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畔的愛與遠行

青海之湖，有如天上的明鏡，承載了多少人的夢想？遠行與駐足，是空間位移留下的一抹倩影，文字如何抵達遠方？山東作家王力麗的青海，埋藏了太深的對愛的詮釋，有時候，只有到遠方才能看清自己，只有用湖水才能映照出自己明媚的影子。青海詩人文年，生活于青海湖畔，他的文字，多了生命積淀的個人感悟，以及對神性文化的詩意闡釋。

曾在去西藏的青藏鐵路線上，遠遠見過青海湖，因為那時的我一心要去神秘的西藏，舍不得駐足，雖留有遺憾，但還是義無反顧地奔向我的圣地。

這次的青海行，雖說是了卻遺憾，毋寧說是聽從了一個故事的召喚，是朋友的一個纏綿悱惻的的愛情故事，替友去青海湖尋找一段曾經(jīng)的情絲愛縷的綿綿遺跡，追懷發(fā)生過的情天恨海的一世情緣。

從銀川西行青海，一路見荒瘠的土地上頑強的生長著人和莊稼，在山與山、嶺與嶺之間開墾了一塊又一塊的土地，行走在大西北的土地上，經(jīng)常感到眼睛干澀，嗓子冒火，看著干裂的土地，如人干裂的嘴唇，讓人心酸和感動。

祁連山脈褐色的山巒，雖說是荒山禿嶺，但山上還有矮松和灌木，時不時出現(xiàn)的一蓬蓬黃草分外醒目，不像西藏大多是冷峻威嚴的高山荒涼，也不像新疆那茫茫無邊的戈壁荒蕪，一路上，牦牛、帳篷、羊群、牧民在閃現(xiàn)，始終有散居的人家。

過了甘肅，就進入了青海，走上了那條韓紅高唱的《天路》——青藏公路，仿佛是一條潔白的哈達無限地延伸到天的盡頭。走過了大唐時期文成公主和松贊干布聯(lián)姻走過的日月山，走過了“公主琵琶幽怨多”的倒淌河，終于看到了藍色蒼穹下的那一線靜靜的藍——青海湖。

遠遠望著，那水的藍和天的藍融合得不分你我，真的只能用水天一色來形容。青海湖，蒙語叫“庫庫淖爾”，意為青色的湖，真怪，一般形容海為藍色的海洋，而青海湖的青是否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意呢？

高原上的青海湖，湖面海拔3196米，比兩個泰山還高，四面被大通山、日月山、南山、橡皮山所包圍，湖的周圍是綠中帶黃的草灘。青海湖之大超出了我對湖的想象，其面積相當4個香港，7個新加坡，整個周長360多公里，3個重要的河，長江、黃河、瀾滄江都同源于此域，是中國最大的內(nèi)陸湖泊。

所以，青海湖像海，但沒有海的波浪滔天；像湖，卻是一望無際、水天相接，有海的遼闊神秘，也有湖的溫柔纖麗，不像大多內(nèi)陸湖單一單調(diào)的形象。如杭州西湖的嫵媚；嘉興南湖的莊嚴；無錫太湖的浩淼；南京玄武湖的秀美；江西鄱陽湖的浩瀚（僅次于青海湖）；西藏納木錯、羊卓雍錯的純凈等等。

秋天的青海湖邊，開滿了五彩的格桑花，花莖搖動著一臉的歡笑，藍得讓人心醉的天空上，大朵大朵的白云柔軟的伸展著，湖面的藍色竟隨著人的遠遠近近變幻著，像紛紛亂亂的行人的心緒。

這次來青海，我才知道，那首膾炙人口哀婉纏綿的歌曲《在那遙遠的地方》就是描寫的才子王洛賓與少女薩耶卓瑪在青海湖邊發(fā)生的浪漫愛情故事，“輕輕地一鞭，打出了不朽之作”，成為一個美麗的傳奇故事，也成就了一首傳唱至今的動聽歌謠。

更讓我激動的是我喜歡的倉央嘉措也來過青海湖，在押解進京途中，在湖邊失蹤，倉央嘉措來到青海湖，看到粼粼的湖光，仿佛聽到了情人的呼喚，不停地唱著自己的“拉伊”（情歌），寫了大量的情詩，宣泄著壓抑的情感：

那一刻

我升起風(fēng)馬

不為祈福

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世

轉(zhuǎn)山轉(zhuǎn)水轉(zhuǎn)佛塔

不為修來世

只為在途中與你相見

為情所困為尋真愛的倉央嘉措頭也不回地徑直走入青海湖，讓透明的湖水永遠湮沒了自己，化為了云煙溶進青海湖那煙波浩渺的水中。

青海湖真是個情天孽海的愛情湖。

朋友的故事也發(fā)生在這里。當年一對情投意合的俊男靚女，曾經(jīng)在純凈湛藍的湖邊攜手同行，曾經(jīng)共守著一份等待和守望，曾經(jīng)的喜樂，還真沒有怒哀，曾經(jīng)心知肚明的絮話，言猶在耳，歷歷在目。湖水柔美的深情如他們沒有說破的甜蜜愛情，但終歸是因為他們的年輕氣盛，還是他們自以為是的心心相印，終于，終于，在九月的青海湖邊決絕地轉(zhuǎn)身離去，各自孑然獨影于湖的兩端，發(fā)誓永不離開青海的兩人各奔東西，都離開了這個痛徹心扉的傷心之地。

是緣分太淺，還是用情太深？我無法理解深陷愛情的兩人怎么還有無法抗拒的外在壓力，其實，他們分開以后，無盡的思念和牽掛，像是冥冥中的一個約定，讓他們不約而同地回到了青海，邂逅在青海湖，“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卻是物是人非，天上人間。

世上最美最苦的一種感情就是愛情，愛情是一種遇見，不能刻意，不能預(yù)期，只能將曾經(jīng)的愛珍藏。當年相攜的光影已沉在了歲月的湖底，而疼痛的感覺卻是不邀而至，臉上掛著流淚的笑，沒有多少愛可以重來，“誰能明白誰的深愛，誰能理解誰的離開”，刻骨銘心的東西永遠藏在心靈最深的地方，那種疼痛猶如不斷向湖邊涌來的執(zhí)著的波濤，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終于明白海子寫的那首詩《七月不遠——給青海湖請熄滅我的愛情》，“青海湖上，我的孤獨如天堂的馬匹”，因失戀來療傷的海子在青海湖埋葬了他的愛情。聽說，曾有詩人在這里雙腿跪下，淚流滿面，是為浩瀚的湖，還是為神圣的愛？

午后的青海湖，那強烈的紫外線，刺痛了我的皮膚，也刺痛了我的雙眼，咸咸的淚流了下來，這個國內(nèi)最大的咸水湖，承載了多少傷心人的眼淚，據(jù)說當年的文成公主那憂傷的眼淚也流進了湖里。

九曲回腸的青海湖，以它博大厚重的愛，安然恬靜地守望著悠悠歲月，守候著草原和羊群，等候著疲倦傷心歸來的游子。

或許，人雖在天涯海角，但，愛并未遠行。

（王力麗，山東濟南人，出版散文集《雪地舞蹈》《風(fēng)中行吟》《天光云影》《漁樵閑話》等。）

湖，已經(jīng)開了（外兩首）

□文年

湖，已經(jīng)開了

那抹夕陽碎盡

紅在青海湖上

燃燒成跳動的血

風(fēng)乍起

“三什拉則”經(jīng)幡獵獵

煨桑臺上風(fēng)馬四起

人間處處安寧

（“三什拉則”：神馬、牛、羊頭祭祀俄堡。）

青海湖

這一汪無法風(fēng)干的眼淚

綿延成無邊無際的痛苦

天空，在這里消失

路，在這里消失

連倉央嘉措也在這里消失

對視，我在云端端詳你切膚之藍

聆聽，我會是靜矗在你岸邊樹

在仙女灣眺望青海湖

狂風(fēng)吹起篝火

吹響了仙女灣

只有躁動和不安

保持與星空對話

一路風(fēng)塵

從時光之岸滑向青海湖

暮色中，鷹，俯視高原

我，聞訊經(jīng)輪聲尋找天堂的路

（文年，青海門源人，青海省作家協(xié)會會

員，著有詩集《雪色莽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