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風雪+王勝泉
對于中國畫用筆,在古代的畫論中就有“如屋漏痕”“如折釵股”“如錐畫沙”“如蟲蝕木”等妙論,這都是古人對繪畫用筆意趣的“追求”。在鄒少靈的畫中,我們可以強烈感受到這種高境界的追求,感受到他畫面線條強烈的書寫意味。他的點與線中,融入了畫家對物態具象的獨特描繪與情感抒發,成為他思想與情感的載體與紐帶。他對“線骨”概念深有體會,認為中國畫是線條的藝術,故此以線為骨,而骨則須有骨氣,線條既是畫面的基礎,也是畫家主觀情思的流露,進而把主體對客體的真切關照所產生的情緒化因素導入筆墨,從而使它呈現出某種特定的筆墨形態。在創作中,他以民族傳統文化中“意向取道”的方法來闡述他的用筆用墨之道,以“闊筆中鋒,臥筆帶轉”的筆法,展現出以其外在的“形”來表達內在的“意”——一種蘊含深沉渾融、生機蓬勃的精神意趣。
鄒少靈出生于繪畫世家,他經常戲稱自己有童子功,并曾多次深入隆回花瑤聚居地體驗生活,收集素材,進行梅山女性形象的創作,并運用他所擅長的西畫造型能力,以形寫神,塑造了許多栩栩如生的梅山女子,通過展示二度空間的起承轉合,運用黑白疏密、虛實對比等手法營造意境,以外柔內剛、抑揚頓挫的筆線提煉概括人物的形象結構,揭示人物細膩的情感世界和特定的環境氛圍,富有濃郁的抒情情調和詩性藝術境界,在人物創作上取得重大突破。他的作品在表現描繪對象形質的同時,也表露自己的思想感情和精神品質。如《瑤家新娘》《清泉》等,畫家在懷著一種激情與熱愛,在深入刻畫的同時,大膽遺貌取形,間以縱恣粗放的大筆觸,酣暢淋漓地抒發內心情懷,達到略形而重意的效果,深得筆墨意趣。
“寫”是中國畫筆墨的精要,以書入畫是中國畫的最高境界。鄒少靈以書法語言切入繪畫,兩者互相影響,迭相遞轉而漸趨成勢。他用筆以中鋒為主,兼用側鋒,奔逸跌宕,與其畫風一致。尤其是中鋒,用筆用墨氣脈通暢,瀟灑中透出渾厚氣息,在對于自然與人生的真切體悟中,在傳統法則與現實感受的對接處探索,磨礪與完善著自己繪畫語言。在他的作品中展現出了其情意中最清純、圣潔、真摯的人文情懷。
為表現新時代人物創作的需要,他兼收并蓄,把山水畫的墨法和花鳥畫中的“點虱法”融入人物畫。經常進行花鳥、山水畫寫生,筆尖上充滿了靈性,用墨水分飽和,一筆下去濃淡分明,水墨淋漓,變化微妙,色澤明快靚麗,恬靜虛和。色彩方面,他喜歡用淡雅的色彩來強化筆墨雅潔,色彩與墨色相互交融,筋骨血肉俱全,雍容華貴,典雅流麗,韻味盎然,大處對比中求柔和,小處對比中求精微。不僅筆墨語言非常豐富,而且個性風格又非常統一。這些特點在他的山水、花鳥和人物畫中均有體現。
在他的畫面里,他喜歡對近景進行充分細致的描繪。這些描繪對象雖然空間層次有限,但也由此而顯得更單純、集中和充滿張力。如《太行之秋》,近景房屋被安置在畫面中央,畫得頂天立地,顯得十分雄偉而大氣。細節被相當真實描繪下來,加上屋前的雜樹,整個畫面被處理得錯落有致、饒有生趣。看起來平淡無奇的太行人家,經他的筆墨敘述后,竟有著如此誘人的畫境,讓人可觸可及。

強調動靜對比,寓動于靜。“造勢”是鄒少靈繪畫的又一特點。他深諳王微“橫變縱化,故動生焉”的道理,總是將“勢”作為調動畫面節奏的一個重要因素來加以使用,調動各類元素來為畫面“造勢”,以增強畫面氣韻生動的效果。在《山里人》中,他有意識地利用樹木、欄桿甚至不起眼的小草來指向畫面主體,引導視覺集中在畫面主體的停留。所以,無論他的畫面多么復雜,畫面始終充滿著一種秩序美和賓主呼應的藝術效果。在《清水河邊》一畫中,作者更是大膽地將前景邊線處理成幾乎與底邊平行的一條長廊,中間坡石留白,遠景畫一組村寨,通過設色形成一塊整體以加強橫勢的呼應和形勢。從而形成一種平遠俯視的藝術效果,這種構圖好處在于容易營造平穩、深遠、寧靜的藝術氛圍,呈現出一種淡泊的文人境界。
如果說,鄒少靈是位善于利用構圖來開拓畫境的高手的話,那么明朗、樸實、亮麗的設色風格則是構成他畫面魅力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
在傳統繪畫中,雖然也有重視色彩的工筆重彩和沒骨畫。但晚唐以降“水墨為上”的觀念幾乎成了千古不易的宗旨,所謂“運墨而五色俱”“洗盡鉛華,卓爾名貴”等形容詞便是最好的注腳。而事實上,單一水墨的強調所帶來的效果便是色彩的運用比單純的水墨更難!鄒少靈的設色作品還透露出一種雅致明快的古樸美,用墨生猛用色卻干凈而古樸,似乎有一種亮麗的沉著,他的形色并不奇異,也不落俗。鄒少靈用色,不管是山水天地還是煙云樹石,通常會被籠罩在一片比較沉穩凝重的灰色調中,表現出一種朦朧的美感和撲朔迷離的詩意。在這一基調中,敷以少量純色,起到了“一點而萬物醒”的藝術效果。繪畫史告訴我們,僅是和諧并不是評判藝術高下的標準,正如音樂并不只是僅要求聲音悅耳即可,沒有對抗性的和諧至少是不完美的和諧。在他的畫面里,總是能把對比色和豐富的灰色調統籌起來考慮,既有響亮、沖突的音符,也有過渡調和統一的主調,這充分體現了他重和諧、重主賓的表達方式。色調的統一而使畫面整體感、團狀感較強,整體形象突出,作品也因此顯得真力彌彰,而對比色,尤其是純色的使用,使畫面顯得異常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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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鄒少靈的畫,明快而抒情,似乎透著一縷陽光,并和著天然的神韻,到處洋溢著一股青春健康的美麗。這種富麗清新的風格恐怕也與他在經營畫面時的“留白”有著緊密的聯系。在以往提及的“留白”中我們大都把它歸納到構圖中去分析,當然這并不無道理。可是鄒少靈的“留白”與“著墨”一樣,是被當作畫面的色彩來進行考慮的,這一點在寫生作品中尤為突出:大塊面的留白非但沒有顯得空洞,反而覺得很明潔,有一種白玉一般的閃亮,非常有助于形成明朗亮麗的畫風。在這里,留白似乎不同于一般留白而產生的疏朗和空靈。相反,顯得很結實,白得很干凈、圣潔。很顯然,他創作中的“留白”主要得益于線描寫生的啟迪。在線描寫生中,主要依靠黑白的疏密來體現畫面的節奏,通過留白來加大節奏的形成是畫家經常采用的手法。
簡而概之,鄒少靈的繪畫,從題材內容到精神格調都洋溢著濃郁的生活氣息,他以其率真、樸實的筆墨描繪獲得了一種自然、親切的南方繪畫語境,正如他常說的“無情莫作畫,作畫莫無情”,只有真誠地對待生活、真誠地對待藝術才能把這種田園般的親切感通過毫端傳達出來。作為一位推崇傳統的畫家,他似乎從未被傳統束縛過,善于根據自己從造化中得到的靈感和激情實現對傳統的大膽突破,從而使他的個性語言十分突出。
對佛學的浸淫,使他的畫具有佛性的圓融,這也是他心靈深處的梵歌。心象意境,本宜傳神會意。鄒少靈最可貴之處是見素抱樸的佛子之心與萬象隨心的筆墨表達,面對傳統,他沒有丟失自我的想法,有自家面貌。他有天生的靈性又善于從釋道儒等國粹中汲取契合自己心性的精華與養分以蒙養筆墨,因此他的畫風非常生動鮮明。莊子云“不精不誠,不能動人”“真在內者,神動于外,是所以貴真也”。鄒少靈為人很真誠,對藝術也很真誠,所以他的藝術能感動人。
鄒少靈
湖南新化人,畢業于湖南師范大學美術系。
現為湖南人文科技學院美術與設計學院教授、院長。
湖南省美術家協會理事、湖南省中國畫學會理事、湖南省花鳥畫家協會理事、九三學社湖南省書畫院副院長、婁底市美術家協會副主席。
作品多次入選全國性美術展覽,多次參加省級展覽并獲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