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文化元素與重金屬音樂的融合研究

閆朋舉

摘 要：重金屬音樂自20世紀八九十年代傳入我國至今一直是小眾音樂，學術界也并未對此類音樂進行足夠重視和研究。本文將從傳統文化傳播與傳承的角度，以三支優秀的中國重金屬樂隊為具例，對重金屬音樂的積極意義和文化價值作簡要分析和研究，以期引起更多的重視。

關鍵詞：傳統文化；重金屬音樂；融合

一、重金屬音樂在中國

重金屬音樂（Heavy Metal）是搖滾樂的一個流派，形成于20世紀70年代初期，發展至今已有近50年的歷史，其風格分支眾多，生命力旺盛，影響力廣遠。而重金屬音樂對于中國而言乃舶來品，其在中國的發軔之作當屬唐朝樂隊于1992年發表的同名專輯《唐朝》，之后超載、冥界、窒息、施教日等眾多如戰士般的樂隊繼續奮勇創作與探索，為中國重金屬音樂日后的發展開辟了道路。但由于重金屬音樂在中國一直是小眾音樂，加之學術界對重金屬音樂的研究極其匱乏，導致重金屬音樂在國內的窘境。但重金屬音樂絕非大眾認為的那般消極可怖，毫無積極意義和可取之處，他們更多地是在表達對社會不良現象的拒斥。很多重金屬樂隊的作品都以積極理智的態度去呼吁，去喚醒公眾的道德意識。搖滾的本質是吶喊，是憤怒。但憤怒的原因何在？憤怒其實只是在控訴。環境被肆意污染，野生珍稀動物遭殘忍獵殺，誰替他們發聲求救？人類應該時刻反思自己破壞自然的所作所為，許多重金屬樂隊究其最后只是在做一件事：控訴。控訴迷失的道德，控訴扭曲的人性。比如天津極端金屬樂隊暗獄戮尸的專輯《畸形人類意識》廣受樂迷支持和認同，其封面上展示的也許是地球上最后一只海豹，看著自己的同類被人類趕盡殺絕，眼神中的無辜與乞求，刺眼的鮮血，給人強烈的感官刺激。可見許多重金屬樂隊只是在盡自己微小的力量發出呼吁，傳播積極的正能量。而在近幾年的媒體、電視選秀節目中，重金屬音樂頻頻登上舞臺，盡管大多是為了博人眼球，迎合觀眾的獵奇心態，但也恰巧說明了重金屬音樂的神秘與魅力。中國眾多優秀的民族金屬樂隊也多次代表中國金屬樂登上德國瓦肯音樂節和歐洲更大的舞臺，向世界展現獨特的中國金屬樂及傳統文化的風采與魅力，并大受贊譽。這些事實都充分說明重金屬音樂在中國乃至世界是極具潛力和未來的。

二、金屬樂——傳統文化的傳播者

金屬樂從誕生的那一刻起便在融合中不斷變化，在不同的國度和文化土壤下開出各具特色的絢爛之花、豐碩之果。在重金屬音樂全球化的今天，不同國家及地域都早已開始創作出了極具民族特色的民族金屬樂，比如巴西的死亡金屬樂隊sepultura，從一開始就不愿一味模仿西方重金屬音樂，而是在其中融入巴西民族樂器和文化，驚艷樂界，才使sepultura成為巴西在世界音樂上的一種標志和符號。法國前衛民謠金屬樂團Acyl樂隊（成員大都來自于阿拉伯地區的阿爾及利亞）在專輯《Algebra》也加入大量的中東樂器和民謠曲調，表達宗教和自我反省，極具異域風采，讓人記憶猶新。芬蘭民謠金屬樂隊Korpiklaani將傳統芬蘭民謠與金屬結合，將手風琴、長笛、手鼓等民族樂器用于音樂中，從森林中汲取靈感，甚至直接取材于芬蘭民謠，作品極其芬蘭化，具有強烈的個人風格。再有俄羅斯民謠金屬樂團Arkona也將東歐斯拉夫的多種傳統民族樂器和民謠曲調與宏大的氛圍強勢結合，敘述異教和英雄傳說，近幾年得到越來越多關注。中國也不例外，金屬樂必然要經歷模仿，探索的過程，才能實現本土化，特色化及民族化。而中國乃五千年文明的泱泱古國，其淵源流長的文化精神，豐富多彩的文化元素是我們為之自豪的文化瑰寶和精神家園。如何在吸收國外金屬樂精華的基礎之上，創作具有本民族特色的中國金屬樂，才是我們應該思考和研究的。

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文化體系下，弘揚中華民族傳統文化是其主旋律。而讓人痛心的是越來越多的傳統文化在不知不覺間被人淡忘，遭人忽視，甚至面臨無法得以繼續傳承的窘境。傳承似乎成了一種口號，而少有人真正深入學習鉆研。慶幸的是有那么一群勇敢不屈的金屬戰士，他們努力把優秀傳統文化以金屬樂為載體表達并傳播，一代又一代金屬音樂人潛心研習，用實際行動和作品真正做到了。他們也是中國傳統文化傳播者隊伍中不可忽視的力量！他們大多以重金屬為骨架，文化元素為血肉，塑造出豐滿的音樂主題和形象。他們從創造素材、歌詞內容、民族樂器的運用、傳統調式音階的運用、舞臺裝置，音樂思想等方面進行了不懈的探索與創作，產生了眾多優秀的音樂作品，對傳統文化的傳播與傳承起到了一定的貢獻和影響。

最近幾年，中國金屬樂隊越來越多融入中國元素，比如中國民族樂器的使用和文化思想的表達。中國民族樂器具有強大的包容性和融合性，所以其實中國民族樂器在各種風格的流行音樂中早已有之，屢見不鮮。崔健的《讓我在雪地上撒點野》、謝天笑的《冷血動物》中都成功加入了古箏，二手玫瑰則將嗩吶加入到作品中；譚維維與華陰老腔的成功合作，譚盾與杭蓋樂隊的聯手將蒙古族的馬頭琴、長調與搖滾樂、交響樂交融，使不同的音樂碰撞出火花；莫文蔚改編翻唱的《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中將爵士與古箏融合，別有一番風味。而在重金屬音樂中民族樂器和傳統文化元素的運用就更不勝枚舉了。小雨樂隊在其作品大量使用笛子，驚叫基督在《青春狂舞曲》中引用的中國西北民歌，在《折翼輪回》中的二胡主題，在《千面無容》里大量使用了中國的竹笛來演奏中國的旋律。病毒庫樂隊作品中嗩吶、琵琶的加入，將中華傳統武術文化、功夫元素、精神理念、中國哲學和道家文化滲透入樂隊作品中，還有諸如暴君樂隊、楚歌樂隊、虛極樂隊、零壹樂隊、雪沉樂隊、葬尸湖等眾多樂隊都成功地將民族樂器和文化元素融入到金屬樂中，深受樂迷認可。我們發現，近幾年每一支走出國外，踏上國際舞臺的重金屬樂隊多是極具中國傳統文化色彩的樂隊（夢靈、施教日、九寶、招魂等），因為只有這些東西是我們獨有的，是國外樂隊所玩不來的。只有將中華傳統文化完美融入重金屬音樂，國內重金屬樂隊才有繼續發展的可能和潛力。中國傳統的文化形式千姿百態，因此也就具有無限的可能。由此可以看出，沒有什么是不能融合的，只是時間的問題。因為在音樂文化與思想上，總是越“分裂”越燦爛，越大統越停滯！

三、重金屬樂隊——傳統文化的弘揚者

筆者將以中國三支極具代表性的優秀重金屬樂隊為例，闡釋他們如何將傳統文化元素與重金屬進行融合，進而傳播和弘揚傳統文化。

黒麒（black kirin），作為長春金屬界的新興力量之一，從不受風格的束縛，勇于突破不同藝術形式間的屏障，尤善將中國民族樂器融入現代化的音樂編制中，并于金屬和民樂之間找到二者的平衡，特色鮮明。黑麒最為樂界和樂迷所知所贊的是將國粹京劇元素融入音樂之中，黑麒樂隊一直是東西方音樂融合的探索者，他們作品中穿插大篇幅的傳統民樂與戲曲唱腔，在金屬樂中展現中國人的音樂思維與審美。2017年國殤概念終結專輯《金陵祭》之《金陵祭壹之大曲》mv選擇在9.18這一特殊的日子發布，意味不言而喻。他們想用最直接的聲音把你帶回到那個滿是慘痛記憶的1937年，警醒我們勿忘國恥。而縱觀當前流行樂壇，以此為題材進行創作發人深省的，實屬少數。

九寶（nine treasures），一支將金屬樂和蒙古民族樂器及文化相融合的樂隊，始終堅持用他們的民族語言蒙語演唱，樂隊成員除了重金屬樂隊的基本樂手配置外，加入馬頭琴手，巴拉萊卡樂手，還會在音樂中加入長調，呼麥等蒙古音樂元素，將民族傳統藝術和現代藝術相融合，極具蒙古民族特色。除了自身民族樂器的使用以外，九寶樂隊還將自身的草原文化和民族精神通過音樂傳達給聽眾，以蒙古族的游牧文明為題材，贊美了熱愛自由、豪放不羈的草原氣概。“反思過去，關照現實”是重金屬搖滾樂隊作品的一種常見用意。草原文化的消逝，現代社會發展之下的迷惘，這在新專輯《靈眼》里得到更多的體現。現實藝術研究所副研究員韓建認為，少數民族地區居民缺乏主動向外界介紹本族群優秀民族文化的意識。九寶則不然。他們在音樂里表達他們的民族，讓更多人認識了解他們的民族及文化。他們主動向外界闡釋本民族文化藝術的意義和魅力，從消極的被傳播進入到主動的文化自覺，真正讓更多珍貴的少數民族文藝走進公眾的視野。他們的創作不斷對民族特質、價值觀念、民族精神進行深入挖掘，弘揚本民族的特質和優長。以草原民族的文化特質與思維情感方式、以民族的純凈眼光觀察批判時代的發展，呼吁人與自然、人與生靈之間應該溫暖有愛和睦相處。九寶樂隊在德國瓦肯金屬音樂節的演出非常成功，并從2015年開始不斷前往歐洲巡演，去到了更多的地方，得以跟當地的樂迷交流，讓歐洲的樂迷認識并喜歡上中國的音樂與文化，所到之處CD和樂隊周邊全都一售而空，足見當今國外樂迷對極具中國民族文化特色的重金屬樂隊的支持和喜愛。

施教日（ritual day）于2000年8月7日在北京成立。國內第一支黑金屬樂團。音樂以極端金屬為架構，融合獨有的極富東方味道的黑暗旋律，極具浪漫主義特征。2003年，以一張充滿浪漫主義黑暗氣息的首張全長專輯《天湖》一鳴驚人，2017年，施教日發表全新專輯《魔心經》。專輯《魔心經》中充滿東方調式的吉他旋律線，精心配置的藏傳佛教法號，原聲吉他與女聲詠唱段落，勾勒出了一幅前所未見的東方黑暗金屬畫卷。在新專輯中民族成分與金屬樂的融合完全是深入骨髓的，與佛教類的結合更是國內金屬樂隊的首次嘗試！其中《秘薩境》、《九千峰》、《靈骨念珠》中都加入了一段梵語經文念白，整張專輯的意境黑暗深邃，探討死亡，輪回，超度等極具神秘色彩的佛教思想。樂隊曾于2016年8月代表中國前往位于德國的全球最大金屬音樂節Wacken Open Air，參加全球總決賽并進行小型歐洲巡演，施教日樂隊的現場宏大祭禮般的肅穆氛圍與精心打造的舞美造型道具和化妝，不僅在音樂的聽覺上，也從視覺上賦予施教日全新的形象，更為立體更全方位的詮釋著他們的獨特藝術理念。與之類似的還有我國香港的“招魂樂隊”，他們會在演出時會采用一些道教飾品（黃符、三清鈴、招魂幡等）作為舞臺裝飾，現場舞臺布置極具儀式感，讓人身臨其境，表達特有的港派道教及神鬼題材。“夢靈樂隊”每次演出都會身穿“漢服”登場，還會給話筒綁上“紅纓槍穗”，看起來仿佛古代遠征邊疆的將士使用的武器；這些手法既配合了音樂，獲得了更充實的視聽效果，也以最直觀的方式傳播了中國文化的獨特韻味。因為對于一個藝術家來說，表達他自己的國家的地域文明和歷史文化，是非常重要的。自己民族的音樂與文化，只有自己去挖掘，去創新，去傳承。

重金屬音樂可以起到對內和對外弘揚中國傳統文化、開發音樂文化創意多元性的作用。繼“唐朝樂隊”、“春秋”之后，“九寶”、“夢靈”“施教日”“招魂”等多支具有濃厚中國民族特色的重金屬搖滾樂隊相繼走出國門，在世界著名的搖滾音樂節上演出。當今，“民族風”已經成為各國重金屬音樂打開國際市場的一個重要砝碼，這也促使更多的中國重金屬搖滾樂隊在作品中融入中華文化的元素。這些樂隊的出現和發展，對傳承中華民族精神遺產、弘揚多元傳統文化，都是有積極作用的。

而將中華傳統文化與重金屬音樂融合的風險之一在于會失去各自本真的精髓和特色，這就需要平衡。夢靈樂隊是成立于山東（孔子的故鄉）泰安的一支極具中國文化特色的重金屬樂隊，樂迷們稱他們的風格為漢風金屬，其作品融合了重金屬音樂和大量中國民樂以及多種民族調式，同時更注重歌詞的表達。“民族性”是該樂隊最大的特點，2017年推出的全新概念專輯《將·軍》更是中國文化味道十足，在這張專輯里夢靈樂隊力求在金屬力量與東方韻味中取得平衡，并沒有像以前那樣盲目的加入各種民樂，而是一切以音樂的實際需求為主，民樂的加入只為音樂整體服務。主唱順子曾在訪談中表示，夢靈樂隊對中國古典音樂體系的真正創作態度，以及所秉持的創作理念并非是樂迷們通常所理解的國風音樂元素和金屬樂的融合，而是力求在創作當中實現以Power Metal（力量金屬）和Folk Metal（民謠金屬）為核心的、各音樂元素之間的創作平衡。許多國外優秀重金屬樂隊的作品都是以本國或本民族的民謠、古典故事為素材，逐漸打開國際市場的，中國樂隊也可以借鑒這樣的方法，在二者之間取得平衡，依托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讓音樂走出國門，體現真正的“軟實力”。

四、結語

一個民族的強大，必須要有民族的文化，必須傳承和發揚自己的民族文化。今天，我們身處偉大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黨和政府都在采取措施和政策大力發展弘揚傳統文化，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指出文化是民族的血脈，是人民的精神家園。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層、更持久的力量。中華文化獨一無二的理念、智慧、氣度、神韻，增添了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內心深處的自信和自豪。在過去的5000年歷史長河里，中華民族創造了生機盎然博大精深的優秀傳統文化：中華傳統美德（仁義禮智信）、24節氣、儒釋道哲學；中國又有56個民族，每個民族都有其豐富的文化，這些都是中華民族的歷史文化慧命，也是構成中華民族最珍貴的精神資產。可以說再沒有哪個民族能像中華民族擁有如此深厚的文化底蘊了。而這些燦爛輝煌的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本來就是在不斷地相互融合，相互促進之下創造傳承而來的。而新的時代下就更要通過融合不同文化，賦予傳統文化新的形式和生命力，實現對優秀傳統文化的雙創發展（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這樣才能使其更好地發揮積極作用。

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文化自信，將文化自信提到與道路、理論和制度自信并置的高度。因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根”和“魂”，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民心所向，大勢所趨。而傳與承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很多文化只是傳了下來。卻沒做到延續繼承。甚至有些已經或瀕臨失傳。我們經常自夸中國文化博大精深，但再精深優秀的文化，如果被大眾所遺忘，不為所知，實為可惜可憐。當今世界紛繁復雜，我們不能忽視和遺忘傳統。尋找傳統文化的血脈與源泉，才能生動展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文化自信。并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源頭活水中汲取營養，創作大眾更為容易接受的作品、賦予傳統文化更多切身感和時代感，才能進一步增強民族自尊心、自信心與凝聚力。而重金屬音樂作為一種極其自由和浪漫主義的音樂風格，以此為載體，將之與傳統文化元素相融合，必會產生神奇的“化學反應”，起到良好的傳播和傳承作用。茲以此文，望能引起更多人對重金屬音樂積極意義的關注。

[參考文獻]

[1] 吳華.全球化語境下少數民族文藝需在包容中堅守.中國藝術報.

[2] 劉百淞.文化自信應當成為傳統文化教育的強大驅動力.中國藝術報.

*基金項目：四川音樂學院2016年度院級研究生科研項目《中國傳統文化元素與重金屬音樂的融合研究—以黒麒、九寶、施教日三支樂隊為例》研究成果（CYYJS201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