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一樹櫻桃的爛漫

■周天勇

邂逅一樹櫻桃的爛漫

■周天勇

山櫻桃是早春的信使。

那天的寒風中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我知道，春天已經來了。果然，村外的山野，一夜之間，山櫻桃現身了。

山櫻桃的開放令人猝不及防，因為除了它，漫山遍野的林木依舊是一片蕭瑟的基調。水依然冰涼，風依然料峭，而山櫻桃率先復蘇了。開始是一枝、兩枝，顫巍巍地從水面上方探出來。不出三兩日，花兒就像相約來村里趕集似的，后腳跟著前腳，整叢整叢地競相怒放了。

青黛的樹叢中，山櫻桃的花枝格外醒目，遠遠望去，就是一叢叢燦爛的花樹。山櫻桃群落分散，山腳、山腰、山頂都有它們的影子，它們組成了一個大家族，彼此遙相呼應。一團團氣勢宏大的山櫻桃花冠，是掉落山野的粉紅火焰，它們炸響了無聲的驚雷，點燃了早春第一抹明艷的色彩。

山櫻桃的花瓣很小，很細碎，整朵花也就指甲蓋大小。花朵疏疏朗朗，并非簇擁成團，光看遠景，會誤以為它的花枝是花團錦簇的。但是，它的每根枝條都綻放出來了，枝條上只見花，不見葉，得等花行將凋謝的時候，葉子才會抽出來。一朵花不起眼，成千上萬朵，氣勢就出來了。靠著數量眾多，山櫻桃聚集起了華麗的氣勢。

于近處觀，疏朗淡雅；于遠處眺，氣勢恢宏。兩種境界，孰高孰下？何以取舍？要我選擇，可近觀，可遠眺，各得其所，何樂而不為！

山櫻桃的花瓣基本是月白色的，帶點淡淡的粉紅，出落得清淡、高雅，落落大方，并無絲毫輕佻。這種色調，是少女羞怯的腮紅、淡掃的眼影，是柔若無骨，是云淡風輕。花蕊深處有一小塊色澤稍深的酡紅，那是留給蜜蜂的。早春第一枝，一定足以讓蜜蜂沉醉其中。

村里流傳著一種說法：男孩玩花，抓魚手滑。河邊有一大一小兩株山櫻桃，樹根扎在岸邊，樹冠橫斜伸展到了河水上空，樹底下是一塊平整的大石。花叢中，我掰掰這枝，瞧瞧那枝，像個采花賊。躺在落滿花瓣的大石頭上，上空花枝滿目，我怡然自得。

身處花叢之下，我是相當糾結的。我對山櫻桃的濃厚興趣實非男子漢作為，幸好暫時沒人看見。我更憂慮的是，會不會因此嚴重影響抓魚的手氣？據說，我的朋友元杰就是這樣的人，他愛折杜鵑花，所以抓魚水平很差。思來想去，這個問題終究難分曲直。

擔心歸擔心，我是花要，魚也要。每個孩子都是貪心鬼，什么也不愿放手。心中的陰霾暫時掃除，眼中鮮花又紛至沓來。水岸生風，經風一搖，花瓣繽紛，飛旋而下。花瓣雨撲簌簌地落在面頰上，有一種特別的味道，輕巧，清涼，濕潤，真舒服。有一些像雪片一樣飄落河水，浮游而去。

不知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還是花自飄零水自流？

杜鵑山莊的園子里有一棵大碗粗的山櫻桃，冠蓋宏偉。那花開得如火如荼，一樹花就像一片紅云，不，這還不足以描述它的美，應該是火燒紅云！那一刻我想到了愛情，有情人若在此樹下牽手，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一棵山櫻桃，獨霸了山岡上的所有風采。

山櫻桃的花期特別短暫，半個多月就到了尾聲。碧綠的葉芽吐了出來。不幾天，花朵漸趨凋零，綠葉迅速喧賓奪主。山櫻桃主宰了春天華麗的開局，拋磚引玉，此后，各種玲瓏滿目的山花席卷而來。春天徹底統治了天下，冬寒早已銷聲匿跡。

山櫻桃重歸平靜，歸隱到綠樹叢中，不動聲色，不問衰榮。我甚至一次也沒看到過它的果實。根據經驗判斷，它的果實要么毫不起眼，要么全饋贈給了鳥雀。

我想，山櫻桃早早就傾其所有了。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