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蕓
(重慶文化藝術職業學院 重慶 400000)
從《荊釵記》看古典戲曲改編
徐 蕓
(重慶文化藝術職業學院 重慶 400000)
在文學創作中,改編是一種常見的手段,有將小說改編成舞臺劇或影視劇的,有將古典戲曲改編成小說的,也有不同戲曲劇種之間文本的改編。現以《荊釵記》為例,就我國古典戲曲的改編方式及其得失談一點個人粗淺的看法。
《荊釵記》;古典戲曲;改編
一個民族的文化經典,是這個民族最為寶貴的精神財富,既可供后代藝術家從中不斷汲取養料,又可使一代又一代讀者和觀眾從中獲得思想啟迪和審美享受。在西方,古希臘悲劇、莎翁戲劇、托爾斯泰小說等經典之作被不斷改編成各種舞臺劇和影視作品;在中國,《西游記》《紅樓夢》《三國演義》《水滸傳》等名著及古代經典戲曲同樣被改編過無數次。改編的依據主要基于兩點:一是時代背景的變化。以“舊瓶裝新酒”,用現代聲、光、電來重新演繹古代作品,為作品注入更多時代元素;二是觀眾群體的變化。據不完全統計,我國各民族地區的戲曲劇種,約有三百六十多種,比較流行的有京劇、昆曲、越劇、豫劇、湘劇、粵劇、秦腔、川劇等五十多個,而每一個地方劇種,都有一大批受眾,因此,將一個戲本改編成不同的地方戲曲劇目,既是繁榮地方文藝的需要,也是各劇種觀眾的普遍需求。
《荊釵記》原為南戲劇本,與《白兔記》、《拜月亭》、《殺狗記》、《琵琶記》號稱五大傳奇。后《荊釵記》被改編為不同的地方劇種,川劇便是其中之一。川劇《荊釵記》是川劇“江湖十八本”之一,又名《木釵記》。比較南戲《荊釵記》與川劇《荊釵記》之間的區別,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一)故事內容肥瘦不同,情節結構松緊有異
南戲《荊釵記》一說為元人柯丹邱所著,但據王國維考證,作者為明太祖第十七子寧王朱權。南戲《荊釵記》全劇共四十八出,講述了王十朋和錢玉蓮之間的故事。王十朋自幼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貢元錢流行欣賞其人品,將女兒玉蓮許配給他,十朋母親以荊釵為聘禮。玉蓮不聽繼母勸說,拒絕了富家子弟孫汝權,嫁與了十朋。不久十朋上京趕考并金榜題名,授江西饒州僉判。丞相萬俟欲招十朋為婿不成,將十朋改調到廣東潮陽任僉判,不準其回家省親。十朋寄回的家書被孫汝權篡改,詐稱其已入贅相府。玉蓮繼母逼玉蓮嫁給孫汝權,玉蓮投江殉節,幸被新任福建安撫錢載和救起,收為義女。錢載和差人尋找十朋,不料陰差陽錯,讓玉蓮誤以丈夫已死。五年后,十朋調任吉安太守,錢載和也由福建安撫升任兩廣巡撫途經吉安府,十朋前去碼頭拜謁。錢載和聞知十朋就是玉蓮的丈夫,二人終得團圓。
川劇作家趙循伯將《荊釵記》改編為川劇,通過增、刪、并、調等方式,將原有的四十八出壓縮成十一場,成功地保留了南戲的故事原貌,使得故事脈絡更為清晰,人物關系更加明朗,故事結構更為緊湊。川劇《荊釵記》講述了南宋時,溫州窮書生王十朋與貢生錢流行之女錢玉蓮以木釵為聘結為夫妻。十朋赴京應考,得中狀元,丞相萬俟欲招其為婿,十朋婉拒,被貶官潮陽,與錢家斷絕音訊。繼母逼玉蓮改嫁富豪孫有乾,玉蓮不從,跳窗逃出投江,為福建安撫使錢載和所救,收為義女。數年后,十朋調任吉安太守,與玉蓮在玄妙觀中相遇,幾經周折,終以木釵為憑相認團圓。
盡管南戲《荊釵記》存在內容冗長、結構松散之弊,但客觀而言,由于川劇版對內容的大量壓縮,使得南戲中不少有助于表現人物性格和心理的過場戲被刪減掉,在故事內容的豐富性及抒情達意的表現性上還是存在較南戲遜色之處。
(二)主題表現側重不同,故事詳略取舍各異
《荊釵記》被譽為宋元四大南戲之首,在戲曲史上具有突出地位,不過作者有刻意宣揚封建禮教之意,“義夫”、“節婦”、“守節”一類字眼隨處可見。川劇《荊釵記》突出了男女雙方對愛情忠貞不渝的主題,剔除了封建倫理綱常和宿命論的糟粕。由于二主題各有側重,因此在故事敘述上,作者的詳略把握和材料取舍也不盡相同。
川劇《荊釵記》第一場為《受釵》,第二場為《餞別》,而南戲《荊釵記》第八出才為《受釵》,第十五出為《分別》。可見,川劇《荊釵記》將南戲《荊釵記》一至七出的內容合并到了第一場,將九至十五出的內容合并到了第二場,使得故事迅速展開,大大縮減了劇目場次,使得情節結構更加緊湊。
如果說對于故事的敘述,南戲作者是“娓娓道來”,那么川劇作者則是“單刀直入”。南戲《荊釵記》第一出《家門》講述了整個戲的概況,第二出《會將》和第四出《堂試》講述王十朋才學過人,在堂試中一舉奪魁,第三出《慶誕》講貢生錢流行壽宴慶賀場景,第五出《啟媒》、第六出《議親》講錢流行聽說王十朋堂試奪魁,親自上門為女兒提親,第七出《遐契》講紈绔子弟孫汝權看中玉蓮美貌,差媒婆前去說媒。改編后的川劇《荊釵記》,將一至四出幾乎全部刪去,第一場從第八出《受釵》開始演起,將第五出《啟媒》、第六出《議親》、第七出《遐契》的內容合并到《受釵》中,直接講述錢流行得知王十朋堂試奪魁,前去提親,十朋母親以“荊釵”作為聘禮,而孫有乾也差媒婆以“金釵”為聘向玉蓮提親。玉蓮愛慕十朋學識人品,不受榮華富貴誘惑,也不聽繼母規勸,毅然接受了十朋的“荊釵”。尤其在“受釵”這一情節描述上,人物對白和唱詞明顯增加,突出了玉蓮不貪富貴、不慕虛榮的高潔形象,表現了其追求婚姻自主的決心和勇氣。類似這樣的增、刪、并、調在劇本中還有多處。
可以看出,“瘦身”后的川劇版并不是一味地刪減,而是為了主題表現和人物刻畫的需要,進行了必要的增刪。如第六場《逼嫁》就大大豐富了原劇內容,突出了玉蓮寧折不彎、忠貞不渝的品行,使玉蓮這一人物形象更為豐滿。
(三)觀眾層次高低不同,語言風格雅俗有別
南戲最早采用南曲,此曲誕生于南北宋之交時的溫州,元中后期發揚光大,明代之后采用昆山腔,又稱傳奇,是中國成熟最早的戲曲形式。南戲觀眾上至官宦,下至平民,層面較廣,其作者大都為書會才人。南戲劇本雖注重通俗性,賓白口語化、俚俗化,但劇中的寫景抒情場面以及適宜于生、旦抒情的長套組曲,依然極富文采。川劇是土生土長的劇種,觀眾文化底蘊普遍偏低,對演員手、眼、身、步等動作要求高,對文本說白唱詞則要求淺顯通俗,因此南戲中不少文采斐然的唱詞,在川劇中被改成了意思相近的口語。甚至連南戲中富家公子“孫汝權”,都直接改名為“孫有乾”。
以《受釵》這出戲為例,媒婆在介紹孫公子這個人物時,從南戲和川劇兩段不同的唱詞中可明顯看出兩者語言風格的差異。
南戲《荊釵記》:【前腔】[丑]四遠名傳,那個不識孫汝權。他貌如潘岳,富比石崇,德并顏淵,輕裘肥馬錦雕鞍,重裀列鼎珍羞饌。
川劇《荊釵記》:【生查子】有乾求佳偶,他家賽公侯,珍珠量大斗,米谷如山丘,良田千萬畝,人稱“孫半州”。年少正風流,聘禮也豐厚,一對金鐲頭,首飾般般有,看你收不收。
由此可見,南戲唱詞善于用典,文辭優美。而川劇唱詞則顯得直白通俗,淺顯易懂。
總而言之,南戲與川劇版的《荊釵記》,二者可謂各有千秋。南戲《荊釵記》故事曲折,起伏跌宕,動人心弦,在情節安排、人物塑造、語言表現等方面取得了較高成就,不愧為南戲經典之作;川劇《荊釵記》以南戲劇情為基礎加以改編,使語言風格和情節結構發生了較大改變,主題鮮明突出,內容集中緊湊,唱詞淺顯通俗,唱腔高亢激昂,是古典戲曲改編的成功范例。對于其改編過程中的得與失,也值得戲曲愛好者們深入研究和分析借鑒。
J804
A
1007-0125(2017)09-0020-02
徐 蕓(1969-),女,漢族,重慶人,重慶文化藝術職業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大學語文教育及文學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