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差別

王乾榮

已故科學家王選生前說過：“名人和凡人差別在什么地方呢？就是名人不修邊幅，叫藝術家氣質，凡人呢，是流里流氣。名人喝高，叫豪飲，凡人呢，叫貪杯。名人老了，變成王老，凡人只能叫老王。”

王選不是嘲諷別的名人——意識到自己“似乎慢慢變成一個名人”，他大概想自我調侃一通吧。王選當然是貨真價實的名人——如今哪家出版機構，不用他的激光照排？他如此說，能引來人們的由衷欽佩和笑聲。凡人如我輩之流，做這文章，就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啦——這也是名人與凡人之不同，叫“名人的自嘲是幽默，凡人諷刺名人是冒犯”。

但這個游戲挺有趣，王選遠沒有做完，順著他的思路，我學下舌吧——

名人與凡人之別何在？

名人的媽場面上沒名字，叫誰誰誰的老媽，凡人的媽在家里沒名字，叫狗娃他娘。名人指頭劃個口子是新聞，凡人死如燈滅。名人結婚離婚生子上電視，凡人結婚在飯店，離婚去民政局，生子上產院。名人被人追著看，凡人追著看名人。名人開會遲到，凡人會前抻脖子傻等。名人說“大家好”，凡人說“您好”。名人愛說“我是小小老百姓”，凡人好稱“老子”。名人上電視叫嘉賓，凡人叫方陣。名人肥胖叫富態，凡人發福叫肥賊。名人慨嘆做人難，凡人叫喚日子苦。名人以文字談玄布道，凡人拿拳頭打抱不平。名人寫錯字叫“活用”，凡人亂寫，是沒文化。名人的批評是指導，凡人挑錯是羨慕嫉妒恨。名人寫文章叫作家，凡人叫作者。名人的稱呼里可以有地名或官名，如韓昌黎、杜工部，凡人的名字就是一個代號，如某甲某乙。名女人叫“先生”，凡女人叫娘們兒。名人干活叫事業，凡人做事叫勾當。名人摟錢以億計，凡人盼掙三兩千。名人與人較量，說“你也配”，凡人打量了對手，口訥的便罵，勁兒小的便打。名人不會高考題，說“連我也答不出”，凡人不會做，怪自己沒本事。名人不涂脂抹粉，叫素面朝天，凡人不化妝是蒼白。名人裝假如真，凡人坦白似詐。霸道的名人叫強龍，耍橫的凡人謂之地頭蛇。名人是大眾情人，凡人是心上人的傍家兒。名人緋聞叫風流韻事，凡人亂來是傷風敗俗。名人發火，叫有性格，凡人惱怒是耍狗脾氣。名人怕露面容戴墨鏡，凡人戴墨鏡趕時髦。名人雅聚，叫群賢畢至，凡人麇集，成烏合之眾。名人竊國為侯，凡人盜鉤被誅。名人的愉悅在名；凡人的快樂在慕名……

上面都是我親見親聞或讀來的。

王選說了名凡差別之后，道：“要保持一個良好心態，認識到自己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人。”這是他的智慧。王選38歲默默無聞搞激光照排，是這方面的權威，沒人拿他當名人。61歲過了創造高峰期，卻“變成一個名人”了。但王選始終以凡人自居，并且說自己已經到了“犯錯誤的年齡”——這才是君子風度。

不管名人非名人，努力著做一個君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