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的燦爛千陽

■趙嘉寧

十六歲的燦爛千陽

■趙嘉寧

三毛說：“一切都會過去，明天各人又將各奔前程。生命無所謂長短，無所謂歡樂哀愁，無所謂愛恨得失，一切都要過去。”這話是很真切，畢竟是離散，不若當初不動情，所以我對身邊的同學充滿淡漠，對朋友不過是表面友好。我本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直到有一天，同宿舍的阿舒說：“即使你看起來對別人很好，其實還是對他們毫不在意。”

她說出這話后，我收拾衣服的手狠狠一頓，一道褶子被捏了出來。我強作鎮定，不動聲色。又聽她說道：“真正真情實意的人，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里會有一千個太陽。他們一高興、一感動，心和魂都會飄到天上去。但有沒有讓你高興、感動的事？有沒有真正在你心里的人？”我沒應聲，心里卻皺起一個一個褶子，酸酸的，苦苦的，好像是一股洪流把我心里精致又冰冷的壁壘沖垮了。

美好事物的種子一旦墜入心底，不論多冰冷的土壤，都會讓它瘋長，枝葉纏繞，郁郁蔥蔥。

剛到高中時，我認識了阿柴，短短幾天的相處就讓我對她十分不屑。她總是八面玲瓏，說著討巧的俏皮話，對誰都熱情得不得了，但常常是顧了這個，就忘了那個。玩高興了，全不在意跟我說好的同行散步。我厭惡她的虛情假意，痛恨她的口是心非。不過因為同在一個宿舍的緣故，表面上我對她還不錯。同學們總以為我們是好姐妹，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從沒有把她當朋友。

我對她的不滿積攢得久了，終于有一天爆發出來。一天早上，我聽到她和別人聊天時拿我開玩笑，我當面呵斥了她。中午回宿舍后，我緊緊抓著椅子厲聲說道：“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她卻裝作沒聽見，反而和另一個舍友大笑起來。這種仿佛被羞辱的心情讓我怒不可遏，我破口大罵：“今天你笑吧，明天有人會讓你哭！今天你這樣對我，將來哭都來不及！我看你真是又沒腦子又膚淺！”她終于冷笑兩聲，尖聲說道：“彼此彼此吧！”我冷漠地瞪她一眼，翻身上床，一周沒有和她說話。之后在別人的勸說下，我們勉強和好了，但就像破鏡重圓，再怎么圓也是破鏡。

我們漸行漸遠。

之后，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一天下午，暖陽的光芒翻山越嶺漫步進入教室，我瞇著眼睛站在教室后門，享受難得的平靜。忽然一個尖利的黑色物體向我襲來，我下意識閉緊眼睛，但還是被擊中，難忍的痛苦使我喊叫出來，眼淚在刺激下流了一臉。原來是一個男生在教室里啟動了航模，結果它飛向了我。阿柴湊到我跟前拉起我就往門外走，大聲說：“你們市里的醫院在哪兒？我帶錢了，我帶你去掛號！”她要了假條，帶我出了校園，還把帽子扣在我頭上，說是別讓陽光刺到。在醫院里，她跑去掛號、找醫生，還借了手機將情況告知我媽。躺在病床上，我透過完好的那只眼睛看她，她笑了笑，我的心里很暖。陽光忽然就在我心里勾勒出一個真情實意的、勇敢善良的阿柴，所有的虛情假意、八面玲瓏都變成了我的膚淺。我忽然發現，每個人性格不同，活法也不同，她的熱烈未必是假，我的膚淺卻是真的。

幾天前，我過16歲生日，阿柴寫了信，她說：“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帶你去醫院，我們坐在公交車上，微風吹了進來，陽光照了進來，我們手拉著手。我那時想，也許這就是快樂，就是幸福，就是好朋友真正的樣子。上課一個轉頭，下課一個轉身，就能看到你。站在這里，我們有可以回憶的過去，有可以期盼的將來。”落款是：“多年后再看你，你還會美在時光里。”我一下子哭了出來，眼淚咸咸的。16歲的時光，像是燦爛千陽織就的霓裳，裹在了我的心上。

即使一切都會過去，明天各人又將各奔前程，但正是因為一切都會過去，在當下付出的真心、流下的淚水、可愛的人們才格外珍貴，就像一千個太陽，熊熊燃燒，永不熄滅。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