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皋經略西南始末

摘要：南詔本是唐王朝為保證西南邊疆的穩定扶植起來的地方民族政權，但天寶戰爭后南詔背唐投蕃，聯合吐蕃入侵西川，對唐朝的西南邊防構成極大的威脅。為了扭轉在西南地區的不利局勢，唐王朝任命韋皋為西川節度使。韋皋到任后，一方面大力加強對西川的經濟、軍事等建設，另一方面了解南詔的情況，采取多種措施招撫南詔，最終瓦解了南詔與吐蕃的聯盟，使南詔重新歸唐。韋皋這些經略西南的措施，鞏固了唐朝的西南邊防，同時由于民族政策得當，促進了西南各民族間的經濟文化交流，為統一多民族國家的形成和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

關鍵詞：韋皋；唐王朝；南詔；吐蕃；民族關系

韋皋擔任西川節度使長達二十余年，在這二十余年的時間里，他積極經略西南，一方面，他積極加強西川的經濟、軍事等建設，增強唐王朝經營西南的力量；另一方面，招攬西南少數民族，特別是招攬南詔，經過幾經努力，終于使南詔重新歸唐，瓦解了吐蕃與南詔的聯盟，鞏固了唐王朝的西南邊防。本文主要梳理韋皋經略西南的過程，結合相關史料，運用歷史人物的分析方法，客觀公正地韋皋經略西南。

一、安史之亂后的西南局勢

安史之亂之后，唐王朝由盛轉衰，內有藩鎮割據，外有周邊民族政權的侵擾，唐朝的統治處于風雨飄搖之中。作為唐朝要地的西南此時形勢也變的錯綜復雜，筆者從以下幾個方面分析一下當時西南的局勢。

（一）周邊民族政權侵擾西南。安史之亂爆發以后，唐王朝被迫召回大量的邊防軍平叛，隨著大量邊防軍的回調，唐朝西北和西南地區的防御力量明顯減弱，這就給吐蕃、南詔以可乘之機。吐蕃在北線、吐蕃與南詔在南線對唐王朝展開了進攻的態勢，唐朝陷入了被動挨打的局面，很快失去了對一些邊遠地區的控制。試舉幾例加以說明。①公元756年，安史之亂爆發，唐朝無暇顧及邊疆“南詔攻占了巂州、會同，并且還占據了大渡河以南的清溪關”。據史料考證，“這次軍事行動不是南詔單獨所為，而是在吐蕃的授意一下與吐蕃聯合出兵的”。巂州、會同失守使唐朝在這一地區的勢力被徹底清除，此后這一地區就被吐蕃與南詔控制了。②公元779年，唐代宗駕崩，德宗嗣位。吐蕃與南詔趁唐朝新君初立，聯合出兵分三道寇蜀，企圖奪取成都。據《舊唐書》記載，“十月，吐蕃聯合南詔出兵十萬寇邊：一入茂州，過汶川及灌口；一入扶、文，過方維、白壩；一自黎、雅過邛崍關，連陷郡邑。”

（二）西南藩鎮不聽中央號令。安史之亂之后，形成藩鎮割據的局面，作為唐王朝西南重要據點的蜀地也出現動蕩，不聽中央號令。當劍南節度使嚴武死后，圍繞節度使的人選問題在內部發生分歧，最終演變成以西山兵馬使崔寧為代表的軍事集團與新任劍南節度使郭英義之間的武力對抗，結果郭英義被殺，但混亂遠遠沒有結束，郭英義被殺引發了更大規模的混戰，蜀中大亂。為了安撫西川各方的勢力，唐中央政府決定劍南分道，以山南西道節度使張獻誠兼劍南東川節度使，同時承認崔寧為劍南西川節度使，但為了制約崔寧，又承認三股勢力，形成各方勢力相互制約的局面，但是沒有阻止各方勢力之間的混戰。公元768年，“楊子林進攻成都失敗”，牽制崔寧的勢力瓦解，崔寧兼有全部劍南西川之地。崔寧在蜀地大肆掠奪，據史書記載，“崔寧見蜀地險要，非常富有，而朝廷管理不嚴，于是大肆掠奪”。此外，崔寧對唐中央政府利用劍南西川牽制吐蕃的戰略不認真執行，致使唐王朝西北防線吃緊，京城不時戒嚴以防備吐蕃的入侵。

（三）唐王朝的戰略大調整。安史之亂之后，吐蕃大舉犯唐，唐朝在西北、西南防線面臨巨大的壓力，特別是“平涼劫盟”之后，使唐王朝認識到吐蕃是肘腋之患。面對吐蕃的威脅，唐德宗采納宰相李泌的建議，“北面保持與回紇的友好關系、南面加強與云南的溝通，西面與大食、天竺結盟，則吐蕃自然陷入困境”。在李泌的計劃中，重要組成部分就是招撫南詔重新歸唐，以斷吐蕃右臂，可惜李泌提出這個建議沒多久就去世了，招撫南詔的重任，就落到了后來的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的肩上。在對內方面，面對藩鎮割據的局面，唐王朝無力掌控全局，只能加強對重要據點的控制，蜀地作為唐王朝重要的賦稅來源，又是民族斗爭的前線，因此加強蜀地的控制成為當務之急。鑒于武人專權的情況，唐王朝決定用文人治蜀。公元779年十一月，張延賞出任西川節度使。此時西川經過戰亂急需休養生息，張延賞根據實際情況恰當發展生產，西川社會經濟很快得到恢復發展。據史書記載，“延賞輕徭薄賦，提高辦事效率，嚴明法度，使百姓富足”。但張延賞畢竟是文人，難以有效控制西川，西川仍然內亂不止。公元783年十月，發生涇原兵變，動亂很快波及四川，十一月，“西山兵馬使張胐發動叛亂”，張延賞被迫逃離成都，西川一時大亂。這場叛亂很快被平定了，唐王朝重新控制了西川。鑒于西川重要的戰略地位，唐王朝不得不重新考慮西川節度使的人，選出一位文武兼備的人出任西川節度使，以維護唐王朝的統治。唐王朝經過慎重考慮選擇了韋皋，公元785年六月，唐廷正式任命為韋皋劍南西川節度使。從此，韋皋正式入主西川，拉開了他二十一年經略西南的序幕。

二、韋皋經略西南

韋皋要面對的局勢更加錯綜復雜。一方面，他要應對吐蕃與南詔的軍事進攻；另一方面，還要面對西川百廢待興、人心不穩的局面。因此，他采取了“安內御外”的發展戰略。首先，搞好內政建設，增強自身實力。其次，在自身實力增強的基礎，貫徹唐王朝的戰略，招攬西南少數民族特別是招攬南詔，使南詔重新歸唐，瓦解吐蕃與南詔的的聯盟，斷吐蕃右臂。以下，按照韋皋“安內御外”的發展戰略，論述韋皋經略西南的過程。

（一）加強內政建設，增強自身實力。韋皋經手的西川是一個爛攤子，經過前兩任節度使嚴武、崔寧的盤剝，西川經濟凋敝、民不聊生，加強內政建設，恢復經濟成為當務之急。從相關史料記載來看，韋皋到任以后，從交通、經濟、軍事等方面入手為西川的建設做了一系列的努力。①交通建設。韋皋到成都以后，經過詳細的考察，認為交通的落后制約著西川的發展，為此他積極改善西川的交通狀況。據史書記載，“韋皋在西川，開清溪道加強與周邊部族的聯系，使周邊部族通過蜀地向唐朝朝貢。”；公元794年，為了便于袁滋出使南詔，“當年七月，韋皋命巡官監察御史馬益開石門路，并設置館驛”。如此一來，唐朝進入西南地區的道路就有了兩條，分別是清溪路和石門路。交通的改善為韋皋相關戰略的實施打下了堅實的基礎。②經濟建設。由于吐蕃、南詔的連年入侵，加上唐中央政府的賦稅、西川的地方開支，致使西川經濟相當虛弱。恢復經濟韋皋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農業方面，興修水利。據史書記載，“刺史盧士珵立堤堰，得良田四百余頃。”；手工業方面，大力發展紡織業、造紙等行業，進一步促進西川的發展；此外韋皋還大力發展商業，如在成都平原開發新的市鎮，形成新的商業帶，使商業得到大發展。據《蜀中廣記》記載，在萬里橋，隔江開設新南市，拓寬街道，江水南岸，人口超過萬戶；樓宇相連，一片繁華之景。可見在韋皋的治理下，西川商業發展之快。在韋皋的大力支持下，西川經濟得到持續的發展，為保障唐朝西南邊疆的穩定以及招攬西南各少數民族斷吐蕃右臂奠定了經濟基礎。③軍事建設。經濟的發展為軍事建設提供了重要基礎。韋皋在經濟發展的基礎上，加強軍事建設，如擴充軍隊人數、修建關隘、鍛造兵器，這些措施使西川的軍事力量大大增強。endprint

總之，在韋皋的統治下，西川的內政建設取得很大成就，增強了唐王朝經略西南的力量，為下一步韋皋招攬西南少數民族特別是招攬南詔歸唐，奠定了基礎。

（二）招攬西南各族，斷吐蕃右臂。韋皋在西川內政建設取得一定成就，實力增強的情況下，開始招攬西南各族，以斷吐蕃右臂。韋皋首先，招攬東蠻等部落，一方面，依靠這些部落抗擊吐蕃的入侵，另一方面，通過東蠻等部落與南詔相鄰的便利條件，了解南詔的情況，以便采取措施，使南詔歸唐。其次，采取多種措施，招攬南詔歸唐，瓦解南詔與吐蕃的聯盟，以斷吐蕃右臂。下面按照這個順序，具體論述韋皋招攬西南各族的過程。

①招攬東蠻部落。在南詔、吐蕃、西川的交界地帶，有一些東蠻部落。據《新唐書》中記載，東蠻地方兩千里，有精兵數萬，南面依靠閣羅鳳，西面與吐蕃結盟，根據形勢的變化不時擾邊。從史料記載來看，東蠻有較強的力量，并依靠吐蕃、南詔的力量不時擾邊。韋皋經過考察也認識到，東蠻力量強大，如果能招攬東蠻部落的歸附，就可以壯大唐朝抗擊吐蕃的力量，還可以通過東蠻與南詔建立聯系。鑒于此，韋皋積極招攬東蠻部落。韋皋采取恩威并施的方式對東蠻各部落進行招攬。如他在招攬東蠻中的兩林、勿鄧部落時建議朝廷給這兩個部落首領賜以王號加以籠絡，唐廷同意了他的請求，“封為那時為順正王，夢沖為懷王，驃傍和為義王，并賜印信”。除了賜王號加以籠絡之外，韋皋還充分尊重歸附的東蠻的經濟發展水平和風俗習慣，并給予他們必要的經濟扶持；對歸唐后又叛唐或猶豫不決的部落，韋皋進行堅決鎮壓。史書記載，“夢沖又與吐蕃結盟，韋皋遣別將蘇峞討伐夢沖，將其斬于琵琶山，立次鬼主樣棄，蠻部臣服。”韋皋通過恩威并施的方式，使東蠻各部歸附唐朝。東蠻歸唐為進一步招攬南詔奠定了基礎。之后，韋皋便一方面利用東蠻的力量，對吐蕃進行武力打擊，“五年，東蠻切斷瀘水橋進攻吐蕃，請求韋皋派兵配合。皋派遣精兵，與蠻兵在臺登大敗吐蕃，殺青海大酋乞藏遮遮、臘城酋悉多楊朱及論東柴等，繳獲大量牛馬。”另一方面利用東蠻為橋梁，積極爭取南詔歸唐。

②招撫南詔。韋皋為招撫南詔歸唐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首先，巧施妙計，切斷吐蕃與南詔的聯盟。據《資治通鑒》記載，吐蕃發兵十萬進犯西川，同時征發南詔兵；南詔雖然暗地歸附唐朝，卻不敢正式背叛吐蕃，也發兵數萬屯于瀘北。韋皋知道南詔猶豫不決，于是偽造南詔王的書信，敘說其叛蕃歸唐之誠，放在銀匣里，派東蠻使者轉送吐蕃。吐蕃開始懷疑南詔，派兵兩萬屯于會川，以阻塞南詔到蜀之路。南詔王大怒，引兵歸國。至此南詔與吐蕃相互猜忌，南詔歸唐之心益堅；吐蕃失云南的幫助，開始由強變弱。反間計的實行，成功切斷了吐蕃與南詔的聯盟，為南詔歸唐奠定了基礎。其次，展示軍事實力，促使南詔歸唐。南詔退兵之后，吐蕃兵分四路討伐東蠻，西川與東蠻聯軍大敗吐蕃于清溪關外，還趁機收復了巂州。巂州的收復，使南詔看到了唐王朝的軍事實力，促使其下決心歸唐。再次，致書南詔，曉以利害。韋皋在軍事抗擊吐蕃的同時，又趁機致書南詔進行招撫工作。如公元789年，韋皋給異牟尋的書信中稱：“回鶻屢次請求幫助大唐天子消滅吐蕃，大王如不早作決斷，一旦被回鶻所搶先，則數代先王累積的功業將蕩然無存。況且云南長久以來受吐蕃奴役，如今不趁勢聯合大唐報仇雪恨，則后悔無窮。”韋皋這封信表達了兩方面的意思，一方面回鶻已經決定聯合唐王朝消滅吐蕃，南詔如果不及早行動將失去先機；另一方面，說明南詔受吐蕃欺壓已久，勸說異牟尋報仇雪恨。韋皋希望通過這封書信，給南詔方面施加壓力使其早日歸唐。由于韋皋的不懈努力，此時吐蕃對南詔過度壓榨，使南詔不堪重負，加上親信鄭回的勸說，南詔方面下定決心歸唐。南詔方面先與韋皋方面取得聯系，試探唐朝的態度。據樊綽《云南志》記載，異牟尋每曰感嘆地貧雜夷眾多，與中華隔絕，不能接觸中華文化，于是寫信給西川節度使韋皋。韋皋收到異牟尋的書信后，寫了一封回信，表明唐王朝的誠意。但異牟尋仍猶豫不決再給唐朝上表示時，“自稱唐藩王之孫、吐蕃贊普義弟”。韋皋見南詔仍然猶豫不決，便于公元793年，派遣其節度使巡官崔佐時出使南詔。崔佐時到達南詔后，積極勸說南詔歸唐，南詔方面權衡利弊之后，與唐朝舉行點蒼山會盟，重新歸附唐王朝，雙方的友好關系得以恢復，政治關系的改善也促進了雙方間的經濟文化交流。

南詔重新歸唐，對整個西南局勢的發展，甚至唐番戰爭的走向產生了重要影響。首先對唐王朝來說，結束了自天寶戰爭以來，唐朝與南詔的敵對關系，恢復了唐朝對西南地區的統治，并且雙方結成了打擊吐蕃的聯盟，改變了唐朝在西北、西南地區被動的局面，邊疆地區得到了穩定和發展；對南詔而言，擺脫了吐蕃的束縛，走上了快速發展的道路；吐蕃則在唐朝和南詔聯合打擊下遭到重創，最終退出了西南地區。

三、韋皋經略西南的評價

韋皋擔任劍南西川節度使長達二十一年之久（公元785年—805年），在這二十一年的時間里，他積極經略西南，取得一些成績，同時也有失誤的地方，要客觀公正地韋皋經略西南。功績方面：韋皋到任以后，面對西川經濟凋敝，民不聊生的情況，從交通、經濟、軍事等方面整頓西川內政，使西川得到恢復和發展，呈現一片繁榮景象。同時他還減輕租稅，使百姓能夠安居樂業。據史書記載，各州之間每三年互相除租稅。韋皋去世后，蜀人感激他的恩德，看見他遺像一定跪拜。民族關系方面，韋皋積極招攬東蠻、南詔歸附唐朝，同時加強與東蠻、南詔的經濟文化交流。韋皋的這些措施，改變唐朝在西北、西南被動的局面，使唐朝恢復了在西南地區的統治，邊疆得到穩定和鞏固。經濟文化交流的加強，加深了各民族間的了解，有利于統一多民族國家的形成和發展。失誤的地方：有專權之嫌，沒有處理好地方與中央的關系，致使唐中央政府與西川地方產生嫌隙，據史書記載，凡是做官有一定聲望的，則奏為蜀郡刺史，或者在其幕府任職，多不讓蜀中士人去朝廷任職，大概不想讓朝廷干預西川事務。

四、結語

韋皋擔任西川節度使長達二十一年之久，在這二十一年的時間里，他積極經略西南，在經略西南的過程中，取得了一些成績，當然也有失誤的地方。成績方面，他整頓內政，從交通、軍事、經濟等方面建設西川，使西川得到大發展，呈現出一派繁榮景象，通過建設活動也增強了西川的實力，為經略西南奠定了重要基礎。在民族關系的處理上，他招攬東蠻、南詔，改變了唐朝在西北、西南的被動局面，使唐朝恢復了在西南地區的統治，邊疆得到穩定和鞏固。他在經略西南的過程中也存在失誤有專權之嫌，致使唐中央政府與西川地方產生嫌隙。我們要客觀看待韋皋經略西南的過程。同時韋皋經略西南也給我們有重要啟示，那就是要做好民族團結工作，同時對落后的民族地區做好精準扶貧工作，實現中華各個民族大繁榮、大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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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賀強 男 1990年 西藏民族大學在讀研究生少數民族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