縉云山中桂花香

衛慶秋

衛慶秋，非著名媒體人，專欄作家，曾出版文集《碚城記憶》。典型天秤女，熱愛美好的人和事物，尤其喜愛文字和美食，希望用筆記錄下一切的美好。

一場秋雨一場涼。從中秋到寒露，一旦在重慶雨霧迷蒙的空氣中夾雜著濃郁的甜香，這便是佳花盛開的時節了。

我小時候就知道桂花的品種，卻不知道它長什么樣，更不知其味道如何。一天，父親買回一盆半人多高的盆栽。平凡無奇的樹干和不夠精致的深綠葉片，實在無法吸引一個孩子的注意力。與它樸素外表不相稱的是葉片與枝干間米粒狀花朵散發的幽幽香氣，無須湊近鼻端，香味就已沁入心脾，從鼻腔到喉頭再到兩肺直至全身的每個毛孔，都有種說不出的爽快感。父親告訴我，這就是桂花。

從那天起，我愛上了這其貌不揚卻魅力驚人的小花。

長大后，認的字漸漸多了，對于桂花的了解也更深了一層。

比如《紅樓夢》里連寶玉也甚喜的木樨清露，又比如大觀園藕香榭中持螯賞桂的螃蟹宴。李清照道它是“花中第一流”，蘇東坡則稱“此花元屬玉堂仙”，宋之問贊它“天香云外飄”，楊萬里更是夸張，說它“不是人間種，移從月中來”。

就連深愛蓮花的周敦頤也是愛著桂花的，他在《游大林寺》（今縉云山杉木園大隱寺）一詩中描繪了這樣的景象：“三月山房暖，桂花互照明。路盤層頂上，人在半空行。水邑云含白，禽聲谷應清。天風拂襟袂，飄渺覺身輕。”恍若仙境之美，可不使人忘俗？

就因為這首詩，我還曾獨上縉云山尋訪詩中的桂花。

剛進山門，30畝桂花散發出來的香味幾乎使人迷醉。桂花是這樣奇妙的花朵，一小簇似乎就能香溢整條街道，這上千棵桂花樹的能量，幾乎讓人產生錯覺，以為整個世界都香了起來。

在穿過一片片松柏、香樟、銀杏后，從雙柏精舍到縉云寺，又是好幾棵參天的古桂花樹，每棵都有200年以上的歷史，至今仍是香氣四溢，仿佛永不歇止。但要說更有年頭的古桂花樹，還得走到夕照峰下石華寺，兩棵近400年樹齡的桂花樹高聳云霄。在秋蟲的低吟淺唱中，一簇簇桂花如碎金般藏在深綠的葉片中。道勁的山風襲來，花香競似撲打在臉上、鼻尖一般，雪白赤金的香雪粒撲簌簌飄落，妝點了整個秋天的夢。

去年中秋，我在蘇杭逛園林，游名勝，尋香覓色，樂不思蜀。新西湖十景之一的“滿隴桂雨”自然也被納入行程。

在西湖以南的滿覺隴，我一路披香沐雨。走到半途，卻突然想念起縉云山上的桂花來。這大概是因為滿覺隴桂花密如雨滴，缺乏了些許留白的意境，不似在縉云山那般，行走中，不經意間，香味突然就在身邊蔓延開來，這樣的驚喜才更讓人有深刻的記憶。

如今又是桂花飄香的季節了，若隱若現的幽香便如約而至，一年一度的邂逅，總能令人喜悅。

桂月夜，我在窗外飄進的幽香中安然入睡，一夜甜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