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曉珊,張 欣
(中南民族大學 湖北 武漢 430074)
連南排瑤傳統(tǒng)藝術文化“守護者”
——瑤老制
沈曉珊,張 欣
(中南民族大學 湖北 武漢 430074)
廣東連南有一個文化豐富多彩的民族——瑤族,相較于其他地區(qū)的瑤族而言,粵北連南油嶺排瑤傳統(tǒng)藝術文化保護相對完整。這和它自身存在的社會、生存環(huán)境的影響是分不開的。外界與瑤山的聯(lián)系甚少,信息閉塞,因此其獨立性強、內生性大,或是這些原因,一套系統(tǒng)的內生秩序——瑤老制,就此誕生。保護傳統(tǒng)藝術文化的方式有很多,如政府的支持,經濟的支持等,這些措施相對于排瑤的內生秩序而言,其外生性更強。筆者在綜合民族學、藝術人類學、社會學、生態(tài)學等學科理論基礎上,充分論證闡述“瑤老制”保護連南排瑤傳統(tǒng)藝術文化的形式,深入探討“瑤老制”對保護傳統(tǒng)藝術文化的意義。
廣東連南油嶺排瑤;傳統(tǒng)藝術文化;內生秩序;瑤老制
列寧在談到原始社會的管理時說:“曾經有過一個時期,國家并不存在,公共聯(lián)系、社會本身、紀律以及勞動規(guī)則,全靠習慣和力量來維持,全靠族長或婦女享有的威信或尊敬……來維持,根本沒有特殊的人,沒有專門從事管理的人。”[1]由于瑤族無本民族文字,傳播知識、喻事明理、交流感情、教育后代的任務,也就交給老人負責,加之民族內部的矛盾和民族與民族之間的紛爭在瑤族社會時常發(fā)生,為解決問題,排瑤推舉經歷多、有膽識,又得到群眾信任的老人作為排瑤社會內部的上層人物,受到尊重且具有很高的地位,這也就是所謂的“瑤老制”。
據記載,元代時,連南瑤族就已經產生了“瑤老制”這一特有的社會政治組織,它不是階級統(tǒng)治集團,而是帶有原始民主性質的管理形式。被推舉出來的老人(瑤老①)負責處理對內、對外的各項事務。他們各自都有明確的頭銜和責任。“天長公”是連南排瑤“瑤老制”組織的首領,一年一任,掌管全局。主要是負責維持社會秩序,若遇有戰(zhàn)事,則是軍事領袖。“頭目公”是天長公的助手,兩年一任,主要負責協(xié)助處理排內糾紛,傳達瑤老決議,組織公益、宗教活動,并統(tǒng)率生產活動。“管事頭”是軍事指揮,一般由“未”字時辰出生且有勇有謀的中壯年來擔任。“掌廟公”和“燒香公”是司理廟宇宗教事務的老人,由群眾推舉,負責安排祭祀活動和燒香敬祖。“放水公”負責管理農田灌溉用水和生活食用水的分配及修補水圳等。“先生公”系瑤族法事禮儀活動的主持人,他們熟悉本民族歷史、習慣和瑤經,且有一定的文化,故許多人都“拜師學藝”。瑤民認為,“先生公”能與人神溝通,是無所不曉的能人,也是八排瑤的宗教首領。因此,排內舉行的一切宗教活動都請他們念經。由于“瑤老制”具有原始民主制的性質,所以分工也就不那么明確。我們可以看到,“瑤老制”是管理社會生產、組織宗教活動、傳承傳統(tǒng)文化的政治組織。
關于瑤族民族起源、遷徙居住、歷史人物,以及神話傳說等民族文化,當地主要通過各種儀式、刺繡、舞蹈、民歌的方式來傳承與保護。作為族群精英的瑤老,在藝術文化傳承和保護方面發(fā)揮著主導作用。如“耍歌堂”等重大法事儀式、一年一度的“盤王節(jié)”等傳統(tǒng)節(jié)日,都能看到“瑤老制”在有形或無形地保護連南排瑤獨一無二的傳統(tǒng)藝術文化。
(一)法事儀式
1.耍歌堂。“耍歌堂”是連南瑤族自治縣油嶺排人民悼念祖先、歡慶豐收、追溯歷史、傳播知識的民間民俗文化活動。伴隨著祭奠活動產生的耍歌堂,擁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它集宗教信仰與民間文化藝術于一身,是繼承和弘揚油嶺排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的主要載體。耍歌堂開始前,由歌堂公、頭目公、先生公等瑤老聚會籌備擇日、修廟、打旗號、搶公、告祖公、游神、歌堂坪、退公等相關事宜。之后人們準備好糍粑,穿著盛裝,相邀遠方好友前來玩耍共樂。耍歌堂之時,先生公祭拜祖先,邊念瑤經邊起舞。祭祖之后,鳴放三聲銃炮,開始游村大典。周游路上,游行者每人能在各房姓處領取一份糍粑,并將酒盡飲。
“告祖公”是耍歌堂最重要的活動內容。于擇定的時辰鳴放三聲銃炮后,由先生公祝告先祖,祈求保佑子孫平安、人畜興旺、年谷順成。爾后先生公唱念《歌堂書》,長鼓手擊鼓起舞。“鼓樂喧天、載歌載舞”意味著耍歌堂活動接近了尾聲,由總先生公領唱《盤古歌》,其他先生公合唱“優(yōu)嗨歌”,他們邊唱邊跳邊彈手指,俗稱“彈指歌”②。隨后青年男女在先生公的帶領下跳起歡快的長鼓舞,青年們開始歡聚在一起賽歌賽舞。
耍歌堂在瑤老的組織下,對紀念盤王祖先、傳授生活知識、加強民族團結、活躍群眾生活、保護傳統(tǒng)藝術、弘揚民族文化等起著積極作用。
2.還愿。瑤族人民將盤王視為始祖,為感謝盤王的庇佑,瑤民代代“還盤王愿”酬謝。“還愿”是排瑤特有的宗教儀式,于每年農歷三月三請先生公擇日,選擇農歷十月十六后的吉日舉行。有“還小愿”和“還大愿”之分。“還小愿”活動進行一天兩夜,由一家一戶舉行。“還大愿”活動進行三天三夜,由全寨幾姓聯(lián)合舉行。還愿時,請4-6位先生公請神、拜神、念經,在此過程中,除先生公念唱外,男女需對唱瑤歌。唱歌不僅是排瑤人民的娛樂方式和社交方式,同樣也是他們溝通神靈的重要手段。
在還愿儀式上要唱祭神歌,歌曲可分為兩類,一類是敘述神的來歷,由先生公“跳神”時所唱;另一類是祭神之歌,由歌姆(專門請來的瑤族女歌手)領唱,還有3名童男和3名童女唱《拜神圣》《入席拜》。歌詞內容主要是向盤王還愿,感謝盤王的保佑。
還愿儀式傳頌盤王的功德,這不僅表現了宗教的繼承性,也表現了民族性與群眾性。
(二)傳統(tǒng)教育
雖然瑤族沒有本民族的文字,但他們在歷史發(fā)展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將民族歷史、生活知識和生產經驗以歌舞和故事等方式,傳播給后輩知曉。這種傳統(tǒng)的教育方法,主要有家庭教育、社會教育和宗教教育。
1.家庭教育。在連南排瑤,長鼓是每家每戶必不可少的,且家中男孩必須都會跳長鼓舞,施教者大多是父親、祖父、先生公等人。若逢家中老人去世,要請族長、村長或先生公到場,以唱念形式,敘述死者功德,并教育子女繼承先輩傳統(tǒng)。
2.社會教育。社會教育沒有固定場所和固定內容,有時會由瑤老出面,利用歌謠、故事傳說傳授本民族知識,教育子孫后代。
3.宗教教育。排瑤人民至今仍保持集體祭祀先祖的宗教傳統(tǒng),這不僅有效傳播了本民族的傳統(tǒng)藝術文化,同時還維系了民族內部的團結與傳承。
傳統(tǒng)教育方式進一步保護了排瑤藝術的發(fā)展,這與本民族長期保持瑤老制組織是分不開的。
(一)利于傳統(tǒng)藝術文化的保護。耍歌堂、還愿等一系列宗教活動無不彰顯瑤民對祖先的崇拜。筆者曾有幸采訪油嶺排的“鼓王”唐橋辛二公,他說:“在每次舉辦耍歌堂時,會打長鼓的人可以領取糍粑或是大餅。在此期間,有才者天天打長鼓天天就能領取食物。”此舉不僅能夠激發(fā)當地瑤民學習長鼓的熱情,更能有效保護長鼓舞,使之不會失傳,這都是瑤老聚會商討后的結果。瑤老在保護排瑤民間文學方面也起到極大的作用,他們在特定的場合給后輩講授大量的本民族神話和傳說故事,使其得以代代相傳。同時“瑤族人民愛唱歌,日出唱到日落坡”,排瑤歌詞內容十分廣泛,這些瑤歌匯集、保存和傳播排瑤傳統(tǒng),使瑤民有“俗”可傳。
(二)利于傳統(tǒng)藝術文化的傳承。瑤族的傳統(tǒng)藝術文化扎根于民眾之中,與他們的生活環(huán)境、生產勞動、宗教信仰、節(jié)日習俗等水乳交融。瑤老制為繼承、弘揚民族傳統(tǒng)藝術文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油嶺排的老人說,以前學習長鼓舞的人是由瑤老決定的。現在年輕一代瑤民由于各種原因紛紛外出打工,愿意學習長鼓舞的越來越少。瑤老由原來指定人員學習改為以抓鬮的方式來決定多子女家庭中誰外出打工,誰留下學習長鼓舞。俗話說“有瑤就有鼓”,這充分證明了它具有傳播的普遍性、廣泛的群眾性和相對的穩(wěn)定性,這些特性與瑤老制的管理方式是密不可分的。
(三)利于傳統(tǒng)文化藝術的發(fā)展。藝術文化具有時代性。身為瑤老的唐橋辛二公之所以被油嶺排的瑤民稱為“鼓王”,一是在于他掌握整套動作,二是他無私授藝。唐橋辛二公為將36套72節(jié)長鼓舞流傳下去,特去繁取精,編制了9套動作。一些由瑤老主持的宗教活動還促進和繁榮了排瑤民間服飾及工藝美術的創(chuàng)作。每逢節(jié)日,姑娘們夜以繼日趕制衣服、花袋、繡花裙及其他飾品,工匠則趕制銀耳環(huán)、銀項圈、銀手鐲、銀簪、銀牌、小銀鼓等。多姿多彩的瑤族藝術文化隨著瑤老制的存在而進一步向前發(fā)展。
處于封閉和半封閉狀態(tài)的“瑤老制”組織在一定程度上保護和傳承了排瑤的傳統(tǒng)藝術文化。所謂的傳統(tǒng),其實是一種“社會記憶”,是積淀、傳承,更是社會歷史結構。瑤老在潛移默化中讓民間文學、傳統(tǒng)歌舞、刺繡工藝重新煥發(fā)生機。伴隨著這種記憶,瑤老將一些社會現象和活動有意識、無意識地傳承下來。而藝術文化的生命力主要體現在傳承力度上,瑤老以獨特的方式承載和傳遞著民族的傳統(tǒng)藝術文化。
注釋:
①“瑤老”是一個總稱,指經群眾推選的上層領導人物。
②彈指歌是老人向后輩們講述先人歷史、民族來源的敘事歌。
[1]列寧.列寧全集(第29卷)[M].北京:中央編譯局,1986.
[2]馬建釗,麻國慶,李筱文.排瑤研究論文選集[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13.
[3]玉時階.瑤族文化生態(tài)保護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4.
[4]李思霞.從“古老文明”走向“現代法治”:廣東連南瑤老制[J].讀天下,2016.
C953
A
1007-0125(2017)09-0274-02
第一作者:沈曉珊(1993-),女,江西省南昌市人,中南民族大學音樂舞蹈學院,2015級中國少數民族藝術(舞蹈方向)專業(yè)碩士研究生;
第二作者:張 欣(1992-),男,江蘇省揚州市人,中南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2015級馬克思主義民族理論與政策專業(yè)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