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丹 (凱里學院美術與設計學院 556011)
兩個平行單位的延義
——張強《雙面書法》作品中的女性特征解析
張 丹 (凱里學院美術與設計學院 556011)
《雙面書法》主要基于當代生活方式中,社會由對女性的“觀看”轉為女性成為創作主體,女性書寫的主體地位是與采納者完全平行的主體地位。但是,在以菲勒斯中心為意識主體的書法父權制美學中,只有男性才是書寫的主體,女性永遠處于被邊緣化的、不被允許染指有關書寫的任何行為的語境。因此作品的設定應是對男性壓制女性的父權法理秩序的解構,并對女性意識介入創作主體的延義。
《雙面書法》;女性主義;現代書法
在現代書法領域中,張強是一個飽受爭議的人物,從最初的行為藝術——“蹤跡學”遭到女性主義者的質疑,到引起社會學意義上的爭論,以及藝術批評理論層面上的爭鳴局面,他不辯解也不回避,一直到近幾年《雙面書法》又成為其新的藝術行為方式。
《雙面書法》被國際藝術關注是在2012年,時值意大利威尼斯軍械庫正在展出“第六屆拉古娜藝術大展”,最終他們把“藝術機構特別獎”授予了這件作品,得獎者是張強和比利時籍女藝術家LIA WEI。參展的藝術佳作云集,為何主辦方和評委會對這件作品側目,筆者主要從女性主義角度,對該作品的創作特征加以分析。
《雙面書法》創生于2009年,張強與LIA WEI首次在比利時舉辦了“英特耐雄納爾——雙面書法”的現代書寫展覽,首先在歐洲植下一顆現代書法的種子。從那時起到現在,兩人先后于中國杭州和貴州凱里等地舉辦展覽和“開卷”活動,筆者于2014年12月,在四川美術學院觀摩了“雙面書法”的書寫現場。大幅的宣紙被放置于經過設計的畫架之上,由創作主體雙方自主選用大、小型號不一的毛筆與濃淡各異的墨色,或同時單手用筆或同時雙手執書,在互主性的書寫行為中衍生出作品的邏輯生成。未曾想,雙面的書寫也可以流暢、自然,從不同的角度觀望,會呈視出形態各異的觀看圖式。若由彼此相對的視角來體察,從雙主體筆端所肇發的蹤跡或力透紙背,或輕盈委婉,時而清晰可辨,時而草蛇灰線若隱若現,更值得關注的是,雙主體的蹤跡是在驅逐掉個體思維能動意志之下,而受制于對方的互動行為。作品的呈現方式也相當有意味的被命名為“開卷”。他們將“開卷”選擇放置在不同的場域,構成大型的裝置作品。比如在比利時展出時,他們將作品放在了比利時的標志性建筑——大法院,組成了以大法院為背景的裝置作品。
歐洲人眼中的《雙面書法》,似乎更直觀和感性,他們把這種書寫行為,看作是對觀念藝術的饒有興味的揣摩,是女性藝術家參與的跨文化藝術融合(LIA WEI在本體上攜帶著中國文化的血緣與歐洲文化的跨文化基質)。在英國學者撰寫的《中國現代書法藝術》(英國大英博物館出版社,2002年)一書中,以個案研究方式分析評價了張強的藝術:
“張強對傳統藝術信念進行了強有力的美學革命。但是,他在傳統的中國畫和書法、以及基于它們之下的美學原理有精深造詣。此外他還是書法前衛運動重要的理論家和“蹤跡學”的創造者——一種通過與女性合作創造出來的、全新類種的藝術……無疑,張強的作品富有吸引力、活力并承載著令人激奮的、一種撕裂性的震顫。他決心更深入的探索他的思想。然而,當他這樣做時,他一直期盼這樣一天的到來——最終的結果是,女性藝術家的參與使他的實驗達到男女兩性的真正平等與和諧的境界。”

尤為有趣的是,觀展的歐洲人似乎已經淡漠于用女性主義的目光去糾纏女性之于書寫的潛在寓意與象征內涵,他們更多的是在關注作品本體的表現意義和觀念化程式。終究,這場書寫的發生不是在歐洲,《雙面書法》所攜帶的女性涵義必然要經受中國本土化立場上的拷問才是此行文的目的。為此,作為一種東方化的觀看女性的方式,我們已經能夠體察出在整個書寫過程中,女性書寫的主體地位在這里是與采納者完全平行的主體地位。‘她’在書寫過程中可以和采納者互相牽引對方的蹤跡,也同時可以阻滯對方的帶有慣性的思維邏輯和表達方式,實現了一種平等的書寫受干擾又無限延義的行動過程。如果說蹤跡學的女性主體已經開始阻隔男性單一書寫的主體地位,那么雙面書法提示出的問題便是雙主體在由紙面引發的媒介上的互動書寫,破解了女性不參與書寫便不是真正的主體的一種觀念。

正像張強教授在接受《美術文獻》采訪時,在論及“雙面書法”中的平行主體時所言“…意識到個體的思維結構、社會閱歷的本能限制——它包括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所以會采納“他者(它、她)”來進行創作。以至于在“雙面書法”這個作品中,“他者(它、她)”甚至成為主體——與采納者成為平行的主體,從而到達了更為真實的合作。”
如果說在以菲勒斯中心為意識主體的書法父權制美學中,只有男性才是書寫的主體,女性永遠處于邊緣化的、不被允許染指有關書寫的任何行為的話,它是設定在男性壓制女性的父權法理秩序之上的。實際上,它所建構的象征秩序PenPenis和白紙代表的處女嗜好,早在采納者雙面書法作品之前的蹤跡模型中就已然將這個壓制的秩序解構為她者主體中的無意識, 取消了男權話語機制。那么,依筆者之見,“雙面書法”在這里把法理化的概念進一步拋向了無意義,這種徹底的指向是把女性主體與男性主體放置在了平等的話語境地之上,如果說作品中有過度強調的地方,那么此等衷述應該是兩個‘平行’單位的延義,而不是過度的女性主義,更遠非男性主導的法理話語。
在接受過純正歐洲教育的藝術家LIA WEI的認知中,人與人、男性與女性之間存在著天然的平等關系,所以在她看來平等相向、對等關系的成立是理所當然的,這也是她介入雙面書法的平行觀念的基點。至于張強教授之于‘她者’的觀念,則在其多部著作中數次提及“后現代”社會語境之后的男女平等基礎上的新型對話關系,“后現代主義的理想創造模式是‘噴射(男性)與容納(女性)兩者之間的平衡’(龐德),而且,從現代的寫作(書寫)方式來看,以往的那種性別對立的象征,已經遭到當然的淡化,…從電腦寫作中讀解出:手指(男性)--鍵盤(女性)--相互作用—文字。不僅男女間的性象征特點已不再明顯,而且,這種新的寫作方式已經是對集體意識中,男性霸權的消解。”1如此看來,張強所持有的這種新型的平等合作關系是區別于過分對女性身份的強調與妖邪化的女性主義觀的。
眾所周知,極端的女性特征的渲染如果缺乏相應的情境制約,那么,則有可能走向相悖的誤區,表面化的強調性的生理特征而于深層的智慧和文化策略乏善可陳,只會引起女性本體深度的擔憂和焦慮,而無法在文化范圍內引發更深刻的意義。有女權主義者葛達?勒呼吁建構女性標準,用以檢驗女性的自身經驗創立女性文化,她認為“女人留在歷史之外,并非因但凡男人中修史者都詭詐,只因我們向來單以男子中心的標準看待歷史。我們疏漏了女人和女人的活動,因為我們尋求歷史回答的問題不適合于女人。”2
一旦女性文化同人類文化發生決裂,陷入具有自身標準的女性中心文化境地,就會變得相當堪憂起來。一方面這種獨立的女性中心文化是從男權中心文化中完全獨立出來的概念框架,實際上是將女性文化從由男人和女人所組成的人類文化本體中抽離出來,難免有自我規避和自我放逐出人類文化圈之謀,反而是女權主義者沒有對自己的歷史和文化進行徹底梳理結果之后的怯懦和不自信的表現。實際上,女性的創作實踐是永遠不會被理論化,或譯成代碼被抹煞的,完全存在的自在形式就是她所面對的現實,女性主義沒有必要必須采用濃妝艷抹的方式粉墨登場,而去陷入自導自演的嘩眾取寵的妖邪化怪圈,其完全可以自然從容的直面歷史與文化現實,與男性平行以對。
基于以上對女性主義的自識,筆者認為《雙面書法》在對女性主體介入的提示中,是試圖去建立雙主體之間的新型對話關系,而且二者在試圖平等對話的過程中在不斷阻斷雙方的有意而為,而到達主體無意識,在行動書寫中解構這種相互壓制的法理秩序,通過最終的裝置呈現,實現破壞之后的新型平行對話關系的組建。
然而,當兩個平行單位主體作為對等的規則被整理出來以后,卻也暴露了這個關系里面一個剪不斷的問題,就是張強教授所提到的‘采集者’這個對‘他’主體的命名。也許,對蹤跡學的創始人張強教授而言,《雙面書法》是對以往蹤跡學更深層的推進,‘她’主體是模型中對應關系的一種更徹底的延續,自己作為‘采集者’這個身份也無可厚非。然而,‘采集者’的提出更容易把男性主體作為一個單一的單位從平行兩主體中放大出來,成為一個顯性的書寫主體,而使女性創作主體處于隱性的書寫主體地位,從而會給兩個平行單位的絕對平等制造處某種程度上的干擾項。由此,可能會引發社會學意義上女權主義話語關于搶占作品中女性著作權的爭議。但是,更多的話語爭議從本質上是具有兩面性的,它一方面將批評推到了極端,而另一方面卻同時昭示出傳播意義上更大的作品增殖空間 。由這樣的作品增殖,我們可以推斷出其深層潛伏的文化智慧也終將會在作品序列化空間中實現最大化。
《雙面書法》中兩個平行單位的延義對女性藝術問題無疑是個重大的提示,它首先從女性意識問題上表明了男性與女性主體在藝術行為中的博弈與平等的守恒。女性問題只是雙面書法中的一個構成,至今它的概念還在放大和播撒中,也日益接受著女性主義批評的介入,《雙面書法》中兩個平行單位的延義,尚需藝術家個人藝術經驗的累積和批評家的持續關注。
注釋:
1.張強.《蹤跡學—藝術的文化穿越》.[第一版.]重慶:重慶出版社,2006.P123
2.王逢振、盛寧、李自修.《最新西方文論選》.[第一版.]桂林:漓江出版社,1991.P274
張丹(1984.5- ),女,山東泰安人,碩士研究生,工作單位:凱里學院美術與設計學院,職稱:副教授,研究方向:視覺文化藝術研究,貴州省女畫家協會理事,黔東南州美術家協會副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