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民新聞評論“坐等反轉”現象的群體心態差異
——基于語言指紋的實證探索

□劉露

網民新聞評論“坐等反轉”現象的群體心態差異
——基于語言指紋的實證探索

□劉露

新聞反轉具有兩面性，它是新聞事件深度挖掘的必然過程，也是真相抽絲剝繭最終呈現的結果，但同時也會令受眾對新聞媒體萌生失信心態，使新聞報道公信力大打折扣。網絡世界的每一個參與者都被賦予了前所未有的話語權，在反轉新聞頻現的刺激下，“坐等反轉”評論激增。本文將網民“坐等反轉”的評論細分為“坐等”“反轉”和“坐等反轉”三類，通過文心心理分析系統對這三類評論語言指紋進行提取，發現它們盡管表面上極為相似，但實則是兩種根本不同的態度表達：“坐等”類評論是基于分析的理性評論，而“反轉”和“坐等反轉”類評論則是圍觀、娛樂性質的非理性評論，其中包含著“無責任”“無擔當”的心態，更易危害輿論環境的健康發展。

網絡；新聞；評論；坐等反轉；語言指紋

網絡是當前新聞消費的重要渠道，也是輿論疏導的重要戰場。與傳統新聞不同，網絡的開放性和互動性使得網絡新聞天然地具有新聞及評論相結合的共生性內容特征。因此，網絡輿論同時受到網絡新聞本身及網民新聞評論的共同影響。前者是網絡新聞對輿論的一次影響，后者則可以視為網絡新聞對輿論的二次影響。盡管接“地氣”的網民評論更易得到受眾認可而產生共鳴，但評論中極端化、情緒化、宣泄化的非理性言論卻具有極大的破壞力，網絡新聞中“坐等反轉”的評論便是極為典型的一例。與直接漫罵、言辭過激的負面評論不同，“坐等反轉”的評論其負面性具有更隱蔽的特征，網民更易受到蒙蔽和暗示而危及公共輿情安全。因此，網絡新聞評論“坐等反轉”現象的研究具有現實性和緊迫性。

對于反轉新聞的研究，學界大多集中在原因及應對機制上，較少涉及“坐等反轉”類評論如何影響網民態度而對輿論產生的二次影響，定量研究則更為鮮見。本文另辟蹊徑，將“坐等反轉”評論細化為“坐等”“反轉”“坐等反轉”三種不同的評論元類型，通過探究元類型情感傾向和心理特性，試圖揭示網絡新聞評論“坐等反轉”背后所蘊含的群體心態差異，以期能夠了解在當前反轉新聞增多、社會公信力下降的情況下，通過網民新聞評論了解真實的社情民意，從而進行正確的輿論疏導。

一、研究對象與方法

本文針對網絡新聞評論“坐等反轉”現象進行探究，研究對象聚焦于網絡新聞評論區中具有“坐等反轉”含義的網民評論。“坐等反轉”是由“坐等”與“反轉”構成的復合詞，故將“坐等反轉”視為最粗的線條并細分為“坐等”“反轉”及“坐等反轉”三類不同基元。

本文的研究方法為語言指紋。所謂語言指紋，指的是人們各自不同的代表性語言使用方式。理論上，語言指紋最初來源于人格心理學領域中行為標識的概念，即基于個體行為存在的一致性對其人格進行評估。若獲得這些信息，便能夠較為準確地進行人格判斷，了解行為主體的個人特質。當從行為領域聚焦到言語行為時，便稱為語言指紋。借助語言指紋理論，即能夠分析網民新聞評論語言中所蘊含的心理特征。本文從“坐等”“反轉”“坐等反轉”三種新聞評論中標識出語言指紋的差異性，籍此對該類評論的心理特性進行剖析。

本文選用“文心”心理分析軟件（簡稱“文心”）對語言指紋進行科學測量。“文心”是中科院心理所計算網絡實驗室根據中國內地簡體中文環境的特點，參照LIWC2007和繁體中文C-LIWC詞庫研發的中文心理分析系統。系統由分析軟件和中文語言心理分析詞典兩部分構成。“文心”接受的輸入是一段中文文本，輸出的是該文本中表現出來的語言心理特征，如此便可定量分析文本所使用的不同類別語言的程度及偏好等特點，從而得到語料中探索不同心理傾向的特征值。特征值則由幾大類別的心理特征維度體現，分別是“總體描述類”“阿拉伯數字和標點符號”“心理過程詞”“語言過程詞”“個人關切詞”和“口語類別”，任一大類下又各自包含數量不等的小類，共計103項。

二、數據來源

在我國，垂直型新聞門戶網站及社交網站兩種不同性質的信源構成了網絡新聞的主渠道，因此樣本來源的確定必須二者兼顧。首先，對于垂直型門戶網站，本文選取的是中央網信辦《網絡傳播》雜志發布的“2016年全國行業新聞網站傳播力榜6月榜”中綜合傳播力前三甲的人民網、新華網、中國網。其次，對于社交網站，本文則選取我國用戶活躍程度最高的社交平臺新浪微博，其優勢在于進入門檻低使得評論主體泛化，有助于不同思想觀點得以表達。近年來，重大新聞事件都會在網絡上引起廣泛討論，考慮到數據的客觀性、代表性及可獲取性，從近期出現反轉且關注度較高的新聞報道中采集網民評論，如“工人提引力波遭嘲諷”“彎彎事件”“雞腿媽媽”“醫院偷腎”“民警張際勇溺亡”等。并遵從如下篩選標準，對采集到的2016年3月至7月的新聞評論進行篩選：

1.評論中含有“坐等”“反轉”“坐等反轉”的字樣。主要是網民對于某一新聞事件的評論，并且新聞事件的選取上偏重于社會新聞，因為社會新聞常常是公眾評論的焦點且易產生反轉現象。

2.評論中含有“坐等”“反轉”“坐等反轉”的含義。主要是網民對于特定新聞事件的即時性短評論，因為即時性短評論的數量在網民新聞評論中占據優勢地位、代表性更強。

按照條件經由人工篩選，得到“坐等”“反轉”“坐等反轉”類的評論各400條。之后剔除攻擊性、廣告性等評論，最終得到三種類型的有效評論共計1088條，其具體評論數量和來源比例如表1所示。需要說明的是，為了保證結論的客觀性和有效性，本文對原始語料僅做分類而不做其他任何改動。

表1 三類評論數量特征及例句

三、數據分析

首先，編寫Python腳本將1088條評論逐一輸入“文心”系統，每條評論都得到包括“正向情緒詞”“負向情緒詞”“情感歷程詞”“休閑詞”“限制詞”“確定詞”等的103項特征值，自動將上述特征值按“坐等”“反轉”和“坐等反轉”三種不同的評論類型進行匯總并保存為csv數據文件。

其次，由于單條評論特征值并不能準確刻畫該類評論特征及心理，為得到每類評論穩定的共同特征，將csv文件導入SPSS 23.0軟件中進行分析。將“坐等”“反轉”“坐等反轉”三類評論分別定義為三種不同類型，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方法比較103項特征值在三組之間的差異。單因素方差結果中，為保證數據的統計顯著性，只保留顯著性p值小于0.05的特征值；同時，為保證特征項p值具有足夠的區分度，經過反復測試和調整，將8視為卡方閾值進行再次篩選，保留卡方大于8的所有特征項，其均值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三類評論顯著差異性特征項數據

由表2可見三個傾向：第一，在情感歷程詞、確切詞及限制詞三個維度上，“坐等”類評論明顯大于“反轉”和“坐等反轉”兩類，均值皆高出約0.04左右。第二，在休閑詞維度上，“坐等反轉”類評論高于“反轉”及“坐等”類評論，值得注意的是，這是“坐等反轉”類評論唯一高出其他二者的特征項。第三，在詞數維度上，“反轉”類評論大于“坐等”類評論，但在句號維度上“坐等”類評論卻又大于“反轉”類評論，這說明“坐等”類評論中帶有更多句號卻使用更少的語詞；而“坐等反轉”類評論無論是在詞數、句號還是每句平均詞數維度上，皆遠遠小于其他兩類。

為了更為深入地揭示數據背后蘊含的心理含義，根據“文心”詞典列出三類評論中具有差異的特征項以及代表詞匯，如表3所示。需要說明的是，由于句號、詞數、每句平均詞數與心理無關，也無對應的代表詞，故在此省略。

表3 三類評論顯著差異性特征項代表詞

四、結論

在心理過程詞的表現上，“坐等”類評論在情感歷程詞、感知歷程詞、認知歷程詞等多個維度上均高于其他兩種類型的評論，特別是在情感歷程詞、認知歷程詞下的確切詞和限制詞三個具體維度尤其顯著。將樣本評論置于來源語境中發現，“坐等”類評論中確切詞所表達的是在新聞事實真相未知的情況下，要保證自身冷靜和清醒以等待真相到來，故而較為理性。然而，對于“反轉”和“坐等反轉”類評論而言，確切詞在來源語境下則表達出評論者對現有新聞報道的不信任，是在反轉新聞頻發情況下條件反射性的直覺，這種直覺缺乏深入思考分析，因而并不理性。值得注意的是，在休閑詞維度上，“坐等反轉”類評論略大于“反轉”類評論，但二者皆遠大于“坐等”類評論。休閑詞本質其實是娛樂詞，相對于其他二者而言，“坐等反轉”類評論包含了更多的娛樂心態，存在一種看熱鬧的心理。

在口語類別的表現上，“坐等”類評論在詞數項上小于“反轉”類評論，但在句號項上卻大于“反轉”類評論。也就是說，“坐等”類評論詞數少但句號多。由于句號表示一句話的邏輯結束，提示讀者該句意思已完整、新一句話即將開始，這意味著“坐等”類評論單位語言所表達的信息量更多，情感投入更為強烈，對話題的分析也更為深入。而“坐等反轉”類評論詞數遠遠小于其他兩者，大多數是一種隨性表達評論，缺乏足夠的邏輯表達和情感投入。

綜合以上分析，“坐等”“反轉”和“坐等反轉”三類評論雖有聯系但也存在明顯差異：首先，“坐等”類評論中的情感投入更多、參與程度更高、分析性更強，屬于關注新聞事件本身的負責任評論；而“反轉”和“坐等反轉”類評論較為相似，二者都較為隨性而缺乏理性，具有強烈的圍觀、起哄心態，不僅不能獻智反而會污濁輿論環境，具有潛在的危險性。

五、反思與啟示

網絡新聞評論表達了網民的思想觀點和情感態度，本研究發現，“坐等”“反轉”以及“坐等反轉”三類評論盡管表面上是極為相似的評論，實則是兩種根本不同的態度表達，“坐等”類評論更趨于理性，而“反轉”和“坐等反轉”類評論則呈現非理性特征。

當前，網絡輿論日益成為社會穩定的重要影響因素，網絡新聞評論也日益成為網絡輿論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果任由非理性的負面評論發展，將會導致輿論傾向極端化，極易產生社會信任度和幸福感降低等一系列影響社會穩定的潛在問題。因此為保證正確的輿論導向，必須正確對待網絡新聞評論。對于輿情特別是網絡輿情控制精細化的這一時代課題，本文給出了另一種實施線路：在反轉新聞頻現的新階段，要跳出“一刀切”的僵化模式，對“坐等”“反轉”及“坐等反轉”評論進行差異化處理，既要給予網民針對特定新聞事件發出理性“坐等”評論的空間，積極容納和展現來自民間的聲音，使新聞的群眾土壤更加肥沃，也要對“反轉”“坐等反轉”非理性的負面評論尤其是煽動性的負面評論保持警惕并進行有效疏導，才能確保輿論環境健康有序發展。

1.James W.Pennebaker;M atthias R.M ehl;Kate G.N iederhoffer.(2003).Psychological Aspects of Natural Language Use:Our W ords,Our Selves.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54,547-577.

2.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計算機網絡心理實驗室.http//ccpl.psych.ac.cn/textm ind.

3.全國行業新聞網站傳播力2016年6月榜發布.http://www.cac.gov.cn/2016-07/11/c_1119188674.htm.

(作者單位：渤海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