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以來好萊塢電影中的中國人形象嬗變

張海濤，曹 倩

（西安石油大學 人文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5）

改革開放以來好萊塢電影中的中國人形象嬗變

張海濤，曹 倩

（西安石油大學 人文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5）

從默片時代開始，中國人的形象就出現在好萊塢電影上。早期的中國人形象主要以表現“黃禍論”思想為主。新中國成立后，對好萊塢電影采取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清除運動，直至改革開放以后，好萊塢電影又迅速占領了中國市場，中國人的形象也在好萊塢電影中頻繁出現，并且逐漸正面化。中國人形象的正面化不僅是中國文化國際影響力提升的結果，更是好萊塢電影產業化推進中搶占市場份額的重要手段。

改革開放；好萊塢電影；中國人形象

從電影發展史來看，法國是電影的發祥地，然而，最先對世界電影產業產生重大影響的則是美國好萊塢電影。隨著二戰結束，后殖民主義思潮的興起，以及東西方意識形態上的差異，好萊塢電影中中國人形象所暗含的寓意，成為中國文化研究者所關注的問題。李一鳴所著的《銀幕謊言：好萊塢電影中妖魔化的華人形象》，為國內最早且最有影響力的研究文章，并一度主宰著此項研究的方向。那么，好萊塢電影中的華人形象在中國改革開放以后又有了一個什么樣的轉變呢？近年，好萊塢電影對中國市場的頻頻示好，究竟是出于商業目的，還是經濟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化認同？

一、好萊塢電影在中國

早在20世紀30年代初，上海電影市場就已經被好萊塢電影搶占。據《全國電影事業概況》（1935年1月《明星月報》第2卷第6期）、《聯華年鑒·民國二十年——二十四年》（1935年第6屆年會報刊）等統計，1933年，中國進口外國長片431部，其中美國片有355部，占82%；1934年，進口長片中美國片占了85%；1936年，進口外國片中美國片占了89%。對好萊塢電影向中國傾銷，當時就有人對此抱有警惕心理。梅朵給好萊塢電影做的定性是：“好萊塢電影究竟是種什么東西？對于這一點，我們可以直接地回答，好萊塢電影是帝國主義的文化傳播所。”①

新中國成立后，對好萊塢電影采取了階段性、有步驟的清除運動，最終對好萊塢電影在中國內地實行了數十年的全面禁絕。對于建國初期的這場好萊塢電影清除運動，現今的研究評論文章較少，主要有汪朝光發表在《世紀特稿》上的《建國初停映美國影片紀實》，以及饒曙光和邵奇發表的《新中國電影第一個運動：清除好萊塢電影》。此次電影清除運動主要在上海進行，應社會以及國家形勢的變化先后分三步完成。

在上海政權建立之初，考慮到上海市民的文化習慣，當時允許上海的民營影業繼續存在，對美國電影也采取了較為寬容的政策。1950年2月15日，中共中央宣傳部發出《對有毒影片審查標準的指示》，該《指示》指出，審查標準不可過嚴，須考慮私營影院營業和觀眾需要。因此，美國電影在上海的放映基本未受影響。1950年2月，為支援上海的反轟炸斗爭，北京市影院同仁大會于2月25日一致通過拒絕放映英美電影，5月24日又決定對于進步之英美片不加拒演，但須經華北影片經理公司統一排片。天津自6月起亦停映美片。在這種大環境下，1950年4月8日，上海市文化局召開影院業座談會，各院代表均贊同在目前情況下，應采取有計劃有步驟的辦法，對進步影片加強推廣，對消極影片加強限制。直到1950年6月，抗美援朝戰爭爆發，隨中國人民志愿軍入朝參戰，1950年10月中旬，專放美國電影的上海大華電影院主動停映美國片。11月初，媒體首次公開以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為主題，報道朝鮮戰局。此后，各影院主動向文化局提出停映美國影片的申請。11月11日，《解放軍日報》《文匯報》等8家主要報紙聯合發表聲明：決定自即日起停止刊登美國影片廣告；12日，上海市電影院商業同業公會發表通告：自14日起停止放映美國電影。自此美國好萊塢電影基本從中國影院肅清。

1978年，中國首次舉辦“美國電影周”，并向公眾展映《車隊》《未來世界》《惡夢》等影片。1979年，中美兩國正式建交。同年，中影公司首次購買了《愛情故事》《羅馬假日》等四部美國影片在中國公映。1986年，好萊塢著名導演斯皮爾伯格率拍攝組來到上海，拍攝好萊塢著名影片《太陽帝國》的外景戲。1994年11月12日，好萊塢大片《亡命天涯》在中國6大城市首映；1998年引進的《泰坦尼克號》，票房收入高達3.6億人民幣，幾乎與100部國產片等值。2004年1月1日，國家頒布《外商投資電影院暫行規定》，華納兄弟國際影院公司正式進軍中國市場，“狼”真的來了。

中國人形象最早出現在好萊塢電影上，始于18世紀末20世紀初的默片時代。《華人洗衣鋪》（1894年）是典型代表，角色大都是拖地的長辮，詭計多端，殘暴成性。20世紀30年代，好萊塢開始拍攝以中國本土為背景的電影。代表作品《大地》（1937年）因在種族和文化的差異上采取了人性化處理，受到較高評價。但影片對王龍夫婦的形象塑造有意無意地給觀眾傳達了這樣一種印象，即中國底層人物大都極端貧困，任勞任怨，不知反抗。

從以“黃禍論”思想為指導的妖魔化形象到有意識地非正常化，再到受難者形象的塑造，改革開放以前，好萊塢電影中的中國人形象始終處于被言說、被弱化的境地。

二、新時期好萊塢電影中的中國人形象

早期的中國人形象被好萊塢電影妖魔化，主要表現為一種野蠻落后的東方景觀。宋李瑞芳在《美國華人的歷史和現狀》中指出：“在美國對華人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成見。這種成見，竟不顧事實，把這個民族說得聳人聽聞，陰郁恐怖，把他們描寫得如何與眾不同，搞到神乎其神的地步。”②谷劍塵在《中國電影發達史》（1934年）中歷數美國電影弊端時也曾說“片中需用中國人之處，不是充盜匪的下手，就是做人家的仆役，且必囚首垢面，彎腰曲背，形狀穢瑣，丑態可憎。”③在經歷了近三十年的沉寂之后，隨著國家政策的轉向，好萊塢電影重回中國電影市場。1988年，由意大利導演貝托魯奇執導的電影《末代皇帝》就是一部影響頗大的以塑造典型華人形象名世的影片。

該片在1989年獲得了9項奧斯卡大獎，成為好萊塢電影史上的一座豐碑。影片以溥儀掙扎矛盾的心路歷程為主線，輔以清末亂象以及軍閥混戰等，將溥儀荒謬痛苦的一生貫穿起來，窺探中國末代皇帝鮮為人知的生活細節，以人性心理為主要表現內容，賺足了觀眾的眼球。

1994年，國家電影主管部門開始采用國際通行的票房分賬制，并規定，引進國外大片的比例為美片占1/3，歐洲片占1/3，其他國家影片占1/3。1999年11月15日，中美雙方達成雙邊協議，中國政府承諾加入世貿組織后三年將允許外資占50%以上股份的公司從事電影院的建設和經營，中國進口海外影片的配額將遞增到一年50部。這對于好萊塢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

動畫電影《花木蘭》（1998年）即在此背景下上映。影片以花木蘭女扮男裝替父從軍的故事為藍本，但其淡化了歷史，故意模糊故事年代，花木蘭被塑造成一個機靈聰明、性格外向、崇尚個性自由的女孩。基于這樣的基調，整部影片的主題就成了崇尚個性、歌頌自由、突出英雄人物。在影片最后，木蘭更是拋棄君臣禮儀，開心地抱了抱國王。這便自然而然地將西方文化中的平等自由精神傳達給了觀眾。

進入21世紀，隨著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中國的綜合國力和國際影響力不斷提升，好萊塢電影中的中國人形象也逐漸正面化。2008年上映的《木乃伊3》《功夫之王》《功夫熊貓》等都塑造了積極向上的華人形象，同時對中國哲學和文化都有了正面的表現。2009年上映的《2012》，更是將中國作為最后挽救人類的棲息之地，中國人則成為最后救贖人類的引領者。

三、好萊塢電影中中國人形象正面化的原因

改革開放以來，好萊塢電影中中國人形象的日趨正面化有諸多原因，其中，建國初期，中國對好萊塢電影的全面清除是一個重要原因，同時，中國文化在世界的影響力不斷提高，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

2008年的好萊塢電影，塑造中國人正面形象達到了高潮。《木乃伊3》《功夫之王》《功夫熊貓》都是以表現中國人形象、以中國文化為主題的影片。其中《功夫熊貓》更是被譽為“好萊塢電影寫給中國的情書”。2009年上映的好萊塢大片《2012》，則將這一情愫表達到了極點。這與中國在國際社會中影響力的提升有密切關系。

改革開放以來，國產電影不斷參與中國文化的宣傳。作為中國文化的載體之一，近年來，中國電影一直在加強海外推廣。2008年，國產影片有45部銷往世界61個國家和地區，海外票房收入達25.28億元。2009年，有48部國產影片銷往世界65個國家和地區，海外票房收入達27.7億元。2010年，有47部國產影片銷往世界61個國家和地區，海外票房收入達35.17億元。這種友好且主動地宣傳，讓世界真正了解了中國文化。這也正是為什么好萊塢電影在表現中國人正面形象的同時，也在不斷對中國文化予以表現的原因。

然而，好萊塢電影終歸是一個產業，搶占市場賺取票房終究是它不變的追求。中國巨大的市場容量同樣令好萊塢垂涎欲滴。據美國電影協會統計，美國國內電影票房收入2010年約為106億美元，但到2011年減少了約4%。而海外的票房收入增長了約7%，達到224億美元。電影《2012》《阿凡達》在中國內地過億元的票房收入令好萊塢意識到，中國票房實力不容小覷。與其刺激中國人的情緒不如討好中國觀眾來的實惠。

四、結語

好萊塢電影的產業發展模式決定了其搶占市場的“狼性”是不會消失的。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不斷發展，并迅速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國家，巨大的市場容量對于好萊塢電影制造商來說誘惑巨大。因此，好萊塢電影近年來開始頻繁塑造正面的華人形象。所以，在肯定我們發展紅利的同時，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好萊塢電影的商業迎合本質。如何進一步解碼好萊塢電影中的中國人形象，將是我們之后很長時間內的一個重要課題。

注釋：

①梅朵.好萊塢電影究竟給了我們什么影響[J].影劇叢刊（第二輯），1948.

②宋李瑞芳.美國華人的歷史和現狀[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9.

③盧燕，李亦中.隔洋觀景·好萊塢鏡像縱橫[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4.

J99

A

1007-0125(2017)09-0115-02

張海濤（1982-），男，山東泰安人，文學博士，西安石油大學人文學院副院長、副教授。研究方向:文藝學、美學。

陜西省教育廳專項科研計劃項目《改革開放以來好萊塢電影中的華人形象嬗變研究》，項目編號：15JK1590。

曹 倩（1990-），女，西安石油大學人文學院中文系2013屆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