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電影《七月與安生》的敘事模式

劉海娥 王桂亭

(1.華僑大學文學院，福建 泉州 362000；2.華僑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福建 廈門 361000)

一、“謎點”式的情節內容

“縱橫字謎”是一種起源于西方社會的完型拼字游戲?！翱v橫字謎式”敘事模式即一種增強故事敘事留白效果的特殊敘事技巧，其文本特征與“縱橫字謎”游戲有許多相似之處，是當下西方懸疑性影視作品中一種較為普遍的敘事方法。這種敘事方法在敘事過程中，會有大量引起觀眾疑惑的“謎點”式細節，不斷刺激、影響觀眾，進而增強觀眾的疑惑感和主動參與破解“謎點”的欲望。同時，這些“謎點”并非雜亂無章，而是統一在一個或多個相關的主題下，在劇本中產生敘事推動作用。這種“縱橫字謎式”敘事模式的“謎點”就是一種“神秘細節”。這些“細節”以非常豐富的方式出現在受眾面前，或是圖案、文字、謎語、眼神……總之，“謎點”式的情節內容是該敘事模式的最大特征。

影片開頭，鏡頭拉近《七月與安生》這本小說，然后就是一名男士在說話，說是來找安生，想讓安生幫他找到網上連載小說《七月與安生》的作者七月，還說他已經去過了鎮江，找到了小說中的小樹林，還找到了他們學校的一位老師，通過了解，知道了七月在學校里寫作就很好。接著，又將鏡頭切換到安生，從她的面部表情，玩弄手指的細節，到她說“不認識七月”“七月，這個名字還蠻特別的”等話來看，導演是試圖借用這位男士與安生的對話來誤導觀眾，將觀眾指向于小說的作者是七月這個“事實”。

隨后，家明跟時隔多年的安生在地鐵相遇，觀眾又一次從家明口中得知現在網上很火的小說《七月與安生》的作者就是七月，里面講述的故事就是關于他們幾個人的，很真實，他看過并從小說中得知安生后來結婚到國外生活了。而安生的躲閃又給了觀眾一種神秘之感，究竟作者是七月嗎？

影片并沒有到此就停止對“作者是誰”的追問，而是讓安生懷著在地鐵上家明問及七月時的那種逃避、躲閃的心境回家之后，出于一種對往事的追憶和好奇而打開電腦。而此刻，鏡頭也轉向了電腦屏幕上“七月與安生第一章”這幾個字，還有接下來的旁白“在十三歲那年，七月第一次遇見了安生”，鏡頭再次切換到13歲那年的軍訓場景，都是想把觀眾引入導演所設的圈套之中，一步一步地讓觀眾確信小說的作者就是七月。

但就在這時，導演又設置了一個合理且必不可少的細節——家明給安生扔下的一個名片夾，又將觀眾的思緒拉回來。導演利用“名片夾”這個“謎點”，既給觀眾再次設疑，又強化了“作者是誰”這個謎點。

在這個敘事過程中，先通過“作者是誰”這個充滿神秘性的懸念細節，再通過“名片夾”對其強化，讓觀眾暫時對“作者是誰”這個問題感到迷惑不解，從而隨著劇情的擴展，一步一步激發觀眾的好奇心和參與破解的欲望，這就是“謎點”的巧妙運用。

二、“領悟”式的情感體驗

在“縱橫字謎式”敘事模式開始運作的時候，其中一個運作的顯著特征就是隨著敘事的推進，讓表面上看去沒有關系的一些神秘細節在內部產生了有機聯系。而這種有機聯系的發現，往往是在激發了觀眾主動智力參與破解之后形成的。正是基于觀眾的主動參與，才能讓觀眾在這樣的敘事過程中，體驗到類似破解“縱橫字謎”時所感到的樂趣——領悟感。

在“作者是誰”這個“謎點”式細節的一系列場景中，編劇并沒有直接告訴觀眾“小說的作者實際上就是安生”這一信息，而是通過利用一名陌生男子想要讓安生幫忙來尋找小說作者，想把小說改編成劇本，以及家明說通過網上連載小說知道她結婚去國外生活，還有家明扔下的名片夾，“女兒”李瞳瞳偷走名片夾等細節一步一步巧設“謎點”，吸引觀眾眼球，不斷埋設伏筆，讓“謎點”反復出現，激發觀眾的疑惑感。當觀眾將這幾個“謎點”細節在自己的腦海中拼湊起來的時候，觀眾必須用右腦領悟這些細節之間的有機聯系所揭示出來的深層次事實才能完成敘事。在這里，當觀眾看到這幾個場景的事實時，會將幾個場景的“謎點”信息合并起來思考，并得出如下領悟：“小說的真實作者是安生，她用‘七月’這個筆名寫了這部小說?！睂τ谶@個事實，編劇沒有直接展示，而是巧妙地利用幾個“謎點”式的細節，激發和鼓勵觀眾自行參與完成敘事。在這個參與完成敘事的過程中，最重要的是將表面上看似無關的“謎點” 進行內在的有機聯系，讓觀眾從中獲得一種破解“縱橫字謎”游戲空白處時一樣的“領悟”式體驗。

三、“熏鯡魚”式的敘事強化

“熏鯡魚”式的敘事手法是對“縱橫字謎式”敘事模式在應用時的一種強化，也是一種典型的好萊塢編劇敘事技巧。在敘事過程中，創作者主動對于觀眾感到迷惑不解的神秘內容給出提示，但是該提示實際上是刻意誤導觀眾，使觀眾相信或是懷疑一個虛假的事實。隨著敘事的推進，事實的真相被展示的時候，觀眾因為開始相信的是一個虛假的事實，忽然看到一個出乎自己意料的真相的時候，這種所相信的虛假事實與真相之間的差距會使觀眾感到驚奇，獲得一種更深層次的“領悟”感。

在李瞳瞳約見家明之后，作者的真相被解開，而“七月在哪兒”卻成為高潮。導演先穿插一段安生的回憶，讓觀眾得知懷孕后的七月來找過安生，她是最后一個見過七月的人。隨后將鏡頭切換到家明，從他沉默地起身離開座位，到重重地關上車門，再到消失后的背影，以及在車中安生的面部特寫鏡頭，都在向觀眾傳達一個信息：“七月生下孩子后就再也沒有音信了。”理所當然，這就是“真相”。而這恰是導演所對觀眾進行的一種“熏鯡魚”式的迷惑，即在觀眾無法覺察的情況下，刻意誤導觀眾的預期方向。這樣的安排既滿足了觀眾從此前劇情所做的合理推測，又實現了“熏鯡魚”式的敘事迷惑。

然而，影片并沒有就此結束，而是通過一個鏡頭——安生面部的特寫，淚流滿面的安生讓觀眾知道“七月”的結局并非那么簡單，而真正的事實是七月產后大出血死了，是安生以家屬的身份在死亡通知單上簽了字……隨著屏幕變黑，劇情再一次反轉，現實中的安生坐在電腦前，寫下了小說的最終篇：27歲，在路上。“她每到一個地方……一定就是那個已經過上幸福生活的安生。”

從“家明知道的真相”到“真正的七月結局”，再到“小說最終篇”的三次反轉，讓觀眾緊繃的情緒不斷隨著劇情的切換而跌宕起伏。在整個敘事中，先通過暗示將其誤導向一個錯誤的預期結局，然后再解釋真實結局本身，不僅讓觀眾在“預期”與“現實”的巨大落差之間體驗到了右腦思維所帶來的“領悟”感，而且還在心理上滿足了觀眾所期待的一種“美好結局”。總之，“縱橫字謎式”敘事模式使得《七月與安生》在同類題材的影片中脫穎而出，也給以后該類影視作品提供了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