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軍輝,張夢媛
(1.軍事交通學院 天津 300161;2.海南師范大學 海南 海口 571158)
試論湯顯祖《牡丹亭》的“至情觀”
張軍輝1,張夢媛2
(1.軍事交通學院 天津 300161;2.海南師范大學 海南 海口 571158)
湯顯祖的《牡丹亭》是影響極大的主情之作,“至情觀”是其思想核心。杜麗娘是作者理想中“情”的代表人物,圍繞她因情而死,死而復生,展現(xiàn)了她的“至情”理想。本文分析了《牡丹亭》中“至情觀”的背景,以及其廣泛深刻的時代意義和對文學發(fā)展的深廣影響,由此“至情觀”也進一步發(fā)展。
湯顯祖;《牡丹亭》;至情觀
湯顯祖的“四夢”中,思想和藝術上的高峰——《牡丹亭》,在明傳奇中具有突出地位。作者湯顯祖棄官回鄉(xiāng)后,有感于當時“理”對“情”的壓制,借鑒和引用了前代傳說故事,創(chuàng)作了《牡丹亭》,表達了極為深刻的“至情”理想。
《牡丹亭》的創(chuàng)作與當時的社會、時代和作者個人的“至情”理想是分不開的。隨著明代生產(chǎn)力的迅猛發(fā)展,政治、經(jīng)濟發(fā)生新的變化,思想文化領域也必然要隨之發(fā)生變化。人們越來越關注世俗物質利益,于是封建名教的威望自然下降,世俗的封建禮教制度開始瓦解。由于“情”和食色聯(lián)系緊密,所以重情的思潮開始活躍。而強調“本心”的心學逐漸崛起,提倡“適性順情”的性情之說也隨之漸盛,這就使得社會上掀起一股先進的肯定個性和人欲的思潮。在學術思想界,公開標舉“私欲”大旗的王陽明心學,提倡“率性所行,純?nèi)巫匀弧保种鲝垺爸朴求w仁”,它直接推動了具有近代思想因素的自然人性論思想的傳播。作為封建社會正統(tǒng)的程朱理學演變?yōu)橥跏厝实年柮餍膶W,也是這個時代的必然,“心外無物”“致良知”這些思想得到進一步傳播,重視個體的主動作用,重視情,人們進一步解放被束縛已久的思想。就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湯顯祖《牡丹亭》適時而生。
湯顯祖的思想也正是通過傳奇劇本得以展現(xiàn)。劇本中對情的寄托,已經(jīng)達到了極致,這是湯顯祖生活理想的一種折射。湯顯祖師從泰州學派三傳弟子羅汝芳,泰州學派敢于反抗傳統(tǒng),肯定人的正常欲望,這對湯顯祖的影響是深遠的。湯顯祖又受思想家李贄影響,所以主張擺脫宋明理學的禮教束縛,講究“至情”,鄙棄理學。他內(nèi)心蘊含的是意志上的“真”,“真”是“情”的根基所在,其實質則是強調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至性真情。劇本中,杜麗娘那種為情而死,又為情而生的對人的正當權益的追求和渴望,實際上融合了作者的審美理想和對封建禮教所宣揚的“理”的批判與否定。杜麗娘對人間至情的執(zhí)著追求,正是湯顯祖內(nèi)心的真實體現(xiàn)。
對理想生生死死的追尋,正是湯顯祖所強調的“至情觀”,而這個“至情”的體現(xiàn)者就是杜麗娘。如吳梅所云:“蓋惟有至情,可以超越生命,忘卻物我,而永無消滅。”①此“至情”無需求證于性理之中,生與死更不是問題,最終會超越生死的界限而達成。
(一)因情生夢——杜麗娘青春理想的覺醒。杜麗娘是父母眼中貴族之家賢淑的典范,但內(nèi)心有著不為人知的強烈的情欲本能。杜麗娘父親杜寶根據(jù)封建標準來教育束縛女兒,將她關在深寂的閨閣,請老儒生陳最良來教女兒儒家經(jīng)典。《閨塾》一出中,一曲“關關雎鳩”引燃了杜麗娘對春天的熱切盼望。她處于閨閣之中,不得自由,免不了傷情。當她“步出香閨”,游賞花園,在反抗封建禮教桎梏的道路上走出了第一步。她從這滿園春色都付與斷井頹垣的現(xiàn)實中,感受到了封建勢力對自己美好年華的壓制。在春光的感召下,她做了一個大膽驚人的夢,第一次在夢中體驗到愛戀的美妙。杜麗娘對“天然之情”全部的向往,都寄寓在這個看似不同尋常、實則是被壓抑已久而爆發(fā)的白日夢里。
(二)因夢而死——杜麗娘對理想的徒然渴望。杜麗娘在白日夢里與持柳的書生共譜戀曲,而夢醒來后卻不得不回到枯燥無味以及冷酷的現(xiàn)實生活中,“睡起無滋味、茶飯怎生咽?”《尋夢》《寫真》表明杜麗娘明白自己對愛情的渴求只能在夢中實現(xiàn)。她要勇敢地開始追求幸福,于是又一次走進后花園,看到人事皆非,夢中情人已經(jīng)杳無可尋,只能傷心自憐,無法實現(xiàn)理想,終于抑郁成疾,不治而死。杜麗娘將自己對青春的珍愛,存于夢中與情人相見的梅樹下,即使化為鬼魂,也要繼續(xù)追求自己的愛情。杜麗娘一連串的對愛情的渴望把她引向死亡的深淵。她孤獨與空虛越重,欲望與反抗就越強,當其解放個性并以身試法時,虛偽的封建禮教轟然倒塌。杜麗娘的死似乎是一種真正的解脫,世間的那一套假道學對她完全失去了控制。
(三)死而復生——“至情”理想與現(xiàn)實的再度博弈。杜麗娘對愛情由生到死的追求,是對“至情”理想的肯定。她為“情”死而復生,通過死亡的煉獄走向幸福的人生。《魂游》《幽媾》描寫杜麗娘即使在死后,她的一縷香魂也隨風飄蕩,追尋夢中情人并大膽與之幽會。她的魂魄是其精神的化身,還魂后,她重回陽間,仍然有著追求愛情的決心,勇敢抵抗封建禮教。杜麗娘“以情抗理”,“至情”超越生死。杜麗娘如此,柳夢梅亦是如此。
總之,《牡丹亭》的中心是“情”,杜麗娘執(zhí)著追求的便是一種“至情”,而這種“情”與當時統(tǒng)治著整個社會的“理”之間的斗爭,也就構成了整個戲曲的基石。
《牡丹亭》主題并不單純是愛情,而是從更深層次上反映了時代精神。它影響了當時和后來的戲曲創(chuàng)作,將明晚期社會中肯定自然的人欲、解放被束縛的思想推向頂峰,大大激勵了人們對新時代、新生活的追求。
湯顯祖的劇作通過舞臺和刊刻,風靡海內(nèi),尤其是《牡丹亭》到了“家傳戶誦”(沈德符《顧曲雜言》)的程度。杜麗娘的“夢”被無數(shù)渴望個性解放的青年女性追尋著,甚至付出了生命,如商小玲、俞二娘等酷愛《牡丹亭》并傷情而逝。湯顯祖在得悉此事后,特以詩哀之,詩云:“何自為情死?悲傷必有神。”盡管入清后這部作品被冠以“淫詞”的罪名而遭禁止,盡管它被封建衛(wèi)道者誣蔑為“點染風流”,但它喚醒青年男女追求個性解放的思想是無法阻擋的。
湯顯祖《牡丹亭》展現(xiàn)的“至情觀”,為此后作家的創(chuàng)作打開了視野,對當時和后來的文學發(fā)展也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臧懋循、馮夢龍等人的改編和續(xù)作,擴大了《牡丹亭》的傳播,進一步放射出它的思想光芒,加深了它對文學發(fā)展的影響。孟稱舜的代表作品《嬌紅記》《花前一笑》等,在主旨、思想等方面與《牡丹亭》一脈相承。祁彪佳評述《花前一笑》:“此劇得氣于《牡丹亭》。”②著名的《長生殿》,是在更高層次上學習《牡丹亭》,表現(xiàn)出對至真之情的崇尚,重新弘揚晚明“至情”的思想。后來的《聊齋志異》《紅樓夢》等小說創(chuàng)作,也受到《牡丹亭》至情主旨、夢幻意識的影響。
湯顯祖追求“至情”的精神是不朽的,他塑造的杜麗娘形象是古代文學人物畫廊中一顆璀璨明珠;他創(chuàng)作的《牡丹亭》是明代戲劇頂峰之作,是中國古代文學寶庫中不可多得的精神財富。
注釋:
①吳梅.中國戲曲概論[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58.
②中國戲曲研究院編.中國古典戲曲論著集成[M].中國戲劇出版社,1959,171.
[1]湯顯祖.牡丹亭[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
[2]程蕓.湯顯祖與晚明戲曲的嬗變[M].北京:中華書局,2006.
[3]劉淑麗.《牡丹亭》接受史研究[M].濟南:齊魯書社,2013.
第一作者:張軍輝,男,軍事交通學院學員旅,2014級在讀本科生;
第二作者:張夢媛(1993-),女,河南省周口市人,海南師范大學,2016級在讀研究生,碩士學位,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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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0125(2017)09-001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