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楷程：資金鏈斷裂之殤

嚴學鋒

星空琴行CEO周楷程突然“失聯”，讓眾多用戶與投資者在瞬間感受到從夏入冬的寒涼。

2017年9月20日，由于過往的盲目擴張導致資金鏈出現問題，星空琴行突然暫停營業。周楷程發郵件稱，“說我消失的，說我‘甩鍋的，其實也對，現狀是我確實選擇了‘逃避”。作為星空琴行的創始人、CEO，周楷程“苦苦支撐了一年”，他說“確實無能為力了，而且自己也確實遇到了很大的麻煩”。資金鏈斷裂是經營企業最致命的風險之一，企業家理應高度重視，周楷程無疑在這方面犯了大錯。

曾經輝煌

原本周楷程是一個很有創業精神且相當有才干的人。

2004年，周楷程跳槽到阿里巴巴集團做銷售，月薪1500元。6年后，他成為西部大區副總經理。2011年，周楷程離職，次年6月創建星空琴行，將總部設在北京。其稱，“創業九死一生，創業之初一定要想清楚自己是否適合創業，是不是能走自己選的路。（選好后）跪著也要堅持下去。我相信創業的基因是與生俱來的，這也是我離開阿里創業的原因”。

按照周楷程的思路，星空琴行作為創新型連鎖鋼琴培訓機構，專注于“兒童鋼琴上門教學”，致力于以鋼琴為主的音樂藝術在中國的普及和推廣，為不同年齡、不同需求的鋼琴愛好者，定制適合、有效的教學方案。當年創立星空琴行時，周楷程立志要在5年內做一家上市公司——他的野心可見一斑。2012年6月，星空琴行獲得220萬元的天使投資。隨后，周楷程找到著名投資人、小米公司創始人雷軍，后者問了三個問題：第一，這個市場能不能開50到80個站點？第二，團隊有沒有能力開出50到80個站點？第三，每個店能不能做到50萬到80萬元的營業額？回答是肯定的。此后，星空琴行獲得雷軍主管的順為資本245萬美元的A輪融資。此后兩年，星空琴行獲得B輪、C輪融資。

星空琴行共融得2445萬美元，在全國大中城市（如北京、上海、廣州、深圳、南京、成都）的一線商業購物中心建立近60家鋼琴培訓體驗店，擁有700名全職員工和上千名兼職員工，2015年12月銷售額達5000萬元……從這些數據來看，星空琴行頗有成就。

無可奈何花落去

潮退了才知道誰在裸泳。瘋狂擴張“燒錢”，星空琴行資金鏈斷裂，周楷程作為創始人、CEO，個人負債累累，他選擇了逃避。

或許這是快速擴張惹的禍。2013年，星空琴行開了9家店；2014年至2015年6月，開了30家店；到2016年底，星空琴行又開了20多家店。2015年獲得C輪融資之后，星空琴行升級為星空創聯，控股、參股、自建眾多藝術培訓公司，六藝學館、星空炫舞、藍姐姐、美麗直達成為主推的四大品牌。除此之外，公司還對音樂手環、小海豚、芬玩科技、糖果國際等進行了戰略投資——星空琴行的對外投資高達60多起。

燒錢的同時，星空琴行“剎車失靈”。逃避后的周楷程稱，“2016年1月下旬我們召開了星空C輪融資后第一次正式董事會。那時候我們已經出現了一定壓力，賬面資金已經不多……現在看來，那時候選擇一腳剎車，也許就是最好的調整機會，但當時融資形勢仍然非常好，于是決定往前沖”。

惡果很快顯現。2016年8月，星空琴行員工的工資被大批拖欠；2016年10月起，十余家問題店被關停并轉。2016年10月，周楷程開始自己借款推動公司運營。星空琴行的一個投資方批評周楷程：星空過去的燒錢速度太快，公司創始人需要對此負責。財務披露顯示，星空琴行2016年實現營業收入3.12億元，凈虧損高達1.99億元。而在2015年12月溝通融資的郵件里，周楷程寫道：“2016年目標為直營門店6個億、渠道4個億，合計10個億，目標利潤1個億。”顯然，創始人夸了海口、放了衛星，而這些終究敵不過殘酷的現實。

創始人確實想負責，但無奈壓力山大，周楷程甚至想到一死了之。他稱，“2017年，4月最后一天的上午，可能是自己第一次真正地想到了一死了之。那天要發所有人的工資，而投資方還沒有對新一輪增資方案達成一致。最后在中午終于達成了一致，再增資2000萬元，而這時也觸發了另一件事件——股份的調整，因為2016年8000多萬的過橋借款到一年期了。最終團隊交出所有股份，債轉股給到投資人，包括原投資人，也包括一些轉讓股份進入的新投資人。而這時候我個人的借款和擔保的借款已經超過了2000萬，包括一些利息很高的資金。到6月份賣掉房和車之后，我實在沒有能力再做什么了。”——周楷程可謂賠了夫人（自己創立的公司的股權）又折兵（自己失去房和車、個人負債累累）。

9月1日晚間，大量門店出現客戶聚集。周楷程稱，安全成了當務之急。所以他和團隊一直商量到凌晨1點多，最終得出了一個最痛苦的決定——閉店。在發完這個通知后，他選擇了離職，“其實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于是，在外界看來，這個創始人在落敗后不負責任地失聯了。

責任是“船長”的

“創始人就是一艘船的船長，如果航行到了彼岸，這是團隊開過來的，而如果船沉了，責任是船長的。”這是出事前周楷程的觀點。如果套用這個觀點，星空琴行目前出現如此大的問題，責任是“船長”周楷程的。落敗后他的郵件有反思意味，但悔之晚矣。當然，勇于反思是做人做事的一種好品質。

特別要注意的是，從郵件來看，周楷程是很有強烈責任感的，“今天的星空琴行我真的沒有能力去挽救了，如果我有能力，或者未來有一天，也許很久以后，我可以像‘巨人那樣重新站起來，哪怕沒有股份，我也愿意承擔一切后果。作為創始人，我拼光了所有。所有一路幫我的人，我欠你們的情也好，錢也好（無論債還是股），我一定如數歸還，無論要多久”。——他提到的巨人集團是中國企業東山再起、負責任的典范。巨人創始人、董事長史玉柱曾遭遇資金鏈斷裂，欠債逾億，跌入人生低谷。史玉柱艱難地翻身，再次成為超級富豪，企業也發展得不錯。史玉柱稱，“過去十年中國的著名企業家，被抓起來的、坐牢的、最知名的能找十幾個，一般的都加上，能找到五六十個。他們每個人坐牢的理由不一樣，有各種罪名。但你仔細看，它的本質就是資金鏈斷了。企業成功不是靠賭出來的，杠桿太高就是賭博，負債率低一點，可能會慢一點，但是更安全。所以搞投資最大的教訓就是要控制自己的負債率，控制自己的杠桿。”太多的企業家包括周楷程，并沒有以史玉柱這個經典案例為鑒。著名投資人巴菲特稱，“最好的經驗就是從別人的錯誤中學習”。

娃哈哈集團董事長宗慶后2015年表示，現在娃哈哈不缺錢，處于良性發展中，目前沒有一分欠款，而且還有大量的存款，企業負債率為零。娃哈哈的發展策略是小步快跑，不會通過貸款盲目擴張。

完全不借款，可能過于保守。適當負債，有利于使用杠桿把企業做強做大——但同時要把握好度，不能盲目擴張，警惕資金鏈斷裂風險。

在把控個人負債風險方面，周楷程也出了大問題。他賣掉了房和車，負債累累，實在是不應該。這暴露了一個在民企中普遍存在的、極其嚴重的問題，即企業家個人借貸（利率往往遠高于銀行）來輸血企業，導致個人的財務風險過高。企業家輸血企業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應慎重并把握好風險。

創業九死一生，資金鏈斷裂是紅線！

（作者系中國企業改革與發展研究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