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哲
摘 要:服飾在不同歷史時期表現出不同的風格特征,褒衣博帶是魏晉南北朝時期文人服飾的顯著特點。頻繁的朝代更迭,使文人(特別是著名文人)在精神上崇尚玄學和道、釋相結合醞釀出的空談、虛無風,生活中靠藥與酒來麻痹自我,逃避現實、任性展現本真的自我。服飾上的灑脫不羈、不拘一格成為當時眾人的模仿對象,進而褒衣博帶蔚然成風,成為了一個時代的特征,其特有的服飾文化特點對后世的著裝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關鍵詞:褒衣博帶;莊子;藥;酒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27-0071-01
衣冠服飾是社會風尚的表現形式之一,各種思想意識和民風民俗都會在服飾上有所反映。褒衣博帶則成為魏晉時期的主要服飾風格,其中尤以文人雅士最為喜好。眾所周知的竹林七賢,不僅喜著此裝,還以蔑視朝廷、不入仕途為瀟灑超脫之舉。表現在裝束上則是袒胸露背,披發跣足,以示不拘禮法?!侗阕印ご舔湣罚骸笆廊寺劥魇妍[,阮嗣宗傲俗自放……或亂項科頭,或裸袒蹲夷,或濯腳于稠眾……”《宋書·周朗傳》也說到:“凡一袖之大,足斷為二;一裾之長,可分為二……宮中朝制一衣,庶家晚已裁學”《晉書·五行志》稱:“晉末皆冠小而衣裳博大,風流相放,輿臺成俗”,可見衣袖寬博,上下成俗。文人儒生較喜穿的這種大袖寬衫與秦漢時期流行的袍服有所不同,秦漢男子的袍服袖端多裝有一個收斂的袖口,叫“袂”,而魏晉時期的寬杉則不用這種袖口,袖口寬敞,上自王公名士、下自黎民百姓,皆以大袖寬衫為尚。
這種褒衣博帶在魏晉時期蔚然成風,原因之一就是思想界崇尚老莊,高談玄理。其二是縱酒與吃藥。而且后者是促使這種穿著的直接原因,前者作為這種原因的思想根據使褒衣博帶的穿著成為一種流行趨勢為大眾所崇尚。
魏晉南北朝介于漢隋之間約四百年,穩固而統一的漢王朝土瓦解之后,社會處于分裂和動蕩不安的狀態,朝代更迭頻繁,各政權紛紛迭起,戰亂不斷,生產力遭到不斷破壞,漢代繁榮穩定的局面逐漸逝去,民族大融合促使佛教的涌入(佛教興盛于魏晉南北朝,由于絲綢之路的開辟,西北游牧民族建立政權后借宗教來穩固統治,佛教作為祈求上天的救世之道,給身處戰亂中的人以精神慰藉,同時也與中國本土的道教也有相通之處,為當時崇尚、消極避、清談的漢族士大夫所接受)。不難發現,這個時期,不僅南北喜好相同,即使遠到敦煌,服飾的差別也不大,在人身上,模仿高雅,在佛身上,增加莊嚴。另外這一時期由莊學所引發的人對自然的追尋,帶有一定的隱逸性格,這種隱逸,由情調上的,也有實踐上的。莊子的思想正是尋找精神的解放,給亂世中無處施展的文人一個精神的出口,正如徐復觀先生在《中國藝術精神》中說道:“莊子只是順著在大動亂時代人生所受的像桎梏、倒懸一樣的痛苦中,要求得到自由解放,而這種解放,不可能求之于現世,也不能如宗教家的廉價構想求之于天上、未來,而只能是求之于自己的心。心的作用、狀態,莊子即稱之為精神,既是在自己精神中求得自由解放……” 這些文人將佛、道與玄學相結合,醞釀出清談風,以求瀟灑脫俗,衣服寬博,大袖幾及本人半身,即使未成年仆從也袖大過二尺。
這四百年,政治上的混亂使玄談日益成為知識分子逃避現實的防空洞,特別是兩晉時期,這種懷才不遇的空談風更盛,為了不招殺身之禍,酒便是常伴這些文人的免死牌——即使講話講錯了也可以借醉得到人的原諒。只要看有一次司馬懿求和阮籍結親,而阮籍一醉就是兩個月,沒有提出的機會就可以知道了。曹操也曾有:“何以解憂,惟有杜康”的詩句使得酒對于這些文人儒生更具親和力了。但這些酒又是如何對他們的服飾產生影響呢?我們知道到有些食品如鹽、糖、辛、辣之類入口時有強烈的刺激,但這些刺激是局部,只在口舌或最多在消化道能感覺到,唯有酒,不但入口下喉嘗到它的或甘美芳冽,或辛辣躁烈的強烈刺激,而且下肚不久,四體上下都嘗到酒在起作用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內在或外在束縛都會引起心理或生理上的不適,于是他們的裝束就完全違背了漢代儒教的禮俗規定,于是他們在飲酒的時候衣服不穿、帽也不戴,傾向于莊子的“忘卻自我”,“獨與天地萬物精神往來”的任自然、返質樸的思想。這種酒態對服飾上的影響就是著衫子漸寬,衫領雜裾,易于袒服;《世說新語·任誕》載:“劉伶嘗著袒服而乘鹿車,縱酒放蕩?!笨v酒清談袒胸裸體成為魏晉文人清靜高雅、超凡脫俗的氣概外在的表現形式成為一時的風氣。《世說新語·任誕》篇敘述劉伶竟裸體坐于室內,客人來訪指責他,劉伶說:“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裈衣,諸君為何入我裈中?”足以見得當時的社會風尚了。早在《莊子·田子方》中寫到:“宋元君將畫圖,眾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筆和墨,在外半者。有一史后至者, 譠譠然不趨,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視之,則解衣般礴,裸。君曰:‘可矣,是真畫者矣?!边@樣一來魏晉時期文人儒生袒裸的風尚就與莊子的任自然的思想不約而同,在思想上這些文人就愈發崇尚老莊。
除喝酒避世之外,文人吃藥在當時也十分流行。因為吃藥可以成仙,仙是可以驕視俗人、不屑與爾虞傾扎。晉明帝時期的何晏喜歡空談,喜歡吃藥,他所吃的是一種名叫:“五石散”的藥。何晏被譽為空談和吃藥的祖師。“五石散”是 石鐘乳、石硫磺、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組成,本是一種治療傷寒的藥,是東漢著名的內科大夫張仲景研制,《世說新語》描述:“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覺神明開朗”,加之何晏的推崇與改良,真正完成了由藥品到毒品轉換,作為魏晉時期的思想家、文學家,何晏在老莊思想的基礎上開創了玄學理論,他吃藥、談玄,大家也跟著吃藥、談玄。五石散又稱“寒食散”,故一定要穿薄衣、食冷食,因為服散之后會全身發燒,后變冷,如果吃熱東西穿厚衣就必死無疑。故吃了散之后,要脫掉、冷水澆身;飲熱酒(吃藥后只有酒可以不冷吃,因為吃藥之后必須排毒,酒是排毒的,越醇越好,不喝酒排毒就會死)。這樣一來,吃藥的人多,穿厚衣的人就少。因為皮肉發燒的原因,不能穿窄衣,以寬大且易脫的衣服為尚,便于散熱。為預防皮膚被衣服檫傷,就更得穿大的衣服不可。我們所知道的魏晉時期輕裘緩帶、寬衣也與吃藥有很大的關系。一些名人都吃藥,穿的都是寬大的衣服,于是,不吃藥的人也付于這種趨勢,將穿寬衣作為流行。
再者,吃藥之后,因皮膚易于磨破,穿鞋也不方便,故不穿鞋襪而穿屐,木屐的盛行也無不與此有關?!端螘の涞郾居洝穼懫湫杂群喴?,常著連齒木屐,好出神午門?!额伿霞矣枴分v:“梁朝全盛之時,貴游子弟……無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駕長檐車,跟高齒屐?!币惨蜻@種原因,衣不能穿新而宜于穿舊且不能常洗,由于經常不洗這些文人常常會“捫虱而談”,形成散發、陋衣、清談的畫面,正與《老子》第七十章中提出的“圣人被禢懷玉。”的服飾審美觀相吻合。逐漸形成了對服飾的影響?!度葜埂分杏嘘P于“裴令公有俊容儀。脫冠冕,粗服亂頭,皆好。時人以為玉人。” 的描寫這種“粗服亂頭”的“玉人”以儒家的審美觀看來是絕對的不可取的,只有信奉老莊美學思想的人才加以贊賞,這些都反映了當時的社會文化意識對服飾觀的影響。唐代畫家孫位的《高逸圖》中四個士人,盤腿列坐于花毯之上,有的戴著小冠,有的裹著巾子,都穿著寬博衣衫,沒人身旁的侍者也穿著寬袖衣衫,足見此著裝的盛行程度。
無論是“濯濯如春月柳”、“飄如游云,矯若驚龍”的比喻還是生氣、骨氣、風韻、自然、溫潤、情致、神、韻、秀高等道德、審美方面的形容詞都與藥酒不無關系,它們似乎作成了形成魏晉服飾風格的催化劑,在老莊思想的清凈自然與養生之道再度復活的條件下,這種褒衣博帶便成為一個朝代的時尚并對后世有不小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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