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首出局是中國足球難逃的悲劇美學

印朋

8月31日晚，中國男足在武漢1：0戰勝烏茲別克斯坦隊，取得了2018俄羅斯世界杯亞洲區12強賽的第二場勝利。然而，遲到的3分，依然很難改變國足將要出局的形勢，除非在最后一場12強賽結束后同時發生三種情況——一直以來，國足要想出線，總是充滿了各種條件，而中國球迷支持國足，卻總是無條件付出。這種不對等的關系，注定了中國足球有一種難逃的悲劇美學，而“昂首出局”已經是“最不壞”的結果。

所以，國足在戰勝烏茲別克斯坦隊之后，全場球迷和全體球員的快樂與自豪，突然有了一絲“晉級出線”的幻覺，好似國足已經沖入世界杯決賽圈。

有誰在穿正版國足球衣

當來自斯里蘭卡的主裁判佩雷拉吹響比賽結束的哨音時，電視轉播畫面切換成武漢體育中心看臺的一個長鏡頭，那是一片紅色的、沸騰的海洋，每個球迷都身穿紅色的T恤衫。據說，武漢賽事方面給現場觀眾都發放了一件T恤衫，上面印著“武漢呼，天下應”的口號。

長久以來，再鐵桿的中國球迷，也很少有穿正版國足球衣的。比賽時，球迷身上穿的紅色球衣，大抵是在體育場門口，以幾十塊錢價格買的盜版球衣。它們大多被裝在透明的塑料袋里，被綁成一捆捆地堆在地上，小販們大多叼著一根香煙，瞇著眼對球迷說“不還價”。

長久以來，再鐵桿的中國球迷，也很少有穿正版國足球衣的。踢球時，他們會身披德國隊、阿根廷隊、西班牙隊、皇家馬德里隊、曼聯隊球衣……不是他們不愛國，而是因為他們在體育品牌專賣店買不到正版國足球衣。

長久以來，再鐵桿的中國球迷，也很少有穿正版國足球衣的。逛街時，他們會在實體店偶然發現國足的正版球衣，球迷版球衣的吊牌價是599元，而比賽版球衣的價格更是近千元。對于大多數把球衣當日常T恤來穿的中國男人來說，花這么多錢買中國隊球衣，穿出去有些“太扎眼”。

國足取勝的那個夜晚，依然沒有多少球迷穿著正版國足球衣觀看這場比賽。但是，換個角度看，這也許是國足歷史上有最多現場球迷不穿非正版球衣看球的一個場次。

說起來，武漢方面的付出，與國足艱難贏球，同樣令人感動不已。穿盜版球衣、找關系要票、喊國足解散，這曾經是中國足球的一種特色悲劇美學。

足球終歸是圓的

足球是圓的——這句話，在中國足球界，總是被不斷提起。其實，說者沒有吐出口的意思是，“同一件事，就看你從什么角度去理解。”

8月31日共有五場亞洲區12強賽。其中，日本隊在主場2：0戰勝澳大利亞隊，提前晉級2018俄羅斯世界杯決賽圈；中國男足在主場1：0戰勝烏茲別克斯坦隊，把理論上可以出線的可能性再延續一場時間。

比賽結束之后一個有意思的對比：日本隊主帥哈利霍季奇長舒一口氣，在賽后新聞發布會上給日本記者鞠了一躬，感嘆“賽前差點要回家”；中國隊主帥里皮淡定從容，早就在謀劃2019年亞洲杯的事情，中國記者在賽后新聞發布會上給里皮致以熱烈掌聲，恨不得給里皮鞠一躬。

那天晚上，哈利霍季奇和里皮都是贏家。但是，日本足球和中國足球，有一個顯然是輸了。

日本足球和中國足球，究竟誰更成功呢？從表面看，當然是日本足球——連續躋身多屆世界杯決賽圈，大批球員在歐洲聯賽站穩腳跟，FIFA排名長期在亞洲第一。但是，從另一個角度審視，日本足球與中國足球相比又是失敗的——即便日本男足和女足取得佳績，可是依然難改棒球才是日本人最愛運動的現實，日本J聯賽長期上座率不高，日本球員的收入難比中國球員……

中國足球大可聳聳肩，說一句“I dont care.”——拼投資力度嗎？中超聯賽的資本力量位居世界前列。拼球員收入嗎？中超球員的年薪和獎金已是亞洲第一。拼政策支持嗎？貌似沒有哪個國家會為了一項運動而如此重視。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和難以解釋的邏輯：國足球員把12強賽踢到了瀕臨出局的地步，終于在倒數第二場12強賽時取得了第二場勝利，然后所有球迷都被國足感動，甚至中國足協專門發文“在此感謝全體國足隊員、教練團隊的全情付出”……

似乎，所有人都沒錯，所有人都不必為這個爛攤子負責，但國足的確瀕臨被淘汰了。難道，只有那個毛遂自薦而臨危受命的前任主帥高洪波需要為此負責嗎？還有人記得國足的這個世預賽之旅，已歷經三任主帥了嗎？

國產教練的“脫實向虛”

“脫實向虛”的不只有中國金融機構，還有中國足球的本土教練員們。

2017賽季中超聯賽行至后半程，16支球隊中有14支隊伍聘請外籍教練擔任主帥，只有長春亞泰隊堅持使用本土主教練，天津泰達隊則非常規地空缺帥位，由本土教練組暫行職能。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在助理教練崔恩郎入職以前，天津泰達隊的前任“助理教練”是韓國人李林生。

8月31日晚，當里皮眉頭緊鎖在場邊督戰國足的世預賽時，中國本土足球教練員們正在電視機前觀看比賽，還有一部分中國本土足球教練員在擔任電視解說嘉賓。

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諷刺——電視臺、網絡直播、自媒體邀請中國足球人擔任比賽解說員，這是中國足球媒體生態的進步；中國教練員無法在綠茵場發揮作用，卻只能在欄目中充當“畫外音”，這是中國足球從業生態的退步。

中超聯賽、中甲聯賽俱樂部的年輕球員，自有“U23新政”去揠苗助長，而中國足球教練員的生計與成長，會有誰去在乎和保護呢？中國足協和中超球隊都看到了德國足球在男子國家隊層面取得的成功，如今雙方在足協層面和俱樂部層面多有合作和交流。殊不知，德國足球的振興，靠的不是別人，正是一批少壯派德國教練員的鉆研與實踐。先有優秀的教練員，后有優秀的運動員，這是一個充分不必要的邏輯關系。否則，中國足球在青訓方面會永遠處于“缺血”狀態。僅憑某個天才球員的誕生，是不可能拯救中國足球的。

當里皮還是廣州恒大隊主教練的時候，在中超聯賽對里皮保持最高勝率的人是本土教練員宮磊。8月31日比賽當晚，宮磊作為央視解說嘉賓，給里皮點了一個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