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周
1925年7月9日,北大教授吳虞跟同事游頤和園,叫了一輛出租車,總共花了十幾塊大洋。
十幾塊大洋可不是小數目。當年魯迅給母親雇過三個老媽子,管吃管住,除此之外每人每月的工錢僅有兩塊大洋;郁達夫的哥哥郁華雇過一個廚師,也是管吃管住,一個月工錢僅六塊大洋;毛澤東在北大圖書館打工的時候,李大釗開給他的月薪才八塊大洋。吳虞教授坐一回出租車,竟然能花光普通人一個月乃至小半年的收入!
吳教授叫車的費用如此之高,是不是被出租車司機坑了呢?當然不是。據他在日記中敘述,北京出租車是計時收費的,一個小時收一塊大洋。他從北大坐到頤和園用不了一個小時,可他為了擺闊,讓這輛出租車全程陪護,上午9點出發,下午7點返校,需要付費十塊大洋。此外他還要甩給司機一塊大洋的小費,再交給頤和園管理處三角錢的停車費,所以就得跟十幾塊大洋吻別了。
民國時代的出租車收費標準比較特殊,不但北京流行計時收費,很多城市都是如此。如陳伯熙《上海軼事大觀》所載:在上海坐一個小時出租車,需付費四五塊大洋,比北京還嚇人。
再如1933年津浦鐵路委員會總務處編印的《津浦鐵路旅行指南》記載:“往來下關及夫子廟,逗客乘坐之普通汽車,俗呼野雞汽車,每人每次約收車費四角(銀圓),但須湊足五人方肯開行。正規出租汽車每鐘點收費三元,逾一小時后每鐘點加二元,每半鐘點加一元。”這段話說明南京既有正規出租車,也有非法營運的“黑出租”(即引文中的“野雞汽車”是也),黑出租按人次收費,正規出租車按乘坐時間收費:起步價(前一小時)三塊大洋,此后每小時兩塊大洋。
因為流行計時收費,所以民國時代某些出租車公司會印制一大批“計時單”。司機營運的時候,把計時單放在車里,乘客上車,先在計時單上填寫起始時間,下車時再填終止時間,最后雙方計算時長,按時間結算費用。所以這些出租車絕不等于計程車,只能叫“計時車”。
1927年5月,鄭振鐸從上海坐船赴歐洲留學,途經香港,在香港皇后大街叫了一輛出租車,他驚奇地發現香港的出租車全是按里程收費,收費標準是每英里港洋一角。港洋比大洋購買力略低,一角港洋僅相當于九分大洋,所以鄭振鐸慨嘆香港的出行成本比大陸低得多,其出租車收費標準也比大陸合理得多。
20世紀30年代,廣州照搬香港的成例,推出了二十輛計程收費的出租車,從此計程收費的流行風才開始刮進中國大陸。即便如此,計時收費的老規矩仍然在其他城市繼續流行,直到新中國成立后才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