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與蟛蜞

尤今

說來汗顏，到斯里蘭卡去的其中一個大動力，竟是可以天天狂吃大螃蟹。暗自盤算，點食螃蟹時，黑胡椒、白胡椒、蛋黃、奶油、清蒸、麥片、咖喱、辣椒，各種做法，逐餐輪流吃。沒有想到，我的計劃，全盤落空。

大螃蟹在它的故鄉斯里蘭卡，竟然不是唾手可得的。

在科倫坡一家餐館點菜時指定要一公斤以上的大螃蟹，侍應生一聽便搖頭說道：“大螃蟹？沒有！全都出口到新加坡去了。我們這兒只有五六百克的！”我嘆了一口氣，委曲求全地點了咖喱螃蟹，小小的一只，好像發育不良，吃得意興闌珊，與雞肋無異。

次日，撥電到著名的喜來登中餐館預定大螃蟹，要求重量在 1.3公斤左右且有豐厚肉質的那種，餐館經理遲疑著說：“我不能保證一定有，不過，一定會盡力幫你找！”后來，撥電通知我說，供應商已找到了一只重達一公斤的。

興沖沖地趕赴餐館，令我大感錯愕的是，端上桌來的這只大螃蟹，居然只有一只鉗！

叫來領班，問道：“還有一只大鉗呢，去了哪里？”

領班老老實實地說：“螃蟹來貨時，全都是單鉗的?！?/p>

“什么！斯里蘭卡生產單鉗螃蟹？”我愕然問道。

“不是啦！”她笑了起來，“這些螃蟹，是因為打架受傷或者搬運時不慎而弄掉了一只鉗子。肢體殘缺的螃蟹，全部保留內銷。那些品質上好的、雙鉗齊全且碩大肥壯的，通通都外銷到新加坡去了?！?/p>

哎呀，過去，我真是個“身在福中不知?！钡男录悠氯税?！

在科倫坡，有家以螃蟹為招牌的餐館。餐館入口處，豎立著一個大大的廣告牌子，上面用風趣詼諧的語言寫道：“親愛的顧客：斯里蘭卡螃蟹長久以來俘虜著新加坡饕餮的心，我們向您保證，本餐館的螃蟹品質，絕對等同于外銷到新加坡的，唯一的不同是，它們更為新鮮，在捕獲之后，不需要搭乘飛機，立馬便送上桌來……”

莞爾之余，細看價目表，邊看邊心驚。半公斤者，一只售價2500盧比。價格依重量而漸次提高，一公斤者售價居然高達5700盧比，這就相當于當地勞力者半個月的薪金呀，吃了又如何消化？

當天傍晚，到海畔欣賞日落。在沙灘上一字排開的小食攤，賣的清一色是油炸食品。我發現最受當地人歡迎的是油炸蟛蜞，這種體積超細超小的螃蟹，千依百順地趴在香香脆脆的面餅上，我見猶憐。

當地人圍著小食攤，買一大包，一家大小你一個我一個地搶著吃，當夕陽慢慢慢慢地墜落于海面時，整個沙灘都是咀嚼蟛蜞的聲音，“咔嚓、咔嚓、咔嚓”，仔細再聽，那竟是蟛蜞滿足的喟嘆，興許是它們覺得自己能夠小小地撫慰國人貧瘠的胃囊，因而把自家的四分五裂當作是一種快樂的奉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