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不喜歡音樂也能成為音樂教育家

劉雙

摘要：人民教育出版社小學音樂教材主編、江蘇師范大學音樂學院音樂教育事業奠基人費承鏗是一位從兒時不喜歡音樂、教育成長起來的音樂教育家，這奇特的人生跟他勤奮努力是分不開的，也跟他的“干一行、愛一行、鉆一行”這實踐哲學是分不開的。

關鍵詞：費承鏗 音樂教育 教材

中圖分類號：J6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359（2017）13-0012-02

2016年5月，筆者所在單位江蘇師范大學音樂學院舉行盛大學術活動，隆重紀念已逝的我院音樂教育事業奠基人費承鏗教授誕辰八十年，國內一些知名學者如中國音樂教育協會會長謝嘉幸教授等親臨現場并就費教授的音樂教育思想展開學術探討。謝嘉幸教授高度評價了費老，認為費老的貢獻不亞于他編寫的《國樂傳承與創新叢書》中的其他音樂家。此前，王安國先生也專門撰文評價費老為“平民音樂教育家”。尤其讓人吃驚的是，這位非常低調的老前輩卻在去世三年后，在學院領導決定為其塑像后的短短十余天，他的學生、友人自愿捐款二十萬元為其塑了一座雕像。今年，整個學校又掀起了新一波學習費老的浪潮。筆者雖跟費老是一個單位，但筆者來工作后費老已經退休，雖有接觸且敬佩其為人與才學，但畢竟了解不深，筆者也很好奇，是什么樣的人格能有如此吸引力呢？看了同事吳躍華副教授用三年時間完成的《平民音樂教育家費承鏗釋傳》（北京燕山出版社，2016）一書，感覺才真正了解費老。

首先，該書旨在闡釋費老音樂教育人生的意義。學術界長期以來把研究目光基本上都聚焦于二十世紀初誕生的一些音樂教育家，建國后成長起來的音樂教育家得到的關注很少，尤其以專著的形式對整個人生的完整研究十分鮮見。其實，整個大教育界的研究狀況也是這種情況，相較社會上的歌唱家、畫家，建國后幾乎沒有公認的教育家，以至于于光遠于1985年就發出《我們迫切需要成千上萬個“教育家”》的呼喊。新世紀，許多媒體文章也一直在追問：“當代中國到底有沒有教育家？”《平》不僅順應時代的呼喚，其新意還在于對傳主的音樂教育人生運用教育敘事研究、闡釋學研究方法。關于運用的解釋學方法，即要有邏輯的說明傳主整個人生一環套一環的“為什么那樣行動而不是這樣”是不容易的。尤其涉及復雜的年代、近千人的采訪材料的安排、組織，沒有一定的綜合能力是難以駕馭的。此外書中運用的教育敘事研究方法正是當下教育界比較時興的研究方法，通過敘事確能生動地展示傳主不尋常的教育人生意義。

費承鏗出生于1937年的一個蘇州名門望族費氏家族，因在20世紀這個最為災難的年份出生，父母親希望他做一個誠實的有骨氣的人，因此取名“承鏗”諧音為“誠懇”，八十年代他還曾以“誠懇”為筆名發表過歌曲作品。1951年，費老初中畢業，時年14歲，首先報考的是他喜歡的化工中專，遺憾的是，招生人員面試后對他說：“你還是個孩子，回去吧，長大后再來。”好在那時師范招不滿人，他不得不就讀師范。再加上那時自家的家產都被沒收了，所以，神情非常沮喪。就是自己后來喜歡的音樂，他自己都這樣說：“到了中師二年級我對音樂也還是毫無興趣”?？上攵?，解放前過著公子哥的生活，家里傭人一大堆，不用干任何家務活，讀的小學、初中都是外國人辦的高檔學校，同學都是富家子弟，就連午飯都專人送到學校。幾乎連農民、工人都沒有接觸機會，如此狀況要想愛上普通音樂教育是不可能的。然而，他開始讀的普通師范，接觸的都是窮人，在南京師范學院就讀大學期間，接受了著名音樂家陳洪、歌唱家黃友葵、民樂家甘濤等名師的教育，他的人生來了個徹底大轉彎。不僅大學期間音樂專業優秀，在大學時期便獲得江蘇省作曲專業賽事二等獎，如果不是出生問題就留在大學任教了，而且還認識到了普通音樂教育的重要性。從此，愛上了這個普通音樂教育事業并終身不悔。

費老是怎么熱愛音樂教育的呢？筆者舉幾個趣事跟大家分享。1956年，他被分配到著名教育家陳鶴琴等創辦的南師附屬幼兒師范工作，他在給學生上的第一節課前，趁著學生晚自學后教室無人，他來到教室連夜繪了音樂家冼星海、聶耳、貝多芬等音樂家的頭像貼在教室墻上。第二天，學生一進教室便紛紛議論：“這是誰干的呢？昨天還沒有?。　焙鋈还战抢飩鞒鲆粋€聲音：“是我干的”，學生們好奇地問：“你誰??？”“我是新來的老師。”費老答道。學生們立即都投來敬佩的目光，一下子拉進了與學生的距離。至今這些都已七十多歲的老學生回憶起來仍然激動不已。我們都經過第一次上課的事，可是有誰能像費老這樣用心的呢？

其實，真正讓費老徹底認識普通音樂教育價值的是在他下放農村期間。他晚年自己總結說：“我若不當牛鬼蛇神，也就不會下放，不下放也就沒有這些豐富的經歷了，也就沒有我今天”。他對教育的熱愛真可謂無處不在，費老有個外號叫“老熊”，其來源就是跟教育有關。六十年代的一天，鄰居來家里玩，由于小孩太調皮了，家長便訓斥并罵他“熊樣”，小孩受委屈便哭，費老趕緊上前說，稱“熊”也沒有什么不好的啊，“熊”也很可愛呦，你看，我是“老熊”你是“小熊”，咱們都是“熊”，咱們來一起做個狗熊游戲行嗎？小孩被逗樂了，從此，他這個外號也落下了。家庭事雖小，但也能看出費老對教育的用心！

八十年代，費老被調到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創辦的南京曉莊師范工作，他還擔任班主任。早晨幼師班女學生懶，起不了床就無法練琴，但他又不能硬闖女生宿舍叫醒她們，于是，他想了辦法，他專門去商店買了一個清脆的小鑼，一到早晨該起身的時候，他提前拿著小鑼站到女生宿舍門口準時打節奏，“當當當、當” ！這是貝多芬第五交響曲《命運》交響曲的開頭節奏，號稱命運的敲門聲。如果不起來再換個節奏型敲，就算視唱練耳課走進宿舍了。這樣一敲，學生很好奇，從此再也不睡懶覺了。教育不是僅靠滿腔熱情就行的，有時還真需要教育者動腦筋。

其次，盡管該書著眼于傳主教育人生的意義闡釋，但也能從該書中窺視出傳主不凡的音樂教育貢獻。第一，對我國普通音樂教育教材領域的貢獻。在臨終前他還擔任國家級中小學音樂教材（人民教育出版社）主編，國家音樂新課程標準研制組的重要成員。其實，他在八十年代初就參與省級、國家級中小學音樂教材編寫、主編，教學大綱的制定并后擔任主筆，音樂教育家曹理先生說八十年代初她就跟費老在一起編寫人民音樂出版社的第一套教材。那時費老隨后還一直和著名音樂教育家張肖虎一起編寫人民教育出版社的中小學音樂教材直至后擔任主編，且還是人民教育出版社音樂編輯社創建人之一。還與張肖虎先生編寫那時的全國衛星電視音樂教材。此外，還在中師、幼師領域與谷學易先生常年編寫中師音樂教材、制定音樂教學大綱。后調我們這大學工作，不僅成為江蘇師范大學音樂學院的創始人，又獨著多部大學音樂教材，其中就有《音樂教學法》（河海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作為省廳官方組織編寫的供師范生使用的教材?？梢哉f，我國普通音樂教材歷史的書寫不能沒有費老的身影。反過來說，《平》將為我國音樂教育教材史的書寫提供極為可靠且非常詳實的資料。第二，對我國鋼琴即興伴奏領域的貢獻。通過中國知網可查，費老五十年代關于即興伴奏的文章是該領域第一篇專門的論述，其中提出的分級思想是當前鋼琴即興伴奏列入考級范圍后級別劃定的最早源頭。該分級思想后于費老2007年出版的專著《即興伴奏練習冊》中得到系統闡述。該《練習冊》得到王安國先生的高度評價，他在序言非常贊賞費老的“即興伴奏是一門術科”這一觀點。相較同類即興伴奏書籍，費老的專著不僅實用性強，對“學科”理論的貢獻是其他書籍不曾有的深度。此外，他還是全國首批招收即興伴奏方向的研究生的三大導師之一，對該方向的研究生培養提出的有關“規章”極具創新價值。第三，對高師音樂教育提出要“師范性、民族性、實用性”并重的理念。這是費老1997年主持的國家教育部課題，經過我院三年的實驗研究提出的?，F已被我院歷任領導繼承。這次為費老塑雕像正是這一思想繼承的體現。這一思想最為可貴的是，一個大學有大學精神是不奇怪的，但一個學院提出自己的學院精神是罕見的。魏廷格曾說他問過許多音樂院系的院長該院的辦學理念是什么？遺憾的是，沒有一個人能明確回答[1]。然而，費老早就提出我們自己的辦學理念并力行之，他帶領我們的同事開發各科我國特色教材。如他編寫的中國《哈農》即五聲音階五指練習曲教材很具有獨創性，他九十年代開設的手工繪制五線譜的課程估計更全國是獨一無二的。

老一輩人的敬業精神真是值得我們好好學習，如費老對教育非常認真負責。“他從事教育工作50多年來沒請過一天病假”[2]。如果他本身就沒有病也不奇怪，但他確有病，“他是個輕傷絕不下火線”的教師。他熱愛音樂教育且終身不悔，晚年退休后他為了驗證音樂新課程標準的科學性，于2002年騎著破三輪車去徐州青年路小學無償任教一年，其實驗研究成果《前沿隨記》一文已發表在《中國音樂教育》上，并得到音樂教育界的傳頌。他非常信奉鄧小平的實干精神，他的口號就是“干一行愛一行鉆一行”。他從教幼兒園到小學、中學、中師、幼師、高師、專業藝術學院、綜合大學、社會音樂教育，晚年擔任徐州音協主席；他從一個既不愛教育也不愛音樂的人干成一個“平民音樂教育家”并誓言“下輩子還做音樂教師”，培養的人才多到無法統計，其中不乏國家級優秀教師、著名作曲家等；他創作的音樂作品有近千首，《兩只山養》一直是幼兒教材歌曲；他于八十年代就被幼教權威雜志作為教育能手來宣傳，九十年代獲評曾憲梓獎。理論研究成果也很豐富，《平》中給他立的編號就達170多。確實是一位了不起的音樂教育家。

參考文獻：

[1]魏廷格.當代音樂學的缺失和實踐的盲目[J].音樂研究，2009，（03）.

[2]左言寶.大愛與忘我乃教育之本——《平民音樂教育家費承鏗釋傳》讀后[J].當代音樂，201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