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人的面子心理

唐肖萌

摘要：面子代表著社會認可，面子心理在中國普遍存在。面子心理的形成與中國傳統(tǒng)家族觀念，儒家文化傳統(tǒng)、農(nóng)耕文化傳統(tǒng)，國人大氣、圓滿的心理期盼以及重人情的社會氛圍等多方面因素有關。面子心理伴隨著社會人際交往而產(chǎn)生，依賴他人，并以時間地點為轉(zhuǎn)移。面子心理有利有弊，影響深遠。

關鍵詞：面子心理；含義；成因；特點；影響

面子心理在中國源遠流長，好面子幾乎是每個中國人多少都有的心理特點。面子心理形成原因復雜，影響深遠。

一、面子的含義

對于面子的內(nèi)涵，中西方有不同的看法。

（一）西方人眼里的面子

西方研究面子的代表學者戈夫曼認為“面子指在特定的社會交往中，個人成功地獲得其向他人聲討的同時也使他人認為他應該獲得的社會正向價值，他是一種以被認可的社會屬性加以描畫的自我意象。”[1]這一提法強調(diào)正向的社會價值和個人渴望被社會認可的心理狀態(tài)。美國人類學家布朗和列文森將面子分為正面面子和負面面子，“正面面子指每個社會成員希望他的愿望受人順存，他的自我形象被人認可和贊許。負面面子指的是社會成員希望其行動不被人干涉，即具有行動的自由和自主決定的自由。”[1]這一提法對面子的認知更為全面。

（二）中國人眼里的面子

胡先縉女士較早提出面子的概念，她認為“面子是人從社會成就而擁有的聲望，是社會對人看得見的成就的承認。面子代表在中國廣受重視的一種聲譽，依賴于外界環(huán)境。”[1]這一概念指出面子源于社會的承認與認可，依賴于他人而產(chǎn)生。在這一認識的基礎上金耀基先生進一步將面子區(qū)分為兩個層面：“社會性的面”、“道德性的面”。在這一認識中，“社會性的面”側重社會認可。“道德性的面”側重個人的自律能力和道德操守，面子包含的內(nèi)容更為廣泛。

綜上所述：面子代表著社會認可，表現(xiàn)個人獲得他人認可和贊許的期望，有時也包括個人為了獲得這種認可所付出的努力。面子心理是一種社會文化現(xiàn)象。面子心理的形成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社會環(huán)境等多方面因素有關。

二、面子心理的成因

（一）家族觀念的影響

自西周始，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家族宗法觀念根深蒂固。家族是構成古代社會的基本單位，每個人都與他背后的家族緊密相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每個人在行事之前都會考慮這種行為對家族利益、家族顏面的影響。光宗耀祖成為個人自我實現(xiàn)的主要標志之一，能給家族帶來榮耀的人將獲得族人的尊重甚至崇拜。這種榮耀就是社會、他人的認可和贊許，獲得這種贊許也就實現(xiàn)了面子的滿足。相反，如果家族中有人做了對自己或家族不利的事，人們往往趨向于隱瞞或內(nèi)部處理，正可謂家丑不可外揚。為什么不可外揚，無非是不好的事情會招致他人非議，有損家族名譽，損傷顏面。

另外，中國傳統(tǒng)講究家和萬事興，為了維護家族和睦，人們往往以寬宏忍讓為美德，在這個過程中難免會為了家族利益犧牲個人利益，這種犧牲有時并非出自個人意愿，為了家族顏面不得不為，久而久之，面子心理越來越深刻的影響人們的行為。

（二）儒家傳統(tǒng)的影響

儒家文化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占據(jù)主導地位，對中國影響深遠，中國人面子心理的形成與儒家傳統(tǒng)思想有密切關系。

首先，儒家講究正名、別尊卑，長幼有序。這樣，人與人之間是一種嚴格的等級關系，在這樣一種關系下即使長輩或上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下級或晚輩不會當面指出，認為這樣有損對方的尊嚴和顏面。其次，儒家的核心思想為仁，主張仁者愛人，除此之外還講究推恕“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求人們對人懷有仁愛之心，站在別人的角度上考慮問題，自己不愿做的事不去勉強別人。長期受這種文化熏陶，國人性格中很容易形成一種利他傾向，為別人著想。在這種思維方式影響下，有時即使別人行為有不合理的地方，我們往往會礙于對方的顏面而不去指出，寧愿自己委曲求全。于此同時也不希望別人當面指出自己的錯誤，給自己留點顏面。這種處事方式也為好面子心理的滋生提供了土壤。最后，儒家還講究克己復禮，即克制自己，使自己的行為符合禮的規(guī)范。禮的實質(zhì)就是一套森嚴的等級制度。長期在這種規(guī)范下，國人以忍讓為美德，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一種自抑。久而久之他們往往更多的顧及他人的感受，以免于招致他人非議。這樣他們經(jīng)常不能暢快地表達自己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這種處事方式也促進了好面子心理的形成。面子心理的形成還與我國長期的農(nóng)耕文化傳統(tǒng)有關。

（三）農(nóng)耕文化傳統(tǒng)的影響

中華文明自兩河流域發(fā)端，農(nóng)耕傳統(tǒng)在中國源遠流長，這種傳統(tǒng)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中國人面子心理的形成。

首先，農(nóng)耕文明根植于土地，土地有其特有的樸實與厚重感。長期扎根于土地的生產(chǎn)生活方式一定程度影響了國民性格。有人說中國人的含蓄是西方人永遠也理解不了的，的確，國人性格中大多呈現(xiàn)出委婉含蓄、內(nèi)斂含藏的一面。老子講““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這里的不敢為天下先就是講不刻意的爭強好勝，而要韜光養(yǎng)晦、內(nèi)斂含藏。孔子也主張中庸，講究做事允執(zhí)其中，堅持適度原則，避免過激，過之猶不及。在這種文化氛圍的影響下，中國人在與人交流的過程中往往講究適可而止，點到為止。點到為止就是為了維護對方的顏面，反之亦然。長此以往，面子就成為人際交往中不得不考慮的因素。

其次，從遠古先民逐水草而居開始我國人民就以群居為多。他們雖以家庭為單位自己自足，但往往是一群人一起耕作，一起從事生產(chǎn)勞動。這樣，人與人之間幾乎少有秘密可言，人們會想盡辦法維護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約束自己的行為，以防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這種生活方式也助長國人的好面子心理。對比西方國家，他們往往人口較少，分布分散，人與人之間幾乎處于隔離狀態(tài)。這樣，個人的行為幾乎不會對別人造成任何影響。他們沒有必要在乎別人的看法，也就沒有好面子這一說。另外，西方國家多比較注重個人價值和個性張揚、自我實現(xiàn)，與中國集體至上的利益觀念有很大差別。所以與中國人相比，他們很少為了迎合別人或維護別人的顏面違心做事，也就很難理解中國人的面子心理了。

（四）大氣、圓滿的心理期盼

“中國地大物博的自然條件使得中國人自古就對‘大氣、‘恢弘等有著獨特的感情。”[1]所以國人做事往往講究大場面，講究排場，尤其是在婚宴等大型場合。如果誰家婚宴太過簡樸，就會被人說不大氣、小家子氣。除此之外中國人講究善始善終，凡事追求結局圓滿。這種心理期待自古有之，從古老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可見一斑，試舉幾例：竇娥冤本是徹頭徹尾的悲劇，第三折悲劇的氣氛已到頂峰，作者卻給它加上了平反昭雪的情節(jié)，表達人們對勸善懲惡的美好期待；牡丹亭的主人公向死而生，在另一個世界，在夢中實現(xiàn)了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愿望。可見，無論花費多大代價，人們總渴望圓滿。為了實現(xiàn)圓滿，處事過程中往往要考慮到方方面面，估計到每個人的感受，為了避免傷及他人，對不同意見的表達多委婉含蓄。如果在正式場合出現(xiàn)爭執(zhí)會招致他人非議，這樣，雙方交流時會以給彼此留足情面為榮，即使有不同看法也會私下交流。這幾乎成了中國特有的面子文化。

（五）講情面的社會氛圍

俗語有言“不看僧面看佛面”這里的僧面、佛面就是一種人情、面子。我們會經(jīng)常聽到給某人三分薄面等等類似的說法，由于中國的歷史、文化傳統(tǒng)的影響，國人在與人交往或是對一件事情做出價值判斷時往往較西方更多地考慮情的因素。重情面是國人比較普遍的心理，這樣，人情、面子在人際交往中也發(fā)揮著一定的作用，這種氛圍也影響了國人的好面子心理。面子心理成因復雜，自身也有鮮明的特點。

三、面子心理的特點

面子心理伴隨著社會人際交往而產(chǎn)生，同時對他人有較強的依賴性，同時面子還以時間、地點為轉(zhuǎn)移。

首先，面子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在人際交往中產(chǎn)生。“面子只有在社會互動中才能得到顯示、測量和檢驗。”[2]獨居或甚少參與人際活動的人往往成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會或絕少考慮自己的行為對他人的影響，自然也就不存在面子問題。相反，處在人際交往中，整天要和很多人打交道的人更多的會考慮別人的感受，給彼此留足顏面，所以面子心理只有在群體中才會表現(xiàn)出來。其次，面子的獲得依賴他人。每個人的面子都是他人賦予的，只有自己的行為、言語獲得他人的認可才會感覺有面子。最后，是否有面子是以時間、地點為轉(zhuǎn)移的。例如五六十年代如果誰家有“三大件”，別人會很羨慕，自己會感覺很有面子，而如今，有“三大件”早已不足為怪甚至有些落伍。面子心理在中國根深蒂固，對中國影響深遠，這種影響有利有弊

四、面子心理的影響

面子心理有一定的積極作用，也會帶來一些不利影響

（一）面子心理的積極影響

首先，適度的好面子可以起到協(xié)調(diào)人際關系的作用。顧惜面子的人在與人交往中做事往往給對方留有余地，顧及他人情面是基本的原則。這樣一來就不會使彼此陷入僵局。長期如此交往有利于人際關系的延續(xù)，反之，如果只圖一時痛快，不顧及他人感受，則有可能破壞已有的人際關系。其次，適度的愛面子有利于個人嚴格自律，保持道德操守。生活中人們常常會為做某事丟了面子而感到羞愧，可見，面子一定程度上就是一個人的知恥之心。孔子云“知恥而后勇”，知恥之人必是有道德操守之人。同時，在人際交往中人們也會礙于顏面，為了面子去約束自己的行為。“愛面子本身是人對自身形象的維護。”[3]面子體現(xiàn)一個人的榮譽感，代表著個人的尊嚴。所以適度愛面子的人一定是一個有道德、自尊自愛的人。反之如果一個人常常不顧及顏面，肆意妄為，那么他的道德水準一定不高。

（二）面子心理的不利影響

過度的愛面子也會帶來一些不利影響。首先，不愿意駁對方的面子，對于對方一些不合理的想法就不會直接指出，尤其是在上級和權威面前。同樣，如果自己有不同想法也不好當面反駁，長此以往容易助長唯上和迷信權威的不良傾向，不利于張揚個性，培養(yǎng)創(chuàng)新思維。其次，為了所謂的面子，有些人可能會舍本逐末、一味追求排場和形式。這是一種不正之風。例如經(jīng)常聽到有人會喊就算砸鍋賣鐵，孩子的婚禮也要大操大辦。為什么明明沒有那個能力還一定要那樣干呢？無非是愛面子的心理在作怪。實際的生活遠比形式上的婚禮重要，如此做法是典型的本末倒置。最后，面子在人際交往中有時也起到負面作用。有時面對別人的不合理要求，礙于面子不忍心拒絕，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久而久之與人交往可能會變成一種負擔，不利于自己的身心發(fā)展。

面子心理在中國根深蒂固、源遠流長，面子是個人活動他人和社會認可的期待，在人際交往中產(chǎn)生。面子的獲得依賴于他人。面子心理成因復雜、影響深遠。

參考文獻：

[1]欒穎.面子及中國的面子文化[J].開封教育學院學報，2013，33（6）：260-261.

[2]遠方.中國人面子心理的文化解讀[J].邊疆經(jīng)濟與文化，2017（2）：62-63.

[3]張艷麗，司漢武.中國人面子心理的文化解讀[J].理論觀察，2010（1）：52-54.

（作者單位：青海師范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