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性格不能籠統地去概括,他是雙重性格,有時候甚至是多重,狀態不同環境不同,表現出來的自己也是有差異的。他可以講品位,徜徉于音樂廳的交響樂,對略帶憂傷的音符情有獨鐘;也可以展義氣,大街上抓賊,聽工體搖滾,好友齊聚喝小酒侃大山;靜下來的時候又是典型的文藝范兒,喜愛看電影、逛地攤淘物件兒,生活規律嚴謹,悶頭創作的時候甚至好幾天都不說一句話。
站在楊斌的畫作前,色彩時而細膩質樸,時而濃烈滾燙,覆上指尖,又是浮雕一般鮮活立體的觸感,恍惚就像是要從畫板中跳躍而出。你看它非塑非畫,卻是塑也是畫,那一股子蕩氣回腸的,是西北熱土上獨有的生生不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
我手畫我心
楊斌的畫確實比較特殊,要先雕塑完了再畫,在雕塑的那部分,線條粗獷硬朗配極了大西北的爽朗奔放。沒有師從任何一派,沒有專業繪畫的學習背景,走到今天,連《東西方美術史》都沒有看過,說起來荒謬,可是在自學成才這條路上,楊斌確實沒有受到外界太多的影響。關于他的作品定位,用理論來回答竟也顯得有些牽強,就同他自己所說“我是憑著感覺畫,表達我自己內心特別想表達的東西”。
在他看來,如果要把美術兩個字拆分開,首先應該是美。雖說美的形式在當下是眾口難調的,但人群中的大多數,其實并沒有這種藝術天賦,而這種藝術天賦說白了就是一種審美能力。普通人可以不去追求審美的高度,但和美有關,服務于美的領域,人人都應該具備一定的審美能力。
曾經畫畫,一直發展到以畫為生的今天,楊斌坦言這是從未想過的事情,畢竟人生的意義,很多時候正是由于它的不可預知。時間回溯到那場意外發生的車禍,用楊斌自己的話說,那是一次重生,他索性關起房門來畫畫,想要借此來逃避慘淡的現實。沙漠、胡楊、駱駝、土窯洞,還有陜北的一些人物形象,大量的西部元素鮮活在楊斌的大小作品之中,儼然成了他本身的一個特色。
胡楊活千年,死后千年不朽,駱駝在條件惡劣的荒漠中生存,它們一個是植物,一個是動物,都擁有著那一股頑強的生命力。楊斌敬畏生命,他喜歡畫駱駝和胡楊,是發自內心地敬佩,憑借著這股生命的頑強,在難熬的歲月,他總算是找到了一絲微光。
楊斌的作品和其他很多人都不同,當他開始創作時,靈感從來不是心頭一喜,接著引發一連串的妙筆生花,在情緒上,他甚至連一絲喜悅的波動都感受不到。心理環境低沉抑郁,伴著憂傷觸動的音符,他才能讓自己投身到渴望創作的激情中去,對楊斌來說,他的畫更多的是一種發泄的狀態,只要啟動起來,那便是他肆意揮灑的王國。
“當我畫畫進入狀態的時候,一定是處于幻覺之中”,對于創作中全身心的投入,他是這樣描述的。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思維在音樂里飄散開來,陜北的土坯房子,麥秸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還有農家的雞鴨、牛糞,嗅覺就像是被調動了起來,身臨其境地感知著體會著,筆下生輝,物我兩忘。這種狀態下畫出來的東西,一定是讓他自己滿意的,他的臉上篤定非常。“我知道我什么時候的畫最好。”
活得像自己
“對任何事情,我都有自己的認識和觀點,我是那種堅持自己觀點和看法的人,到今天,別人也很難改變我。什么時候改變啊,只有我自己改變我自己。”和死亡擦肩而過,和生活握手言和,楊斌總覺得自己的“臭毛病”多,可他活得最像自己。
不畫畫的時候,楊斌會逛逛古玩市場,在地攤兒上轉一轉,如果從跑文藝路的那會兒算起,也是有三四十個年頭了。
沒有說刻意去搞一些復古的腔調,他對經歷了時光打磨的物件兒倒是真的打心眼里的喜歡,畫室里擺放著的陶器、石刻雕像,聽他說家里放得更多,老的舊的,看著反而更有感覺更有味道。
聽楊斌講他大半生的經歷,點點滴滴匯聚起來頗有些魔幻現實主義的味道,他相信靈魂,是緣于自身生命的特殊體驗,活著只要明明白白,就不需要刻意去要求什么,在繪畫上他完全依靠感覺,此外他則信奉頑強的生命力,一切順其自然。
所有的宗教信仰都是人們在精神世界里的一個寄托,生活或是情感的問題,很多人想不明白,因為某一個機緣巧合去皈依信奉,從而得到內心的平靜。楊斌呢,大半生的經歷沉淀下來,他已然沒有什么事情是想不明白的,相反,褪去那些繁復沉重的苛求,什么是做人的基本,基本的概念和規則,一個人應該承擔什么樣的責任和義務,倒成了他遵循和思索的大道。
都說苦難生活賦予他藝術的靈感,而今,當他獲得了真正的釋懷和坦然,像說故事一樣將往昔種種娓娓道來,這位藝術界“不死的胡楊林,沙漠中的一只孤駝”,已然不再是物化神化了的事物,而是飽滿真實的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