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體學視角下《姐妹們》的對話分析

駱歡

【摘 要】作為“本世紀最重要的作家之一”詹姆斯·喬伊斯的第一篇作品，《姐妹們》在20世紀的文壇上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本文以英國哲學家格萊斯的合作原則為理論依托，分析在人物對話中對于合作原則的打破，探尋喬伊斯是如何通過對話的安排設置來加強文章精神“癱瘓”的主題。

【關鍵詞】對話；“失合”；精神癱瘓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19-0219-02

一、前言

詹姆斯·喬伊斯被西方評論界推為“20世紀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作為后現代文學的奠基者之一，對世界文壇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督忝脗儭肥菃桃了拱l表的第一篇短篇小說，正式開啟了喬伊斯對都柏林精神癱瘓的披露和抨擊。小說以一個旁觀者的口吻，敘述了主角之一的弗林神父死亡的原因、過程以及人們的看法，揭示了都柏林社會中天主教施加宗教高壓，人們精神陷入癱瘓的社會問題。

迄今為止，國內外學者對《姐妹們》的研究，多從解構主義，文學特征等角度探尋小說主題探尋和敘述手法，而對于幾乎占了小說全篇篇幅二分之一的對話，多數學者只是將其作為一個碎片化的證據來探討小說的主題，鮮有人完整深入研究小說中人物對話和主題表達之間的聯系。本文將從小說各色人物間的對話著手，關注人物對話間對合作原則的違背的現象，探析違背合作原則的原因，進一步挖掘對話當中的主題含義，為理解和把握小說主題提供一種新的思路。

二、量的準則的違背

《姐妹們》當中的對話中，喬伊斯安排了大量代表信息缺失的省略號。第一段對話的一開場，老科特一句話當中就出現了三個省略號。

“No， I wouldn't say he was exactly…… but there was something queer…… there was something uncanny about him. I'll tell you my opinion…… ”（Joyce，1999：1）

省略號意味著對話中應有信息的缺失。一句話當中，三個省略號的出現使整個對話顯得斷斷續續。談及神父，老科特極力想要表達自己的觀點，但事與愿違，無奈之情溢于言表。他不知道如何說，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精神“癱瘓”的他表達和思維的能力衰退，最終沒有發出自己的聲音，徒留一串表示空白和缺失的省略號。

這樣的情況舅舅的身上也有體現。

“Education is all very fine and large…… Mr. Cotter might take a pick of that leg mutton.”（Joyce，1999：1）

談及教育，舅舅本有較高的評論熱情，但這番言論起了個頭，卻在短短幾個詞之后戛然而止，下文也不再有提及。教育一直在社會發展中享有重要的地位，可以說一個社會對于教育的重視程度和認識程度對于全民的素質和精神力量都有著非常大的影響。對于關乎國計民生的教育問題，身為在普通家庭中擁有較高地位和知識水平的男主人，舅舅也出現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況，這不僅僅反應映在宗教至上的大環境下，舅舅失去了對教育清晰而準確的認知，其思維和表達能力的衰退。談及教育，想要贊美，卻無話可說，這也反應了在當時社會，教育其實并沒有像人們期待的那樣深入惠及普通的人民。短短一個省略號呈現的不僅僅是恐怖宗教環境下“被思維衰退”的舅舅個人，也呈現了在高壓宗教環境下被扭曲的教育，由此可見，由宗教帶來的“精神癱瘓”的嚴重。

在人物對話的安排中，喬伊斯以缺乏的信息量刻意違反合作原則，凸顯當時社會人們盲目信仰宗教，缺乏自身的思考，表達和思維能力衰弱的“精神癱瘓”，批判宗教恐怖和宗教高壓的社會環境。

三、質的準則的違背

很明顯，在《姐妹們》的兩段對話當中，出現了許多次對于質的準則的違背。當談及神父死亡是否安詳的時候，伊莉莎表示

“Oh， quite peacefully， ma'am，”和“You couldn't tell when the breath went out of him. He had a beautiful death， God be praised.”（Joyce，1999：3）

伊莉莎提供的信息表明神父的死亡是特別安詳的，但聯系上下文就可以發現，伊莉莎在對話中所透露的神父死亡時特別安詳的信息與真實的情景并不一致。實際的情景是神父“solemnandtruculentindeath.”在宗教至上的社會觀念中，“安詳的死亡”不僅僅應該是一個虔誠信徒所希望的?！保ㄍ跆O，張建穎，2010：73），甚至已經成為一個信徒所必需的。從宗教期待來說，神父詭異的死亡原因和猙獰的儀容對于伊莉莎這個“虔誠”的信徒和其他很多敬仰神父的“虔誠”信徒來說來說是無法接受的，而從社會輿論來說，神父詭異的死亡原因和猙獰的儀容另一方面也很可能招致其他人的懷疑、譴責，讓伊莉莎姐妹受到波及。因此伊利莎選擇捏造不實的信息，美化神父的死亡，自行選擇蒙蔽自己和他人的雙眼。而這一選擇下的意圖反應了伊莉莎和眾多“虔誠”信徒強烈的盲目的宗教期待背后的宗教高壓。

喬伊斯特地在對話中，插入大量的不實的話，為的是進一步刻畫出人們不僅缺少自己的思考，而且對天主教抱有盲目的信任，精神“癱瘓”嚴重。

四、關系準則的違背

“There's poor Nannie，” said Eliza， looking at her， “she's wore out. All the work we had， she and me， getting in the woman to wash him and then laying him out and then the coffin and then arranging about the Mass in the chapel. Only for Father O'Rourke I don't know what we'd done at all.” （Joyce，1999：4）

伊莉莎突然在對話中插入無關信息。身為神父姐妹的伊莉莎和南妮，操辦了神父的葬禮，她們很辛苦，幾乎事事親力親為，但是在原本在訴說自己是如何辛苦的伊莉莎，卻話鋒一轉贊美起奧魯克神父來。仔細比照奧魯克神父所做的事情來看，只能說他為伊莉莎處理了很多儀式上伊莉莎并不太懂的事情。然而伊莉莎卻特意在和舅媽交談時贊美起奧魯克神父，表現出自己對于奧魯克神父的感激和贊美，追根究底，而這是因為奧魯克神父的身份，出于宗教的盲目信仰和尊崇，縱使奧魯克神父做的事情并不多，但還是讓伊莉莎十分感激和贊美，這種贊美已經成為了伊莉莎的習慣，縱使在談論無關的話題，她還是忍不住要強調一下，表現自己的虔誠。

在談話中，喬伊斯希望透過多次出現的無關的信息來體現以伊莉莎等人為代表的都柏林人精神受宗教壓迫、麻痹的狀態，表達精神“癱瘓”的主題。

五、方式準則的違背

在文中代表不宜出現的隱晦內容的省略號的多次出現，使得話語句子意味深長。在談及神父的死因時，老科特曾經說出了那么一句話“I think it was one of those…… peculiar cases…… But it's hard to say……”老科特認為神父的死是因為某種奇怪的原因。但是緊接著又來一句“itshardtosay.”。而另外在說明為什么孩子和神父交往密切是對孩子不利時，這種意味深長的省略號又再次出現“because their mind are so impressionable. When children see things like that， you know， it has an effect……”。

同時在舅媽和伊莉莎的對話中當詢問到關于神父的流言蜚語的時候，“I heard something……”代表隱晦內容的省略號再次被使用。（Joyce，1999：3）這些表示隱晦內容的省略號的出現說明在“肩負重任”又過著“謹小慎微”生活有著不可告人的隱情——死因，與人交往等等。（周可戈，2008：57）但是對于這種隱情，以老科特、舅母、舅舅等為代表的人們有非常強烈的交流欲望，這說明本身人們對于神父的死亡是非常關注的，足以說明宗教在當時社會的地位。

另一方面，人們僅僅是使用意味深長的句子省略就能達到和彼此交流的目的，說明這些隱情是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的。而對于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大家卻達成了一個共識：只是作為談資，不愿意去挑戰推翻，不愿意讓這些見不得光的秘密公諸于眾。他們只是一個特殊的“同伙”，用隱晦的言語給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蓋上一塊“遮羞布”。對于宗教的見不得光的事情，人們似乎已經習慣麻木，他們已經被宗教所麻痹，他們的精神已經“癱瘓”。

六、結語

詹姆斯·喬伊斯通過安排多余或缺乏的信息量刻意違反量的準則，以缺乏證據的不實的信息違反質的準則，插入無關的信息違反關系準則，還有隱晦難懂的信息違反方式準則，用合作原則的打破賦予了文中人物對話特殊的含義，也進一步展現了以老科特、舅舅、舅媽還有伊莉莎為代表的都柏林人在宗教和宗教高壓下，盲目信仰宗教，思維能力衰退，精神癱瘓的社會局面，深刻地表達了喬伊斯對于宗教壓迫人民精神的嘲諷、不滿和反抗。

參考文獻：

[1]Joyce，James.1999.Dubliners.Chicago：NTC/Contemporary Publishing Company.

[2]Saussure，Ferdinand de.2001.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Beijing：Foreign Language and Teaching.

[3]王蘋，張建穎.論《姐妹們》的現代主義文學特征[J].南京審計學院學報，2010，（4）：72-77.

[4]周可戈.不堪承受的精神癱瘓-《姐妹們》孩童視角下弗林神父死因探尋[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08，（12）：5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