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物象與情趣融合的譯語模式研究

周進

摘要：古詩意象強調有形之“象”與虛構之“意”的融合，主觀內在的“意”唯有通過客觀外在的“象”得以彰顯。由于漢語的簡潔與濃縮，在“言”與“意”之間留下諸多空白，譯者應對空白點加以填充或變通，形成對未定性空白的創造性表達。

關鍵詞：古詩意象；物象與情趣；空白填補

詩歌是意象與情趣的契合，落日、芳草、垂柳、蟬鳴等客觀物象在詩歌中熔鑄了作者的主觀感情。意象分為“意”和“象”兩個方面。“意”指人的審美經驗和人格情趣，“象”指客觀物象。如“梅”本身表示一種植物，為“物象”，當它入詩時便會被“意”化，融入詩人的人格情趣，經過藝術處理后成為凌寒而芳潔的意象。詩歌創作就是詩人捕捉意象、創造意象、組合意象的過程

詩歌作品的語言具有高度的暗示性，通過激發讀者的想象力在腦海中形成詩歌的意境。有時詩人會反復使用某些詞語營造獨特的意象群，如《紅樓夢》中的空月、冷月、花謝、花飛、春暮、黃昏、落絮、白頭、衰草等，映襯林黛玉的憂郁、悲愁、失落、孤傲的心境。在研究詩歌英譯時，如能重視這些意象群組，將體會到詩歌的上天入地、馳騁縱橫的自由境界。

一、“言”與“意”間的空白填補

物象有限，意象無窮。漢語中雖沒有眾多描述性的連詞、冠詞、副詞，卻能左右逢源，渾然一體。正是由于漢語的簡潔和濃縮，在“言”與“意”之間留下諸多空白，形成召喚結構，帶給讀者廣闊的審美空間。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后，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Still weeping tears of blood about our separation； Little red love-beans of my desolation.Still blooming flowers I see outside my window growing.Still awake in the dark I hear the wind a-blowing.Still oh still I cant forget those old hopes and fears.—[霍克斯譯]

Like drops of blood fall endless tears of longing.By painted pavilion grow willows and flowers untold.Sleepless at night when wind and rain lash gauze windows.She cannot forget her sorrows new and old.—[楊憲益譯]

賈寶玉的《紅豆詞》流露的是綿綿的思念。霍克斯沒有將“紅豆”直譯成ormosia，而改譯成little red love–beans，這種處理方法保留了紅豆寓意思念的隱喻。詩中其他輔助意象還有“春柳”和“畫樓”。“柳”也是古詩中寄予相思的意象，如“人言柳葉似愁眉，更有愁腸似柳絲”[白居易：楊柳枝]。“畫樓”原指裝飾華麗的樓房，古詩中常象征某種特殊情調。如“燭明香暗畫樓深，滿鬢清霜殘雪思難任”[李煜：虞美人]。在處理上述意象時，楊憲益以painted pavilion和willow分別對應“畫樓”和“春柳”兩個主意象，然而讀者在接受文字信息的同時，無法領略到原作文化中“紅豆”對應的相思意境。在兼顧源語文化和譯文可讀性方面，霍克斯稍勝一籌，用tears of blood與little red love-beans相比興，豐富了詩歌的內在情趣，使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產生相同的意象聯想。

二、“物象”與“情趣”間的順應

古詩英譯中的順應實際上反映了譯者能否向讀者展現一種物象和情趣的融和，即所謂的由外及內，心物交融。《紅樓夢》第二十三回賈寶玉寫的《春夜即事》，大觀園里的四季美景躍然紙上，其中大量的意象群組合，多意且含蓄。

霞綃云幄任鋪陳，隔巷蛙聲聽未真。枕上輕寒窗外雨，眼前春色夢中人。盈盈燭淚因誰泣，點點花愁為我嗔。 —賈寶玉《春夜即事》

Behind silk hangings，in warm quilts cocooned，His ears half doubt the frogs first muted sound，Rain at his window strikes，the pillows cold.Yet to the sleepers eyes spring dreams unfold.Why does the candle shed its waxen tear？ Why on earth flowers do angry drops appear？ —[霍克斯譯]

The walls flaunt hangings bright as sunset clouds.To muffle the frogs croaking in the lane.The rain outside the window chills my pillow.This vision of spring seems like the girl of my dreams.The candle sheds slow tears - for whom？ The blossoms fall as if reproaching me.—[楊憲益譯]

朱紅色的帳幔像彩霞青云般鮮艷，“霞綃云幄”營造溫馨宜人的意境，楊譯flaunt hangings bright as sunset clouds，flaunt和sunset cloud傳神再現了紅色帳幔在風中微舞的動感效果。霍譯silk hangings則缺少色彩沖擊力。在表述“隔巷蛙聲”時，霍譯half doubt the frogs first muted sound帶給人春雨中蛙聲低吟、隱約可聞的畫面，而楊譯the frogs croaking卻與原詩中美好浪漫的意境相違，croaking英語中含有兇兆之意。

由此可見，“詩歌既是意象符號的動態呈現，也是意象符號獨立自足的靜態系統，譯者在進行意象編碼時應努力讓目標語讀者進行正確的意象識讀，達到“言”與“意”的相容與順達”[1]70。

三、意象鏈疊加的零填補

跨文化交流的發展使得外國文化意象漸為大眾接受，對于那些原詩中最形象、最富有表現力的獨創意象，無論這種意象是被普遍接受亦或是某種文化所特有的，都應該采取零填補方式，無需任何潤飾。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馬致遠《天凈沙·秋思》

Dry vine，old tree，crows at dusk.Low bridge，stream running，cottages.Ancient road，west wind，lean nag.The sun westering.And one with breaking heart at the skys edge.—[Schlepp譯]

這首小令含“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九種意象，一字一景，皆為詩人的感覺示意，含蘊深厚。譯詩以“dry vine” “old tree” “crows at dusk” “low bridge” “stream running” “cottages” “ancient road” “west wind” “lean nag”對應原詩中的意象鏈，形式工整、音諧韻美，這種意象的并排重置和信息量等值，勾勒出原作中暮秋游子的意象。

詩歌的特殊性不僅表現在音韻、節奏等外在可感系統，也存在于其意境、情態等內在理念。在古詩意象的英譯中，譯者應準確理解意象所暗示的語意，同步轉換心理認知，譯者只有真正感知并體會古詩中的“意中之韻”和“象外之景”，才能得于心、應于手，再造象外之意。

參考文獻：

[1]王遠，詩歌英譯的意象傳導初探[J].牡丹江師范學院學報，2007（04）：70.

（作者單位：上海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