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澤林,楊體榮
當前美國文理學院的辦學理念和模式研究
卓澤林,楊體榮
(華南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所,廣東廣州510631)
在招生數量減少及其引起的經費短缺等各種力量的拉扯下,美國文理學院正在向新的方向發展。文理學院對引領其辦學的指導和管理理念、設置的課程和學習項目、籌措經費的策略以及內外合作等方面都做出了不同程度的調整,而辦學理念和模式上的變化反映了文理學院當下面臨的困境及其應對措施。研究文理學院的辦學,尤其是這一特定類型的高等教育機構對博雅教育的重視及其在外部壓力之下的轉向,能為我國高校更好地發揮自身作用提供借鑒和參考。
美國文理學院;辦學;理念;模式
Abstract:Under various tensions like decreasing enrollment rates and shortage of financial resources due to enrollment problem,liberal arts colleges in the U.S.are marching toward a new direction.Adjustment has been made at different levels,including the leading school-running and managing philosophy,curriculum and learning programs,fund-raising strategies and cooperation inside and outside of the country.The adjustment reflects the existing dilemma faced by liberal arts colleges and their countermeasures.Research on the school-running experience of liberal arts colleges in the U.S.,especially the emphasis on liberal education by this specific type of higher education institution and its diversion under external pressure,could provide some references for Chinese universities and colleges to better fulfill their functions.
Key words:Liberal Arts Colleges in the U.S.;School-Running;Ideas;Models
在博雅教育和職業教育張力的作用下,加上社會快速發展背景之下對倡導“小而精”的博雅教育的需求量不斷下降的影響,美國文理學院的辦學理念出現了變化,相應的辦學模式也被迫做出了調整。探究當前文理學院的辦學理念和模式,有助于更好地理解這類關注和重視本科教育的高校在內部力量的推動下,是如何繼承優秀傳統并延續自身發展的。研究能為我國同類型高校和本科教育的發展提供參考和借鑒。
(一)博雅教育理念——辦學指導思想
美國文理學院辦學中最為人稱道的優勢,就是以小規模高質量的博雅教育來培養適應社會變革的人才,而引領文理學院發展的正是博雅教育的理念。有研究指出,文理學院所秉承的博雅教育理念,從其最直接的語境來看,就是要反對專業教育和職業教育,強調教育的目的不是傳授單一學科的知識和職業技能,而是要通過系統廣泛的學習使學生的身心得到全面的發展。[1]
對“博雅教育理念作為文理學院辦學指導思想”的解釋可以從歷史與比較的角度進行。通過追溯歷史可以發現,美國第一批大學(包括哈佛大學的前身哈佛學院在內)最開始都是具有文理學院性質的高校,甚至可以說,它們是最合格的文理學院。這是因為,這些高校無論是人才培養的理念,還是具體課程的設置,都很好地踐行了博雅教育培養全人的理念。雖然這部分高校后來有很多轉型為研究型大學,但是最初的博雅教育理念對文理學院的發展產生了長遠的影響。而通過比較分析可以看到,比起美國其他類型的高校,尤其是研究型大學以科學研究及科研成果的轉化等方式來服務社會的鮮明特點,文理學院則因對本科教育的重視而為人稱道。在這一點上,有關專業組織對文理學院博雅教育的內涵給出了可操作性較強的定義。作為全美關注本科博雅教育的質量、發展活力以及公共地位的領航機構[2],美國學院和大學協會(Association of American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提出:“真正的博雅教育是培養我們在急劇變化的世界里負責任地、富有成效地、創造性地生活。它是一種教育,培育我們基礎牢固的知識能力、終身學習的態度和負責任地接受我們想法和行動的倫理后果。博雅教育要求學生理解基礎性知識,了解自然、文化和社會;掌握認識、分析和表達等核心技能;尊重真理,認識到歷史和文化背景的重要性;探索正式學習、公民權和服務社區之間的聯系。”[3]為了將博雅教育具體化,該協會制定了實現卓越博雅教育的七條標準,其主題涵蓋了學習成果、學習計劃、教學、課程、社會實踐和聯系以及個人和社會職責等多個方面。[4]此外,美國校董和校友委員會(American Council of Trustees and Alumni)的調查報告——《他們會學些什么?》(What will they learn?)對文理學院博雅教育的考核集中于七個學科——寫作、文學、外國語、美國政府或歷史、經濟、數學和科學[5],這些學科反映出文理學院博雅教育拒絕過于細化的分科和過度強調培養專業化人才的價值取向。上述組織制定的標準或考核內容為我們研究引領文理學院的博雅教育理念提供了有形的抓手,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博雅教育的理念已經并正在受到多種力量的沖擊,其地位岌岌可危。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文理學院的數量出現大幅下降,其主要原因在于規模更大的綜合性研究型大學的增長,以及學生對職業準備型學位項目的青睞。[6]綜合性研究型大學,或者克拉克·克爾(Clark Kerr)所謂的“巨型大學”(multiversity)的生長,反映出當時美國社會因發展需要而對過去被視為象牙塔的高校所提出的新要求。另外,因個人職業生涯所需,學生也在通過自己的入學選擇左右著高校的發展。文理學院自然未能置身事外。受到這場變革的影響,它所奉行的博雅教育也開始做出妥協,文理學院中專業教育和職業教育的地位開始上升。
(二)多元一體——日常管理中的核心思想
“多元一體”是費孝通先生在社會學研究中提出的概念,強調的是多樣性和完整性的結合以及多元與一體的動態平衡。多元一體的思想在文理學院的日常管理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首先,“多元”體現在學生和教師群體的構成上。據研究推測,文理學院白人學生的數量將會減少14.8%,黑人或非洲裔美國人的數量將會減少8.9%;而西班牙裔學生的數量將會增加13.8%,其他族裔的學生數量將會增加14.6%。[7]換句話說,學生群體的多樣性將會增長,以白人學生為主的局面將會發生改變。另一方面,文理學院中白人教員占到79%,黑人或非洲裔美國人教員只占到5%,西班牙裔教員為3%,亞裔或太平洋島民占8%,具有兩種及以上種族背景的教員所占比例不到1%。[8]也就是說,就教員的多樣性而言,雖然現在依舊是白人教員占多數,但文理學院正在為改變這一情況付出努力。一些文理學院組建了創造聯系聯合會(Creating Connections Consortium,C3),其目的就是提升文理學院教師的多樣性。2012年,在安德魯·梅隆基金會(Andrew W.Mellon Foundation)提供的470萬美元的資助下,米德博瑞學院(Middlebury College)、 威 廉 姆 斯 學 院(Williams College)和康涅狄格學院(Connecticut College)共同發起了創造聯系聯合會,該聯合會通過與文理學院多樣性管理者組織(Liberal Arts Diversity Officers Organization,LADO)①23個成員機構、哥倫比亞大學以及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合作來豐富教員隊伍的構成和背景。其合作的形式包括:教員交換項目;舉辦峰會以建立和加強出身于劣勢背景的畢業生與成員機構的教師之間的聯系;設立文理學院的博士后研究員項目;提供在哥倫比亞大學等名校實習的機會;復制和推廣成功的人才招聘和保留策略。
“一體”則可以解釋為學習共同體(learning community)的建設。首先,從地理分布上說,根據卡耐基教學促進基金會對美國高校的分類數據,美國只有85所文理學院位于城市,城市化比例不足32%,比全國高校的城市化比例低15%。[9]這樣的地理位置特點意味著文理學院遠離城市,一定程度上加強了學院內部以及學院與所在社區之間的聯系,有利于打造內聚力更強的文理學院。具體到學院內部,小規模辦學一直以來都是文理學院引以為傲的優勢,也是吸引家長和學生眼球的閃光點。小規模辦學還意味著較小的班額,在小班教學中,教師與學生之間以及學生與同伴之間的接觸更多,可以形成更牢固的學習共同體。此外,基于小規模辦學的寄宿制學習,使得學生的個性特點能夠在凝聚力極強的校園中得到更多的關注,能夠真正體現出博雅教育的理念。斯沃斯莫爾學院(Swarthmore College)的戰略改革計劃就強調,學校需要設計一個綜合了多樣性(diversity)、包容性(inclusivity)和參與(engagement)的計劃,要將學校轉型為一個模范,在全球化程度不斷提高的環境中構建一個寄宿制學習共同體(residential learning community)。[10]
在一個由市場推動的世界中,文理學院面臨的主要挑戰都在市場里。[11]為了應對來自市場的種種挑戰,文理學院可以說是費心盡力,在盡量保持小班額教學、寄宿制學習這樣的優良傳統的同時,又不得不為謀求更多的經費和更大的發展空間而做出改變。
(一)以職業傾向更突出的課程和教學項目為載體
在生源下降和經費緊缺的夾擊之下,文理學院不得不在傳承博雅教育傳統和滿足市場需求之間做出抉擇。實際的變化表明,文理學院的課程和教學項目正在向著職業化程度越來越高的方向發展。例如,有研究者對比了1986-1987學年和2007-2008學年的數據,發現在225所文理學院的畢業生中,修讀職業性專業的人數占比從10.6%上升到27.8%;而在這225所文理學院中,除了卡耐基高等教育分類分為I類(Tier I)文理學院的51所以外,其余的174所學院的職業性專業所占比例從15.2%上升到31.3%。[12]為了招攬更多的學生、保住自身在高等教育市場中的地位,文理學院開始提供能幫助學生做好就業準備的課程和學位項目,進而弱化博雅教育的作用和地位。
在實地調查中,通過對美國威斯康星州埃奇伍德文理學院(Edgewood College)校長斯科特·弗拉納根(Scott Flanagan)的訪談發現,該校在5年前(2012年)對學校的課程進行了基礎性改革。“我們增加了護理和醫療健康領導項目。在過去的十年中,我們擴展了在高等教育領域的項目,例如教育博士(Ed.D.)項目。傳統的一面是我們改變了課程。我們不只增加了學術項目,還增加了一些運動項目。我們新建了一棟宿舍樓,以改善學習環境。我們還投資了‘參與式學習’(Engaged Learning)——提供全球經歷、實習和公民投入的學習方式,并為學生開辦了一些具有教育精神的學術項目。”②該校校長還在訪談中提到,學校正在盡可能地縮短學生獲得學位所需的時間。“在不增加額外學費負擔的前提下,幫助學生在更短的時間內畢業是我們采取的這一類措施。”②這樣的變化一方面是為了迎合學生就業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縮減運營成本的考慮。為了應對學生數量下降對學校預算造成的影響,學校不得不為了自身的生存和發展而對課程和教學項目進行改革,使其具備更強烈的職業化特點。
根據美國學院和大學協會2015年對博雅教育和專業項目展開的調查,在2008-2009學年,采用分布必修模式(distribution model)——學生從廣泛的知識和技能領域中選擇課程的模式——的機構占76%;而現在,有68%的機構采用混合模式(hybrid model),在為學生提供至少某種選擇的同時,在博雅教育課程和項目中整合了更具有綜合性或者說更多的共同特征,例如結構化的技能開發課程(structured skill-development courses)、學習共同體(learning communities)和整合性的高峰體驗課程(integrative capstone courses),與此同時,單純采用分布必修模式來推行博雅教育的機構只占8%。[13]此外,通過統計《美國新聞和世界報道》專項排名位列前10名的文理學院設置的核心學科學習要求(見表1),可以了解這些最具代表性的文理學院在美國大學校董和校友會重視的七個核心學科的學習要求上做出了怎樣的選擇。如表1所示,沒有設置學習要求最多的學科是文學、美國歷史和經濟,其次是外國語和寫作;從各個學院的具體情況來判斷,數學和科學是最受重視的;從各個學院的排名來看,名次差異較大,阿姆赫斯特學院在七個領域都不設置任何學習要求,另有米德博瑞學院和鮑登學院只在一個或兩個領域設置了部分要求而被評為最差的F等。從這些學院的核心學科設置情況來看,通識教育的地位是不如以往的。
除此以外,為了走出當下的困境,部分文理學院開始推行聯合學位(joint degree)項目,旨在讓學生在最短的時間內以盡可能低的成本多拿到一個學位。有的研究者持積極的態度,相信職業化和實用性更高的課程具有重大的推廣意義,是吸引學生和捐款的工具。[12]

表1 《美國新聞和世界報道》前十名文理學院核心學科的學習要求
有的研究者將上述變化稱之為“使命漂移”(mission drift),即:一個組織偏離其歷史使命,轉向另一種類型的學院或大學的使命。[14]發生使命偏移的原因有兩個:一方面,變革前的組織通過模仿著名大學的做法來獲取合法性和聲望;另一方面,組織通過擴大課程來提升收入以及客戶的多樣性。捉襟見肘的文理學院正是想要通過開設更多的職業課程來吸引學生,贏得更高的社會聲譽,這是生存壓力之下的受迫性反應。
(二)以多渠道募集的經費為發展動力
文理學院的運作經費主要來源于學費、政府財政資助、社會捐贈及其投資收益。其中,學費收入占據學院總花費的44.5%-50.6%。[12]也就是說,不同層次的文理學院已經將學費收入的一半左右用于日常開銷。雖然美國排名前10位的文理學院的學費已經超過了排名前10位的綜合型大學的學費(見表2),但文理學院的經濟狀況還是岌岌可危。將文理學院的發展置于險境的因素包括:學生的興趣從博雅教育轉向專業和職業教育;入學人數下降;低學費公立大學擴招。[14]一方面,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和競爭升級,學生們更加看重能夠為自己的職業生涯帶來直接好處的專業和職業教育;另一方面,伴隨著對高等教育公私屬性的質疑和拷問,“高等教育是個人產品”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加上政府運營的壓力,對文理學院這類“實用性”不足的高校的資助自然削減。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開拓資金來源渠道、加大對資金募集的投入成為重要工作。

表2 《美國新聞和世界報道》排名前十的文理學院學費基本情況
以下將通過斯沃斯莫爾學院在募集資金方面的具體實踐做進一步說明。該校負責管理基金的機構是斯沃斯莫爾基金會(Swarthmore Fund)。該基金會直言,因為外界的捐贈,學校才得以生存。外界的捐贈使該校有能力開展以下活動:第一,提供慷慨的經濟援助——每個學生平均超過45000美元,而該校平均學費為49104美元[15];第二,為夏季的研究和實習提供資金;第三,保持8:1的生師比,確保小班制的教學;第四,資助專門為一年級新生設計的指導項目和夏季項目;第五,為低收入家庭的學生提供額外的資助(用于購買課本和交通補助等)。為了加強與校友及社會組織的聯系,基金會主要采取了以下做法:第一,在4個享有盛譽的畢業年級中聘請專門的代表,負責聯系和維持與校友的感情;第二,每年聘請28名學生代表,負責更新信息、建立關系和籌集資金,這些代表每年會從2000名捐贈者那里獲得平均350000美元的捐贈資金;第三,建立學生慈善委員會(Student Philanthropy Council),旨在培養受資助學生對捐贈的作用的認識,并加強在校學生與校友的交流互動;第四,通過校友聚會拉近校友與學校的距離,并向校友募捐;第五,通過舉辦學生-捐贈者交流會來表達在校生和學校對捐贈者的感激之情,將這樣的活動作為校友與學校之間關系的紐帶,鼓勵捐贈行為。該校現有三個交流會,分別組建于不同的時期,目的都是為了推進學校以及在校生(也是未來的校友)和校友之間的互動,為學校的可持續發展提供更多的支持。
除上述策略以外,斯沃斯莫爾學院還通過一些創造性的辦法來募集資金。第一,每月捐贈(monthly giving)讓捐贈者可以定期通過銀行卡直接為學校提供資金;第二,匹配捐贈(matching gifts)則讓捐贈者可以從其雇主那里獲得支持,進而將慈善捐贈最大化;第三,校友還可直接以股票、證券、互惠基金(mutual funds)等方式支持學校的發展;第四,在校友委員會的聯絡下,校友以及學生家長都可以分享一切有助于學院發展的信息和資源。
(三)以校內外及國內外合作為突破困境助力
美國學院和大學協會的調查結果指出,打破學術簡倉結構(academic silos)——博雅教育和職業教育及應用之間的分隔及距離——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但是為了將教學的實踐和現實世界的問題聯系起來,還有很多工作需要做。[16]文理學院雖然是美國高等教育領域中的一個極具代表性的機構,有些頂尖的文理學院甚至可以叫板常青藤盟校,但是其學校的數量和學生人數只占到高等教育總體規模的少數,再加上學生不斷流失、政府資助縮減,其未來發展就有了更大的不確定性。因此,合作結盟成為消解現實困境的可靠選擇。
20世紀50年代末以來,不同地區的文理學院開始組建專業的合作組織。有的合作組織關注州內文理學院的生死存亡,例如威斯康星獨立學院和大學聯合會就支持本州內的文理學院在擴展辦學渠道方面的努力,1993年成立的安納波利斯集團則通過定期召開學術會議來反思文理學院的發展。還有一些不同規模的專業組織也在密切關注文理學院的辦學。此外,像“小三杰”(Little Three)和“七姐妹”(Seven Sisters)這樣的松散組織,為促進文理學院之間不同領域的交流(如男女合校)提供了平臺。
更有學者提出,合并從某種程度上說是最終形式的合作。[17]不論這樣的論斷是否符合大多數文理學院發展的實際情況,是否具有足夠的代表性,美國的文理學院,尤其是學生人數較少、主要依靠學費維持運作的學院,與其他學校合并或被收購的命運似乎都不可避免。據報道,2016年6月,美國15所規模最小(注冊學生人數在800名以下)的文理學院的院長聚集到紐約,共同開會討論各自學校未來的發展。[17]會議討論的重點之一就是部分學校的合并乃至停止辦學問題。這些學院的辦學高度依賴于學費,同時還要為學生的收費提供很大幅度的折扣,在規模與發展、數量與質量之間,其正常運作已是舉步維艱。而美國高等教育界的合作組織在數量和類型上都很好地體現了其引以為傲的多樣性,州內不同的文理學院、不同州的文理學院乃至少數加拿大的高校都參與了地區性或者說國際性組織(見表3)的建立和發展,是文理學院辦學中不可忽視的力量。

表3 美國與文理學院辦學有關的代表性合作組織
(一)博雅教育在辦學中仍占主導,但傳統理念已經弱化
文理學院為美國社會做出的貢獻是不可磨滅的,以文理學院為平臺實施的博雅教育的成效也是廣受認可的。美國藝術和科學學院(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Sciences)的人文和社會科學委員會(Commission on the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于2013年對美國人文和藝術科學的發展進行了調查。結果顯示:超過一半的雇主認為博雅教育是非常重要的;有43%的雇主認為博雅教育是相當重要的;此外,當被問及是否會向自己的孩子或年輕人推薦博雅教育時,有74%的受訪者給出了肯定的答復。[18]由此可見,博雅教育的社會認可度是比較高的。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文理學院的畢業生所取得的社會成就亦充分佐證了文理學院的突出貢獻。1998年的一項研究表明:全美大約只有3%的學生畢業于文理學院,但是文理學院卻培養了19%的美國總統、20%的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眾多的普利策獎獲得者、9%的富布萊特獎學金獲得者以及24%的梅隆獎(Mellon Fellowships)獲得者;《福布斯》雜志全美最富有CEO排行榜中,有8%的CEO畢業于文理學院。[19]2011年出版的一份研究報告顯示,盡管兩個世紀以來文理學院的畢業生總數只占到了整個高等教育畢業生總數的1%或2%,但是這些畢業生中的大多數人成了美國各行各業的佼佼者,培養出了多名美國總統、諾貝爾獎獲得者以及其他多個行業的骨干力量。[12]從目前的發展來看,博雅教育的理念依舊滲透在文理學院辦學的各個方面,有著扎實的歷史根基。博雅教育強調的是以全面系統的學習來提升學生的綜合素養,同時通過寄宿制學習等師生之間的密切溝通來實現學生的個性發展。但是,這樣小而精的運作方式需要投入大量的資源,因而在資金短缺的情況下,文理學院不得不為了生存和發展而削弱博雅教育在學校規劃中的地位。
博雅教育的地位被弱化,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政府引領下的社會發展主流思想及其相應措施構建了一個崇尚實用的大環境。在這樣的環境中,博雅教育并不能帶來立竿見影的效果,因此地位受到威脅。二戰后,美國一躍成為世界霸主,注重實用、講求實效之風盛行,高等教育快速發展,但對文理學院的支持度卻在下降。近年來,實用主義思想在總統大選中更是體現得淋漓盡致。例如,在2016年的總統大選中,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馬爾科·盧比奧(Marco Rubio)就提出“多要電焊工,少要哲學家”,最終獲勝當選的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在競選和就職演說中也不斷強調對國民經濟發展的重視。在這樣的背景下,文理學院中的博雅教育讓位于職業教育是一個理性指導下的現實選擇。第二,隨著就業壓力加劇,大學新生更多地選擇了其他類型的高校或是文理學院中職業準備傾向更明顯的專業。然而,學生學費收入是文理學院主要的經費來源,所占比例約為50%。學生流失所造成的經費問題迫使文理學院開設更多的職業型課程,以此吸引學生、挽回損失,而代價則是削減博雅教育的預算支出。當招生經濟占據組織決策的支配地位時,教育者決定課程的教育倫理被客戶服務倫理所取代,學生通過“用腳投票”(voting with their feet)的方式決定課程。[14]
(二)辦學實踐多樣化發展,但卻是壓力之下的勉強應對
招生數量下降最直接的影響是學費收入大不如前,政府以及整個社會的發展重心轉向以經濟為核心的其他方面,導致政府財政也隨之縮減。在經費來源不足的情況下,文理學院開源節流,積極尋找對策。
首先,文理學院通過開設更多的職業化課程和學習項目來吸引學生,以此緩和生源下降的幅度。其次,它們還通過各種不同形式的募捐來為自身的發展尋找更多的資源。最后,不同文理學院之間以及文理學院與其他機構之間的合作,構建起了跨越不同地區和不同領域的平臺,有利于資源的共享。總體而言,文理學院的辦學,不論是在學校這一中觀層面,還是在課程和學習項目等微觀層面,都在走向更為多樣化的發展道路。但這樣的轉變,很大程度上是在外界壓力(尤其是經費短缺所造成的壓力)之下被迫做出的反應。部分文理學院在這場挑戰之中已經放棄,或選擇停止辦學,或選擇并入別的大學成為其下屬學院。也有很多學院因及時做出調整而逃過一劫。值得進一步探討的是:這樣的變革是否會激發文理學院的一些內源性自發反應,使得文理學院在未來的發展中占據主動位置?此外,現在的變化會將文理學院的發展引向何處?這方面也有待觀察。
注釋
①該組織成立于2007年,是專門致力于發展高等教育的多樣性、平等以及包容性的機構。具體內容參見Liberal Arts Diversity Officers[EB/OL].[2017-08-30].https://liberalartsdiversity.org/.
②來自對美國埃奇伍德文理學院校長斯科特·弗拉納根的訪談錄音文本。
③學院的排序根據《美國新聞和世界報道》的最新排名,其中部分學院名次有并列,在此統一選取排名前十的學院進行分析。具體排名參見National Liberal Arts Rankings[EB/OL].[2017-02-17].http://colleges.usnews.rankingsandreviews.com/best-colleges/rankings/national-liberalarts-colleges.
④在具體學習要求中,部分學院將該學科的學分劃歸其他領域,于是結果為無。具體評價標準參見Rating Criteria[EB/OL].[2017-02-17].http://whatwilltheylearn.com/criteria.
⑤根據核心科目學習要求設置的數量,最終排名的分級是A(6-7門),B(4-5門),C(3門),D(2門),F(0-1門)。
[1]張會亮.美國文理學院辦學特色探析[J].比較教育研究,2011(3):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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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he School-Running Ideas and Models of Liberal Arts Colleges in the United States Nowadays
ZHUOZe-lin,YANG Ti-rong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 510631,Guangdong,China)
2017-04-27
2016年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點課題“區域創新創業教育生態系統的內生演進與制度變革研究”(16JDGH013)作者簡介:卓澤林,1989年生,男,廣東陸豐人,華南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所講師,博士,研究方向為比較高等教育、創新創業教育;楊體榮,1992年生,男,貴州貴陽人,華南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創新創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