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爽
山東省鄒城市古稱“鄒魯圣地”,是鄒魯文明的重要發祥地,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創造了許多珍貴的文化遺產。其中南北朝時期的摩崖刻經堪稱古代藝術珍品,鄒城市市鐵山、岡山、葛山、嶧山摩崖刻經,作為極其寶貴的文化遺產和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名聞遐邇。但是,鄒城市摩崖刻經是如何被發現的?其書丹人與組織者是誰?卻少有人知。
前不久,筆者與著名學者賴非先生長談,并查閱了有關資料,終于有了一個清晰的答案。
一、鄒城摩崖刻經的文化根源
摩崖刻經是我國傳統的一種文化形式,是傳統歷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山東省鄒城市鐵山、岡山、葛山、嶧山摩崖刻經被發現經歷了一個很長的過程。
從文化地理上看,摩崖刻經集中出現在山東省鄒城市——“鄒魯”一帶也是秒意天成。這一代是儒家文化發源地,歷史文化底蘊豐厚,鄒城作為一個獨特的文化區,具有悠久的文化傳統。千百年來,鄒城摩崖刻經一度沉寂山林,無人問津。直至清乾隆年間濟寧知州錢塘人黃易,首先考察“走線四山”病著錄于《山東金石志》方得以名世,逐漸引起眾多金石專家何書法專家的重視。首先對刻經作纖細記錄與考證的是經濟家阮元,他親自到“鄒縣四山”刻經進行了考察,將其成果刊載于《山左金石志》。清末民國時期諸多金石、志書對鄒城刻經多有記載和評論,如《山東通志·藝文志》、馮云鵬《金石索》、孫星衍《寰宇訪碑錄》、康有為《廣藝舟雙輯》和楊守敬的《匡喆刻經頌》等著作,對其研究都貢獻卓著。
二、鄒城摩崖刻經的歷史見證
宋代金石學興起,但宋代人對秦嶧山區的刻經并未作任何記錄。到了明代,泰山經石峪刻經才逐漸有人給予關注,并傳言這些字乃是出自書圣王右軍之手。泰山經石峪刻經的發現與研究,成為發現我市鐵山、崗山、葛山、嶧山摩崖刻經的引信,幾百年后我市摩崖刻經終于等來了它的知音——黃易。
黃易于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官濟寧運河同知,在任期間多方搜訪古跡,對濟寧周圍的古代石刻尤為關注。他首先考察了“鄒縣四山”,繼而又訪問了泰山經石峪、徂徠山映佛巖等刻經,并作了素描繪畫。在其題跋中他說:“水簾洞上石經峪危巖飛瀑,勝趣莫窮,石坪廣畝許,遍刻《金剛經》,字大如斗,體甚古拙,必六朝人跡。”
在黃易之后,首次對刻經作詳細記錄與考證的是阮元。阮元酷愛金石,為官每到一處,他都會花大力氣搜集研究當地文物古跡。
嘉慶十年(1805年),王昶作《金石萃編》,記錄了徂徠山的三段刻經,謂“冠軍將軍一行‘子椿二字注于‘王字之下,似即經主姓名”。并釋曰:“梁父縣本漢置,屬泰山郡。北齊時改泰山郡為東平郡,縣仍屬焉。時王子椿為此縣令也?!钡珜と藛栴}卻置之不語。
道光元年(1821年)刊行的馮云鵬、馮云鵷《金石索》,也未涉及書丹人問題,而他們卻將刻經活動與云峰山題刻者之一的鄭述祖聯系到了一塊。在跋鄒縣岡山雞咀石時,將題記中“像主朝思和韋傳竹妃”,誤記成“施主為鄭思祖之子傳行”,并進而推測說,岡山刻經或與鄭述祖兄弟有關。
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包世臣在《藝舟雙楫》中提出水牛山《般若碑》為西晉專精蔡邕體者所書的觀點。
與以往所有觀點不同,首次提出刻經書人為僧安道壹者,是利津人李佐賢。
李佐賢(1806—1876年),道光十五年(1835年)進士,授編修,先在史館任職,二十四年(1844年)典試江南,任福建汀州知州。后以玩金石受賄被劾,以修祖墳為由引退家居,未再出任。著有金石著作多種。他于道光十九年(1839年)仲秋路過鄒縣,孟府奉祀官孟廣均(雨山)與其談到鄒縣境內多六朝石刻,于是二人便攜同親往考察。先睹尖山、葛山,又訪鐵山、岡山,并一一作了記錄。
李佐賢糾正了阮元的錯誤,也補充了黃易的調查缺失。同治十年(1871年),李佐賢又率其子李貽雋前往泰山經石峪調查,命貽雋剔苔捫蘚,仔細辨認,得前人所未得,把刻經的著錄與研究向前推進了一大步。
從金石學研究來說,李氏父子的實地勘察和認真考辨實在難能可貴。后來,李氏將他的考察收獲一并寫入《石泉書屋金石題跋》。他在跋經石峪時云:
泰山經石峪……前人備極贊嘆,然與右軍不類,決非王書?!短┥降览镉洝芬詾榕c徂徠山石經相似,應是北齊王子椿書;《泰山志》又謂與鄒縣韋子深刻經同出一手,決為韋氏所作;阮文達則謂鄒縣尖山摩崖與晉昌王唐邕題字筆法相同,或出邕書。余按:鄒縣小鐵山刻經及葛山刻經字大小結構筆法與此絲毫無異,斷為一人之筆。葛山之經書人已不可考,鐵山之經考系僧安道壹書,則經石峪字亦屬僧安道壹書應無可疑。尖山齊刻經亦有僧安道壹題名,則泰山此刻或齊或周末,可遽定茲,姑附于齊之后。
自李佐賢以后,諸家著錄多承襲書人僧安道壹之說。
三、鄒城摩崖刻經的書丹權
1986—1990年,山東石刻藝術博物館的田野調查認定了鐵山《題名》中“東嶺僧安道壹署經”之“署”字,而非各家著述抄錄的“著”字?!笆稹庇袝鴮懸猓稘h書·正當時傳》:“翟公大署其門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貧一富,乃知交態;一貴一賤,交情乃見。”師古注曰:“署謂書之?!碧拼芴啤稘h武帝于宮中宴西王母》詩:“長生碧字期親屬,延壽丹泉許細看。”這里“署”,均為“書”意。洪頂山北石壁“大空王佛”題記曰:“釋迦雙林后一千六百廿三年,大沙門僧安道壹書刊大空王佛……?!痹俅蚊鞔_了僧安道壹在泰嶧山區絕大多數摩崖刻經中的書丹權。
洪頂山4處刻有僧安道壹的名字,均在北山崖上。尖山刻經活動參與的人物眾多,而且社會地位顯赫,有韋賢十九世孫韋子深妻兒,還有尚書晉昌王唐邕妃趙氏、侍中陳德信妃董氏,及陳德茂妃□氏。韋、趙、董都是經主身份,唯僧安道壹是在佛主前大發其心的刻經組織者。他在題記中多次出現,且每每排列在眾經主之前,足可見他在整個活動中的重要位置。鐵山刻經規模宏大,耗費非同一般,從《石頌》中可知,出資人乃是當地望族匡哲兄弟及同義人李桃等。頌文中對安法師大加稱頌,“道鑒不二,德悟一原……”。既推崇安法師精深佛法,又贊揚安法師書藝高絕,更欽佩僧安道壹20年來在泰嶧山區為弘揚佛法所倡導組織的一系列活動。在摩崖或石砰上大規模鐫刻佛經、佛名、佛號,是要付出一定的人力、物力的,這既需要出資人、書丹者、鐫刻工匠,更需要熱愛于此項事業的倡導人、組織者,僧安道壹正是這樣一位熱衷于此的支持人。從北齊皇建二年(561年)之前,到北周大象二年(580元),泰嶧山區南部19座山上出現的一系列刻經,大多是由他出面號召、組織并書寫的。
道不遠人,緣結慧心。鄒城市摩崖刻經也許從問世那天起就不曾被人忘記,盡管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摩崖刻經幾度輝煌、幾度沉寂。我們今天感念黃易、阮元、李佐賢等先賢,我們對僧安道一法師更是滿懷崇敬。他們與鐵山、岡山、葛山、嶧山摩崖刻經一樣萬世長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