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小蒼茫

一心

一

記得，鄉下有個老奶奶，她最恨人嘆氣，聽到別人唉聲嘆氣，就罵罵咧咧：嘆什么氣，不知道一嘆三年窮嗎？

只有一種情況例外。倘若聽到你肯為別人家的苦難嘆氣，她非但不罵，還會與你一起長一聲短一聲嘆半天。末了，她撫摸著你，眼神里，滿溢著愛與悲憫。然后，語重心長地對你說：孩子，你心眼兒好，能為別人嘆氣，你會有福的。

這句話，當時并不懂。后來，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大概是，只有心里能裝得下他人苦難的人，才可以在愛的延長線上，在善的寥廓里，捕捉到比別人更多的快樂和幸福。

二

太陽底下。

我翻開一塊土坯，隨即掀翻了一個世界：一群螞蟻四散奔逃；一只多足蟲，張皇著，邁不開腿；另幾只叫不上名字的蟲子，嫩嫩的，白白的，像幾截草芽，仿佛一下子被拆去了房宇，僵臥在陽光下，動彈不得。

或許，剛才在土坯下，螞蟻們在納涼，多足蟲在打盹兒，而那幾只草芽般的蟲子，只愿守著它們的嫩與白，與這個世界靜靜相望。

我輕輕地，把土坯蓋回到原處。其實，有夢的塵世，多么希望不被打擾。

三

驅車，走在一個村口。

很好走的路，朋友突然一打方向盤，從旁邊一段坑坑洼洼的路繞了過去。怎么拐了？哦，那邊有幾顆石子。有石子怎么啦？哦，石子被輪胎碾軋后可能會飛起來。

那又怎么啦？

哦，旁邊有幾個正在下棋的老人。朋友淡淡地說。

（摘自《聯誼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