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參與“人民空軍種子工程”

王兆口述　郭媛丹整理

編者按：當中國空軍八一飛行表演隊在迪拜上空炫技藍天時，當殲-20隱形戰機編隊閃耀登場時，世人應該知道，這一切都來源于歷史深處的一個“種子工程”——人民軍隊的第一所航空學校，即東北民主聯軍航空學校（簡稱“東北老航校”)。這所學校為新時代中國空軍的發展、壯大奠定了堅實基礎。著名的航空技術專家、教育家王弼是東北老航校的政委，也是航校創始人之一。他的女兒、東北老航校研究會副會長王兆近日向《環球時報》記者描述了當年東北老航校的創建、發展歷史及其創造的航空史奇跡。

建立航空學校成為共識

中國共產黨很早就為建設空軍做過準備。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期間，在孫中山創辦的廣州航空學校的一二期學員中，就有黨派出的干部學習航空技術；第一次和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期間，也兩次派人到蘇聯學習航空技術。我父親是在1925年接受黨的派遣，前往蘇聯學習航空工程，先后在莫斯科中山大學、茹科夫斯基空軍學院航空

工程系等學校學習。畢業后，按照黨的安排，我父親繼續留在蘇聯，并在蘇軍中服役，還曾在蘇聯空軍飛行學校任職。他們也是我黨培養的第一批航空事業的領導骨干。

抗日戰爭中前期，我黨利用與軍閥盛世才的統戰關系，派40多人去新疆學習航空技術。我父親回國后，就是在新疆航空訓練班擔任教員。在蘇聯期間的求學和服役經歷，讓他和后來擔任東北老航校校長的常乾坤意識到，創建一支屬于人民軍隊的空軍隊伍的重要性。而且要籌建空軍，無論是從技術還是人才培養上都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因此顯得更有急迫性。1940年11月，他們兩人在從新疆到延安的路上，就考慮建設紅色空軍計劃，隨后聯名給中央寫信，提出具體建議。

由于當時延安的環境非常艱苦，成立航空學校的條件還不十分成熟。1941年1月，中央軍委決定成立18集團軍工程學校，這所學校的任務是培養航空機械工程人才，我父親與常乾坤負責建校籌備工作。他們在陜北的丘陵溝壑中四處奔波，實地勘察、

選擇校址，最終選定在延安北面的安塞縣城西杏子河畔，一個非常隱蔽的小山村作為學校的校址。接著，他們又選定靠近延安至安塞之間一塊稱為“小扁溝”的平地作為機場。他們自己準備教材，親自翻譯并編寫教學大綱；編寫的教材有《空氣動力學》《飛行原理》《領航學》《射擊學》《轟炸學》等。同年3月，工程學校在陜北安塞縣成立，我父親被任命為工程學校校長，并選調100多名學員。最初的學員選拔來自各個部隊，要求必須是中國共產黨黨員，軍齡滿3年；文化水平要求高小畢業；身體健康。學校開設了航空理論課、空氣動力學、俄語等課程，由我父親和常乾坤親自任教。雖然因為時局變化，這所學校并沒有延續多久，但這次嘗試對于東北老航校的建立積累了很多經驗，建立航空學校也成為一個共識，只待破土而出。▲

七零八碎拼湊的教學物資

1945年8月15日，隨著侵華日軍戰敗投降，中共中央決定利用日軍留下來的機場、飛機和航空器材創建航校，以培養人民空軍的“種子”。

8月30日，劉少奇找我父親談話，傳達中央決定。9月2日，我父親和其他5人，作為第一批籌建人員到東北創辦航校。當時從延安先后共有三批人員赴東北建設航校，這些籌建階段的骨干力量包括國民黨起義人員、原工程學校的學員和進步青年等，他們的共同點是不同程度地掌握航空知識。

然而當時的情況是“三無”，既沒有飛行學校訓練所需要的航空器材、飛機，也沒有充足的飛行人才，連學員也沒有。但就是在這種惡劣的條件，首批籌建隊伍克服重重困難，用四五個月的時間籌建起了人民空軍史上第一所航空學校。

對于我父親那批人而言，搜集航空器材是首要任務。當時在東北，日軍只留下大批殘缺不全的航 空器材裝備和機場設施。例如僅有的飛機都是日本投降后從東北各地搜集來的，除幾架“九九”高級教練機損壞程度較小，其余的全是破爛貨，有的沒有起落架，有的沒有螺旋槳，有的“五臟六腑”被掏光。

至于維修這些破爛飛機，更是缺工具少零件。但我父親他們沒有放棄，將日本遺留的魚類加工廠改建成了飛機修理廠，后來又從哈爾濱搜集到磨床、車床和機械制造設備。至于缺少零件，大家發動當地群眾尋找飛機“殘骸”，比如飛機輪胎、儀表、發動機等，這些撿回來都是寶。修理時更是就地取材。例如修理飛機蒙皮沒有鋁板，就用白鐵皮；沒有亞麻布，就用白布代替。

此外飛行人才也是必須要解決的問題。在這個難題上，共產黨人用了“不尋常”的方法。當時我軍在東北發現了一小股日軍，這些日軍是駐守遼陽一基地的關東軍第四練成飛行大隊，隊長是林彌一郎。一個大膽的方案產生了：“收編這支飛行隊，為我創辦航校服務”。經過各方努力，這批人經過改造和教育，成為東北老航校的重要技術力量。

與此同時，招收航校學員的工作也在各部隊中展開。首批學員來自山東抗大一分校，按照政治、文化水平、年齡、身體條件等標準挑選出100余人成為首批學員。

在各項條件成熟后，1946年3月1日，東北民主聯軍航空學校正式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