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網民對網絡文化的使用習慣、特點與認同研究

[摘要]藏族網民對數字圖片、視頻、歌曲、影視、游戲和小說等網絡文化的喜好使得他們形成了網絡文化的使用習慣、特點以及強烈的網絡文化認同感。藏族網民在網絡文化載體手機化趨勢和網絡文化消費娛樂化傾向與其他民族的網民保持著一致性。但在網絡文化認同上則表現為更加喜歡選擇藏族網絡文化產品；更加積極參與到對涉藏網絡文化傳播內容、方式的肯定、批評和建議中；更加傾向于由藏人自己主導、創作的網絡文化作品；強烈希望涉藏網絡文化創作和傳播過程中對藏族文化習俗的理解和尊重。網絡為藏族文化的傳播和保護帶來了新的機遇，更重要的是在藏族網民心中逐步建立起了網絡文化認同。

[關鍵詞]藏族網民；網絡文化；認同

中圖分類號：C95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9391（2017）04-0035-04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藝術學項目“網絡文化發展對藏族社會文化生活的影響研究”（項目編號：11CG122）、西南民族大學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基金項目（項目編號：11SZYQN27）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王萬宏（1975-），男，民族學博士，西南民族大學藝術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藏族藝術與文化。四川成都610041截止2017年1月，西藏自治區網民數達到149萬，互聯網普及率為461%。可以肯定的是隨著藏族地區互聯網的興盛，藏族網民的數量也逐漸增多以至于人人都離不開網絡。那么，藏族文化從傳統向網絡時代轉型的同時，也在很大程度上改變和塑造著已有的文化模式，從而形成具有藏族文化特色的網絡文化。因而，藏族文化與互聯網的關系、藏族網民在網絡文化中的使用習慣，行為觀念的變遷、文化認同等是藏族文化現代化過程中值得研究的問題。一些學者對涉藏網站、涉藏信息化等網絡及其硬件建設等方面給予了關注。但是，因互聯網而形成的龐大的藏族網民群體，日漸繁榮、豐富和成熟的涉藏網絡文化，國內外還不曾有過相關的研究成果和著述。為此，筆者向來自于西藏、青海、四川、云南、甘肅藏區的55個藏族網民發放調查問卷和對他（她）們面對面訪談，以此作為個案統計分析和研究的樣本，其中平均年齡22歲，其中年齡最小的為11歲，最大的為38歲。

總體來看，藏族網民主要使用了電腦和手機上網，也有一部分人使用了平板電腦；上網最多的場所是家庭，其次是網吧；使用最多的互聯網接入方式為wifi和3G；上網時段比較隨意，基本上是有空就上，但大多數人還是選擇在晚上上網；有30%的網民平均每天上網在3小時以上；他們上網最熟練的文字是漢文和藏文；有50%以上的網民上網主要的目的是看新聞、搜索、聽歌、看視頻、看電影、聊天等，其中看電影和QQ聊天是最為普及的行為。一、藏族網民對網絡文化的內容偏好就藏族網民在網絡藝術文化的喜好程度方面來看，調查統計約有73%的網民喜歡數碼照片，62%的網民喜歡收看各類網上視頻；87%的網民喜歡在網上聽或下載歌曲；71%的網民喜歡在網上看或下載電影和連續劇；53%的網民喜歡玩游戲；只有42%的網民喜歡看網絡小說。可見，聽歌曲是最受藏族網民歡迎的網絡文化活動，其次是上傳、分享、瀏覽數碼照片和觀看免費的電影、連續劇。網絡文化在互聯網上廣受歡迎的原因是它們既可以作為信息的文本載體，傳遞過去、現在的社會文化信息，也可以作為愉悅視聽的娛樂載體。

（一）圖像（照片、視頻）

攝影技術的發展使得數字圖像的拍攝、娛樂、交流與分享業已成為人們習以為常的生活方式。因此，在攝影設備的使用上，有93%的藏族網民使用了手機拍攝圖片和攝錄視頻，幾乎只要有攝像功能的手機用戶都喜歡拍攝。除了使用手機拍攝以外，還有一部分網民也使用了照相機和具有拍攝功能的平板電腦攝影。在攝影題材內容方面，人物和風景照片或視頻是他們最喜好的拍攝內容。有80%的藏族網民喜歡拍攝風景，其次有70%的網民喜歡拍攝人物，只有21%的網民喜歡拍攝事件類照片或視頻。

由于藏族網民拍攝的都是數碼圖像，因此在保存圖像的方式上大多選擇了手機和電腦作為最主要的載體，其次有少量的網民在互聯網站注冊賬戶使用電子相冊并上傳保存，只有極少網民仍然選擇打印沖洗相冊的方式保存。很多藏族網民，特別是生活在農牧區的，他們沒有PC電腦，拍照、存儲和上網都只能使用智能手機。這些手機拍攝的圖像一方面留在手機或電腦里供自己或身邊的人瀏覽查看，另一方面，他們也通過互聯網上傳分享給遠處的或異地的朋友、親戚和同學欣賞。圖像在互聯網上的分享對于藏族網民而言，它可以超越文字語言交流的障礙，在網絡空間里建立起更加廣泛的、跨文化的人際關系網絡。他們現在主要是通過QQ和微信分享自己拍攝的圖像，其次是電子相冊和微博的形式。

（二）歌曲

由于目前在中國網絡音樂的版權問題沒有徹底解決，大多數國內網站都可以提供免費的歌曲在線欣賞和下載。因而絕大多數藏族網民收聽網絡歌曲的方式是從網上免費下載和在線收聽。手機在線收聽和下載音樂需要耗費大量的網絡流量，一般來說，藏族網民都是在PC端下載好了，再轉存到手機內存里使用，這樣可以節約流量也很省錢。藏民族本來就是一個十分喜歡歌唱的民族，他們在網絡音樂上所表現出的熱情，不亞于他們在現實生活中的熱情，95%的受訪者都認為收聽網絡歌曲的主要目的是為自己放松心情。

（三）影視

有大約78%的藏族網民選擇了在互聯網上觀看電影和連續劇，這是因為影視劇在中國的都是免費的原因，不僅可以在線觀賞，還可以下載到手機等移動設備里看。這為藏族網民的閑暇時間提供了極其便利的娛樂形式。他們最喜歡的是涉及愛情、故事以及動作等題材的影視劇。

（四）游戲

筆者在2005年的拉薩青少年網絡生活調查發現，網吧是作為電子游戲玩耍的主要場所，網吧的生意極其火爆，常常滿座。而在2013年藏歷年期間同樣是在好望角網吧，筆者發現這里玩游戲的藏族網民則寥寥無幾。這主要是由于智能手機的大量普及所致，其次是由于PC電腦越來越廉價，大多數家庭已經購買了配置較高的個人電腦，應付那些大型的游戲也毫無問題。調查發現約占79%的藏族網民玩游戲最喜歡使用的設備是手機，其次是個人電腦。大多數藏族網民認為他們玩游戲只是為了娛樂和放松心情，游戲對他們的工作學習的影響較小，他們只是“偶爾玩玩”。只有極少受訪者認為，容易上癮。

藏族網民最喜歡玩的游戲種類較多涉及角色扮演、探險、武打、槍戰射擊以及各種球類運動游戲，如CS（反恐精英）、 LOL（英雄聯盟）、使命召喚、CF穿越火線、熱血海賊、天龍八部、QQ飛車、QQ炫舞、極品飛車、實況足球、NBA2K、臺球和一些手機小游戲，如植物大戰僵尸、憤怒的小鳥等。

（五）小說

有近82%的藏族網民最喜歡通過手機閱讀網絡小說，其次是漫畫。其中最喜歡的網絡小說語言是藏語和漢語，小說題材內容大多也是涉及藏族和漢族文化的。他們閱讀網絡小說的目的也主要是為了娛樂和放松心情。最喜歡的網絡小說如《小兵傳奇》《無限恐怖》《師士傳說》《青城》《步步驚心》《宮》《裸婚世代》《傾世皇妃》《西藏生死記》《萌芽系列》《斗破蒼穹》《武動乾坤》《誅仙》《林徽因傳》《百年孤獨》《幻城》以及一些言情小說和外國的靈異故事等。二、藏族網民對網絡文化的使用特點（一）網絡文化載體手機化趨勢

在wifi和3G接入方式的幫助下，藏族網民已經不再局限于電腦上網，而是轉向以手機作為網絡藝術文化消費的主要設備。為什么手機會成為藏族網民網絡藝術文化應用和消費的首選設備。這與當前智能手機的廉價、功能全面、方便快捷、交互性與敘事性特點密切相關。

但是，手機拍攝圖像對藏區網民有著十分特別的意義：第一、以往的圖像主要依靠專業的具有繪畫技巧的藝人承擔，而具有攝影功能的手機的出現則毫不費力的培養了一大批喜好攝影的愛好者。第二、以往的圖像大多繪制的藏族歷史、佛教故事以及與佛教有關的其他內容，如佛、菩薩、護法本尊像等等。而智能手機拍攝則更多的是再現或表現當下的藏族社會文化與生活，具有十分強烈的現實性。第三，圖像的呈現往往是以唐卡、壁畫等方式。而智能手機拍攝的圖像不僅僅可以保留在手機上供日后欣賞瀏覽，還可以借助互聯網擴大呈現與分享的途徑和范圍。第四，擁有智能手機對于藏族普通老百姓而言，意味著他們進入了可以用鏡頭自己講述自己身邊的人物、事物、景物，講述自己的歷史的時代。第五，由于經濟與政治的原因，以往的圖像主要是由寺院及政府控制的媒體來拍攝發布。智能手機使每個藏族網民都可以自由自主地拍攝、發布和傳播。

廉價的智能手機給他們帶來諸多好處的同時，也暴露出了手機對于藏族網民的不利影響——“手機病”。在生活、工作、學習以及娛樂中過度依賴手機，讓他們漸漸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從而使他們的注意力不集中，影響學習的效率。

（二）網絡文化消費娛樂化傾向

網絡文化娛樂化傾向幾乎是所有網民的共性，但對于藏族網民而言卻有其不同點。其一，以往的藏族社會主要是以歌舞、戲劇等民間娛樂形式，數字化的網絡藝術文化提供了更加廉價和豐富的娛樂形式。特別是數字圖像的拍攝與分享帶來的樂趣不亞于任何一種傳統的藏族繪畫所帶來的快感。其二，豐富的、多民族的網絡文化不僅僅是藏族網民放松心情和打發無聊時間的途徑，也是他們全面認識他文化的最好工具。其三，寓教于樂。相比枯燥的書籍知識，他們更樂意在瀏覽圖像、聽音樂、看電影以及玩游戲的過程中獲得社會、歷史、自然與人生的知識。網絡文化的娛樂性傾向還將持續存在，不僅是網民自身的需求也是“消費社會網絡適應市場經濟發展加強與其他傳媒競爭的必需。”也即是說，網絡文化娛樂化不僅僅是藏族網民自身的需求，也是網絡文化自身發展的趨勢。三、藏族網民對涉藏網絡文化的認同藏族網民在網絡文化使用的過程中有著強烈的藏文化認同感。盡管互聯網大多是以非藏族文化的內容呈現，以及他們上網所使用的主要語言是漢語，但這些都沒有弱化他們對本民族文化的喜好。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在網絡文化的內容選擇上最喜歡的還是涉藏的圖像、音樂、歌舞、影視、游戲等。有77%的藏族網民最喜歡看到的還是涉及到本民族的圖像。在從圖像中認識本民族的圖像文化，同時也擴大了對其他文化的認知范圍。從收聽的網絡歌曲種類來看，70-80%的藏族網民最喜歡的是本民族的歌曲，其次是漢語流行歌曲。通過藏語歌曲的收聽也能更多地喚起他們對本民族的認同感。對于影視題材，藏族網民始終認為有藏語的影視作品比漢語及其他語言的作品更有親和力。他們希望涉藏網絡小說或文學作品能夠增加本民族特色、與時代同步、內容豐富多彩、對藏族社會有一定的激勵作用以及能夠鼓舞人人向善。

第二，藏族網民更加積極、認真地參與到對涉藏網絡文化傳播的肯定和批評中。他們更加關注本民族的文化、習俗以及歷史與在網絡上傳播的藏族文化的相似性與真實性。藏族網民對涉藏網絡圖像總體來說是持比較積極的態度，他們認為網絡圖像不僅有助于傳播藏民族的文化，可以讓更多的人了解和理解藏族的風土人情以及藏族文化的魅力，而且有自己獨特、鮮明的民族特色；通過網絡上的圖像瀏覽可以了解藏區各地的旅游景點以及民族習俗，特別是可以幫助那些急于了解藏區的游客，讓他們可以提前對藏區景點的相關知識有一個大致的認識；網絡上看到的藏族圖像很美，很淳樸。

藏族網民認為目前涉藏網絡歌曲主要優點在于比以往更便于下載和分享，有新的專輯能很快聽到，也可以讓更多的人了解藏族歌曲。不過他們還是認為目前涉藏網絡歌曲原生態的不多、不夠全面，創新的歌曲少，“同樣一首歌就由不同的歌手翻唱N多次”。藏文歌詞少，更多地是漢語歌詞，涉藏歌曲漢化嚴重。他們也認為通過網絡影視作品的觀賞能夠在更廣闊的范圍內快速便捷地展現真正的藏族社會與文化，讓別的網民了解藏族民族習俗習慣，也有助于傳播藏族文化。藏族網民還認為目前互聯網上涉藏的網絡小說較少，沒有自己的特點。以后應該把更多的有關藏族歷史與民族習俗的小說傳到網絡上，讓更多的人了解藏族。

第三，在涉藏網絡文化的創作上，他們更加傾向于由藏人自己主導的作品。他們強調了自己作為藏族文化的主體性和純粹性。對于藏地風俗習慣的誤解，應該由藏族專家提供視頻講課。他們建議應該在互聯網上多上傳一些原生態的藏族歌曲，多收集一些藏族民間經典音樂和佛教音樂，為網民提供一個更容易收聽和下載藏族音樂的頻道。在涉藏網絡影視中應該多啟用藏族演員。藏族網民所玩的網絡游戲大多是國內或者國外開發的，以歷史和科幻為題材編寫的劇情，極少有涉藏類游戲的存在。不過，他們都十分渴望藏族人自己能制作有關藏民族文化的游戲，讓別人在玩游戲的同時能了解藏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