蕭何,自己活脫脫就是一個西晉版的韓信。太安二年(303年),成都王司馬穎與河間王司馬颙舉兵討伐長沙王司馬乂,命陸機代理后將軍、河北大都督,率軍二十余萬。陸機很惶恐。一為自家三代為將,這是他所崇尚的道家忌諱的。二為他本是南方人跑到北方做官,客居他鄉而位居群士之上,難免有人不服甚或心生妒忌。于是他堅決請辭都督,可司馬穎不允,他只得受印。然一介書生終不敵刀光劍影,與挾持惠帝的長沙王司馬乂在鹿苑交戰竟大敗,最要命的還是司馬穎的左長史盧志等讒言他懷有二心,將要謀反。這才使原本對陸機有救命恩德的司馬穎遭受蒙蔽,最后對陸機痛下殺手。
陸機橫死,千古嘆惋。后人多說當時政治混亂是陸機之死的主要原因。也真有人說陸機三代為將,犯道家大忌。似乎亦言之鑿鑿:“……人一世之爭殺則與道所違,何況三代共造不仁之行與道甚遠,故道家公所忌之。”可這個觀點后來遭到了宋人何去非的公然反對,何氏對陸機評價不高,說陸機“才不足勝其所寄,智不足酬其所知,一投足舉踵,則顛踣隨之。乃歸禍于三代之將,豈不繆歟?”何去非乃我國歷史上第一個武學博士,他的話還是有些分量的。還有的找出了一個社會原因,那就是西晉中州士族歧視吳人,以當今說法則是“排外”。這還真是言而有據。當時大背景是當朝宦官孟玖與其胞弟孟超都被司馬穎寵幸,孟超在陸機手下任一個統兵萬人的小都督,非但不服還窳劣不堪,尚未交戰居然違反軍令放士兵擄掠,陸機按律逮捕了主兇??擅铣湙M跋扈、猖狂至極,居然親率鐵騎百余,不但到陸機麾下強行搶人,而且口出狂言羞辱陸機,說“貉奴(北人對南人的蔑稱)能做都督嗎?”當時陸機的手下勸陸機殺了這個狂徒,可陸機沒有同意。孟超不以為德,反而變本加厲公然誣陷陸機將要謀反,還給孟玖寫信,誣告陸機不盡快決戰是懷有二心。及至開戰,孟超又不受陸機節制,自作主張貿然進軍以致覆沒。孟玖不問事實真相卻懷疑陸機殺了他胞弟,無中生有地向司馬穎大進讒言,說陸機不忠有異志。陸機百口莫辯,加之那些早被孟玖收買的將軍們都共同作偽證,落井下石,終于遇難。據史官言,鹿苑兵敗,陸機罪不至死。陸機未戰死沙場,卻死在同袍刀下。
陸機死時,軍中士卒無不痛哭流涕。痛惜也!回過頭來想,還真是不值?!鞍送踔畞y”本是王室內部的大屠殺,這場數敗俱傷的大動亂最后的結局是,參戰諸王多數相繼敗亡,大量的無辜百姓慘遭屠戮,社會經濟嚴重破壞,各派力量消耗殆盡,使西晉迅速走向滅亡。老實說,人家司馬宗室藩王成員為爭奪中央政權而引發動亂,與你何干?你卻卷入并為之殉葬,你說冤不冤?
將軍本色是文人。一代碩儒。陸機之死,實則是文人的悲哀。
小昆山北端有佛家寶剎九峰禪寺,山門緊閉,適逢修葺。寺北墻下有一處斷崖,崖下即為陸氏昆仲讀書處,有摩崖石刻依稀可見:二陸讀書臺,繁體,隸書,當為后人勒石。最惹人眼目的要數“凌云”那兩個擘窠大字,沒人注意那是誰的手筆,可那“凌云”二字卻惹人深思。陸機在此耕讀十年,真的是想“志匡世難”?
我相信這是真的。因為,后來陸機受命河北大都督,自恃才能聲望過人,想有所作為,遂不聽好友江南名士顧榮、戴淵“回江南”之勸,執意滯留中原。陸機不但對司馬穎存“知恩圖報”之心,而且對司馬穎的一時之仁還抱有幻想,甚至指望其力挽狂瀾復興晉室。
然而,陸機畢竟過于天真,前期的作為令人失望。首先是政治上不夠成熟,病急亂投醫。陸機自入洛陽就周旋于諸王之中,自吳王晏而趙王倫而成都王穎,司馬王朝王何其多,你總不能“王皆適之”罷。尤其是附逆趙王司馬倫搞政變,更是糊涂。其次是處事欠擔當,既然身受重任為將領兵,就不應心懷婦人之仁,重大決策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事實證明,孟超不殺,終受其害。我很贊賞近現代歷史學家蔡東藩對陸機“附逆逼君,死本自取”的看法,這樣的批評是很尖銳的,你連選邊站隊的事兒心里都沒想明白,甚至“甘心事逆”,這樣的匡難,只會是越匡越難。陸機壯志未酬,死后十三年,搖搖欲墜的西晉終于經不起王朝內部的折騰,隨著“五胡亂華”之驚濤拍岸徹底壽終正寢。
我的目光掃過讀書臺,是尋覓,也是求證。說是讀書臺,其實就是一處露天小憩之所,一方大石為書桌,四方小石為凳,極普通的花崗巖,粗糲、斑駁、不規則,滿身苔綠仿若千年青銅器上包漿染裹。我坐在石凳上小憩片刻,頓覺一陣冰冷襲身,隨之一句促學勵志名言浮上心頭:“板凳要坐十年冷。”
我倚靠石桌,久久凝望著那處斷崖,是探秘,也是揣摩。陸機與人不同,一般而言是少年負笈苦讀,而他卻是退伍還鄉再閉門“惡補”,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態?我看見了斷崖頂部,有一株無名野樹摳壁而生,樹干不大,其形可親,時值隆冬,盡管綠葉凋零,猶見青皮厚生。崖壁苔痕侵淫,小葉青藤附壁向上,這不是陸機兄弟勤耕苦讀生活的真實寫照么?俄頃,我又忽然覺得陸機真正的軟肋并非他的年輕,而是缺乏摔打、錘煉。書固然要讀,但軍事本領與處世才能也絕非杜門謝客可獲得的,縱然“面壁十年”又如何?
陸機的一生,真是短暫。盤桓草堂,有兩個問題我心里一直沒弄明白。第一,成都王司馬穎命牽秀秘密逮捕陸機的當晚,陸機夜夢黑車帷幔纏住車子竟用手撕扯不開,心里有所預感,少頃天亮,牽秀的人馬就到了,陸機卸去戎裝著白帢與牽秀相見,神態自若去受戮。何謂“白帢”?就是白色便帽,古代未仕者頭戴之物。陸機這樣做,是有悔做將軍甚至悔入仕途之意?第二,陸機為何對那索命的牽秀說:“自從吳國覆滅,我兄弟宗族蒙受大晉重恩,入朝陪侍帷幄,剖符帶兵。成都王把重任交給我,我推辭卻沒有獲準。今日被殺,難道不是命嗎?”被人砍頭還感恩不迭,還在認命,難道說陸機真是死于無知?endprint
陸機,字士衡,“身長七尺,聲如洪鐘”,標準美男,“年少時有奇才,文章蓋世”,當世翹楚俊彥。唐太宗李世民曾親自運椽“御撰”《晉書·陸機傳論》,褒獎至甚:“觀夫陸機、陸云,實荊衡之杞梓,挺珪璋于秀實,馳英華于早年。風鑒澄爽,神情俊邁;文藻宏麗,獨步當時;言論慷慨,冠乎終古……故足遠超枚馬,高躡王劉,百代文宗,一人而已?!崩钍烂耠m然年少陸機三百余歲,卻也是中國古代杰出的政治家、戰略家、軍事家、詩人,連他都說陸機才華遠遠超過了枚乘、司馬相如,王粲、劉楨,并奉為“百代文宗”,這評價實在是極高極具權威性。唐皇為何如此推崇陸機,后人認為是對陸機華麗繁縟文風的認可、愛好甚至追隨。也有人認為,唐皇并非單純激賞陸機之文學才華,而是認為陸機之政治思想與自己相近。我更愿意相信唐太宗矚目的是前者,作為同是文人,盡管時代不同,卻完全不影響其惺惺相惜。
我的眼前忽然浮現兩個陸機,一個持劍柄,居然文弱;一個握筆桿,竟而孔武。這是否在告訴我:陸機的軍事才能遠不及其文學才華。是的,陸機不是軍事家、戰略家,可他是個大文豪。走進“二陸草堂”時,我向陸機塑像深深鞠上一躬,把一種個人崇拜獻給這位“文苑先聲”“太康之英”。我雖不才,不敢自詡文人,卻也受過先生的“奶酪”。
應該說,中國的許多文人都受過陸機的“奶酪”。他的文藝理論專著《文賦》闡述審美觀點,教授寫作技巧,在中國文學史上具有承前啟后的地位。他的書法,其章草作品《平復帖》是我國古代存世最早的名人法書真跡,有“法帖之祖”“鎮國之寶”美譽。他為文講求對偶,注重用典,故而音律諧美,開創了駢文之先河?!岸懳恼滦廴f代,草堂靈氣貫千秋”,誠哉斯言!靜靜駐足草堂,仿若端坐聆聽陸機開講文學大課,廳堂楹柱上書寫著“觀古今于須臾,撫四海于一瞬”,“籠天地于形內,挫萬物于筆端”,這些都是陸機《文賦》中的名言警句,如今成為我們陟入文學殿堂的鎖鑰。
“心懔懔以懷霜,志眇眇而臨云?!标憴C在《文賦》中這樣主張:心意肅然若胸懷霜雪,情志高遠似步履青云。一千七百余年前,竟有如此高見閎論,明確提出要將胸懷志向放在文學創作的首要位置,這是對文學的敬畏。
走下小昆山,雜樹林中不時傳來聲聲鳥啼,鳥鳴山更幽。我試將這鳥鳴想象為鶴唳,終是兩異。我陡然感到一種鮮有的清靜與沉寂,在這幽深的沉寂中,一個西晉文人走出小昆山,漸行漸遠,那一身鶴氅白帢,漸漸模糊了我的視線……
責任編輯 師力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