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宜勇
【摘要】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目標就意味著培育一個龐大的中產階層,但現實是目前我國中產階層的發展面臨著比重過低、中產階層在收入分配中所處位置不穩定、升力不足等諸多困境。因此,擴大中產階層必須多措并舉、迎難而上。
【關鍵詞】中產階層 小康社會 收入分配
【中圖分類號】C912 【文獻標識碼】A
共同富裕是中國共產黨孜孜以求的奮斗目標。2016年5月16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中央財經領導小組第十三次會議,分別研究落實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擴大中等收入群體工作。習近平同志強調,“擴大中等收入群體,關系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的實現,是轉方式調結構的必然要求,是維護社會和諧穩定、國家長治久安的必然要求。”在西方,中產階級被認為在社會發展中充當著社會結構的“穩定劑”、社會矛盾的“緩沖層”及社會行為的“指示器”。眾所周知,我國中產階層具有與西方中產階級相類似的功能,但是中國的中產階層是以工人階級為依托的,與西方世界的社會結構并不相同。未來我們要不斷擴大中產階層規模,并加以引導,使其成為我國社會經濟發展的中堅力量,逐步實現向更高發展階段的進階。
擴大中產階層并非易事
中產階層發展與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目標是一致的,小康是一種以中等收入為特征的社會現象。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目標就意味著培育一個龐大的中產階層,但現實是目前我國中產階層的發展面臨著諸多困境。
第一,中產階層容易受經濟發展狀況影響,忽上忽下。我國尚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我國中產階層是改革開放后發展起來的,距今已近四十年時間,因此中產階層先天規模小、底子薄,對外部經濟依賴性強,因此特別容易受到外部經濟波動的影響。
第二,我國收入分配改革相對滯后,影響到中產階層的發展。目前我國國民財富分享機制仍有所欠缺,居民收入在國民財富分配中比重較低。在初次分配中由于強勢階層和群體在各種資源擁有方面具有明顯的優勢,因此國民收入在初次分配過程中向強勢要素傾斜,必然造成收入差距擴大,而我國分配規則和制度建設仍不完善,再加上要素市場不健全,導致弱勢群體在初次分配過程越發處于不利地位。收入分配制度的不完善成為制約我國中產階層培育的重要原因。
第三,中產階層擴大面臨著諸多社會風險,需要法治和市場多重保障。現代社會是一個風險社會,中產階層發展缺乏安全感。一是國家對私人財產保護有待提高。國家對居民財產方面的改革讓人民對私人財產有所擔心,擔心自己的財產因國家政策變動而受到影響,如對房屋所有權“70年大限”的熱議等。二是容易受我國轉型期產業、職業結構變化的影響,工業化以及服務業的大發展,出現了很多新崗位,同時也淘汰了很多舊崗位,人們在這種變化中擔心自己是否被時代所淘汰而失去工作。三是利于中產階層投資理財的良好環境建設仍需加強。中產階層雖擁有一定財富但卻面臨著貶值風險,想要投資理財卻擔心國內金融狀況不佳,稍微投資不慎,就會陷入財富縮水危機,甚至重返貧困。四是飆升的房價也在阻止人們新近加入中產階層行列,會嚴重降低他們的經濟利益和累積存余。五是中產階層剛性支出較大,近年來股市低迷下行、財產性收入縮水嚴重,使得中產階層的實際消費比例減小。六是中產階層本就先天不足,卻又后天失調。其自身認為社會風險太大,對未來沒有穩定的預期,缺乏安全感穩定感是其主要心態,總是會焦慮其財產安全問題,對改革會損害其利益的排斥,害怕失去現有的經濟地位。另外在權力運行缺乏監督與制約的狀況下,權力腐敗成為危害社會的毒瘤,它的存在扭曲了人們的價值觀,人們可能不再對權力腐敗深惡痛絕,甚至也會成為攫取權力的一分子,這就容易導致負面情緒在社會上彌漫,不利于中產階層的健康發展。
第四,社會階層分化且有流動不暢,阻礙底層民眾向上流動。由于當前社會的較高階層往往呈封閉趨勢,且排斥性較強,社會呈現出“向上流動難,向下流動易”的單向性流動,即社會底層人員向上流動不易,但任何社會風險都有可能導致中上層向下流動,尤其是處在中間的社會階層,稍有不慎就可能跌入底層。突出的表現在由于城鄉二元結構的存在,造成城鄉發展失衡,機會路徑被阻隔妨礙了農民成為中產階層,另外由于戶籍和社會保障制度限制,農民工群體無法真正成為市民享受城市文明。
展望未來,我國中產階層比重應該呈現適度加速上升的趨勢
在實踐中,關于中產階層的界定存在很多爭議,尤其是關于中產階層的底線區間存有不同的觀點,有觀點認為應該以居民收入的平均值為底線,也有觀點認為要以居民收入的中位數為標準。在我國,由于收入差距水平較大,分配格局呈現底部大的“金字塔”型或倒T型,低收入者人數偏多,而高收入群體和中產階層人數偏少,導致中位數遠低于平均數。因此,我國關于中產階層的界定,應該要將平均數與中偏高位數相結合確定。即以平均數的收入水平為下限,同時參考80分位數水平,由此合理確定中產階層區間。
第一,中產階層比重過低,與人均GDP8000美元不太相稱。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14年我國城鄉居民平均收入20167元,全國居民80分位數收入為26937元,根據前文關于中產階層的標準下,我國2014年中產階層的收入標準應在20167—26937元之間。按照該標準,城鎮居民的中等偏下收入組(收入為19651元)和中等收入組(收入為26651元)都在該區間內,而農村居民中只有高收入組(收入為23947元)在此區間內。在區間均勻分布的假定下,城鎮中約有18%的居民屬于中產階層。按同樣方法,農村居民中,約有10%的居民屬于中產階層。在2014年,我國城鎮居民占比為54.8%,農村居民占比為45.2%,在這一加權比例下,我國中產階層的比重為14.4%左右。可以說,這一中等收入比重較小,與不少發達國家50%甚至60%以上的高比例相比,還有很大差距。國際經驗顯示,一個國家或地區的中產階層在人口中占到40%以上規模時,經濟、社會和政治狀況就會相對平穩。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國還沒有形成中等收入階層占多數的橄欖型社會,仍是低等收入階層偏大的分配結構。
第二,大部分中產階層在平均收入線附近徘徊,不夠標準,不太體面。由于我國收入分配差距水平過大,導致少數富裕群體占據收入份額的比重過大,從而中產階層的比重就較小,而且平均收入水平也遠高于中位數收入水平,因此客觀上存在居民收入“被平均”的現象。這就意味著有相當一部分中產階層處于社會平均收入附近,收入高于社會平均收入而又低于80分位收入的人群規模還在相當程度上存在。2014年,按照收入五等份分組的城鎮居民家庭中,居于中間位置的20%家庭的人均可支配收入為26651元,而城鎮人均為28844元,平均數比中位數約高出了8%,大部分城鎮居民的收入低于平均水平;而在農村居民家庭中,中等收入戶的人均純收入為9504元,農村人均為10489元,平均數比中位數高出了9%以上,農村地區大部分人的收入也不及平均水平。從這個角度來看,雖然我們定義中產階層的底線是社會平均收入,但其實大部分中產階層的收入水平也僅略高于平均收入,這就顯著制約了中產階層的消費能力提高。
第三,中產階層在收入分配中所處位置不穩定,升力不足,阻力偏大。根據北京大學追蹤調查數據,中產階層在居民收入分配中所處的位置并不穩定。在2010-2014年期間,中等收入組向更低收入組轉移的概率在40%左右,向更高收入組轉移的比例僅占1/4,能保持在原等級的只有1/3左右。而就中產階層自身來講,收入增長普遍緩慢,甚至出現實際可支配收入有明顯縮水跡象。國家統計局五等分組數據顯示,2014年中等收入組人均可支配收入為26651元,而2013年這一數據為24173元,名義增幅約10.2%,遠低于城鎮低收入組的名義增幅(13.4%),也低于農民可支配收入的名義增幅(11.2%)。另外,由于中產階層大部分年齡在30-50歲之間,剛性支出較大,往往需要背負高昂的房貸壓力以及養老和子女養育成本,再加之近年來股市低迷下行、財產性收入縮水嚴重,這也就使得中產階層的實際消費比例甚至出現縮水。
第四,中產階層比重緩慢增長,遇到經濟新常態步履更加艱難。近年來,收入分配改革秉承了“提低、擴中、控高”的思路,力圖消除初次分配領域的不公。從實際執行情況來看,“提低”得到了較好的執行,無論城市還是農村居民中的最低收入組居民的可支配收入都有較大幅度的增加,由此導致我國收入差距出現略有降低現象。然而,我國的中產階層收入并沒有出現實質性的增長,由此導致中產階層的比重仍然較低。這可能跟大中城市住房、教育、醫療和養老等高昂的生活成本緊密相關,它制約了城市工薪階層積累財富的能力,也制約了中產階層比重的增長。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按照上述可比標準,2005年我國中產階層比重約為8%左右,2010年達到10%左右,2014年也只有14%左右。因此,中產階層比重呈現一個緩慢的增長態勢。
展望未來,我國中產階層比重應該呈現適度加速上升的趨勢,這取決于收入分配改革的成敗和效果。按照上述我們非常嚴格的定量分析工具判斷,初步預計,到2020年中國中產階層的比重大約為20%,到2025年為25%,到2030年為30%。由此可見,提高中產階層比重是一個相當長期的艱巨任務,我們必須為此付出十分艱苦的努力。樂觀預計,到2040年大約是40%,到2050年為50%。
擴大中產階層必須知難而進
擴大中產階層規模,促進社會政治經濟健康發展是我國政府的重要職責。堅定不移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在發展中不斷擴大中產階層,這關系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的實現,是轉方式調結構的必然要求,是維護社會和諧穩定、國家長治久安的必然要求。
首先,進一步促進我國經濟發展,不斷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經濟的發展是擴大中產階層規模的根本,是中產階層存在和發展的基礎,只有社會生產力的高度發展,社會財富的極大豐富,中產階層的規模才能不斷擴大。此外,還要不斷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切實使經濟發展成果由最廣大人民群眾共享,要不斷提升基本公共服務水平,推進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實現,為中產階層的持續擴大創造良好的社會環境。
其次,推進以人為核心的城鎮化,實現人與城鎮化的協同發展。具體包括,有序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加大對中西部地區和中小城鎮發展的支持,促進農業轉移人口就地城鎮化,加快推進交通、水利、通訊等基礎設施建設,增加中西部地區城市群和中小城鎮發展后勁,引導農村富余勞動力向城市的二三產業轉移,成為提升中產階層比重的最大增量來源;著力推進城鎮保障性安居工程建設和房地產市場平穩健康發展。
再次,大力發展教育和職業培訓,提高整體人力資本水平。中產階層壯大的基礎是人力資本,而廣大人民群眾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則要依靠建立公平的教育體系。社會底層成員通過公平的教育機制進而有了成為中產階層的機會和通道,教育制度直接影響到中產階層的發展壯大。促進城鄉教育資源合理分配,讓更多的人能夠從教育中獲益,積累向上發展的資本。另外還需健全面向全體勞動者的職業培訓制度,不斷提高勞動者職業技能,加強職業培訓和在崗培訓。
最后,優化社會結構,打通人們向上流動環節,并通過切實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鼓勵微觀主體通過自己的努力向上發展。要不斷采取措施打破社會上各種阻礙人們合理流動的壁壘,特別是一些行政和經濟壟斷,以此來提高全社會的效率和公平。此外,中產階層的擴大,還需要微觀主體通過勤奮勞動,誠實守信,合法經營不斷積累自己的財富,進而邁入中產階層行列。但現實情況是我國當前還存在與勤勞致富相違背的價值觀扭曲現象,這就需要微觀主體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指引下,擺正心態,樹立積極向上、奮發有為的人生理念,通過個人努力、刻苦鉆研和提高自身素質等合法途徑來實現向上流動,積極為自己、家庭以及國家的美好明天而奮斗。
(作者為國家發改委社會發展研究所所長、研究員、博導)
【參考文獻】
① 屠啟宇主編:《國際城市藍皮書:國際城市發展報告(2017)》,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年。
責編/孫娜 美編/于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