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碗

趙明宇

要過年了，秦小碗天不亮就起來煮肉，野兔肉盛了滿滿一鍋。她出門抱來柴火，用火鐮劃幾下，火苗開始在灶膛里翩翩起舞。過了一會兒，肉香裊裊，引誘著她不停地吸鼻子，仿佛舍不得香味浪費(fèi)了。

“哐嘰”一聲響，大門被踹開，進(jìn)來幾個鬼子。小鬼子看看鍋里的肉，哈哈大笑。秦小碗沒見過小鬼子，被嚇得驚叫一聲，渾身哆嗦，聲音顫抖地賠著笑臉說，還、還沒熟呢。可是鬼子要的不是鍋里冒著熱氣的肉，卻抱住她，向墻角的草垛上拖。

大磨！大磨！秦小碗害怕了，高聲喊男人的名字。男人被驚醒了，從被窩里爬起來，抓一根棍子朝著小鬼子打過來。大磨揚(yáng)起的胳膊還沒落下來，就聽一聲槍響，大磨倒了下去。

原來是另一個小鬼子開槍了。

一看男人胸口開了花，秦小碗慘叫一聲孩子他爹，昏了過去。

秦小碗醒過來的時候，屋里很安靜。她慢慢地穿上衣服，強(qiáng)忍疼痛，爬到大磨身邊號啕大哭。哭完了，她也不想活了，一步步走出家門，向村口的那眼井走去。望望村子，死一般沉寂，她鎮(zhèn)靜一下，用衣衫蒙住眼睛，喊一聲大磨，就向井里跳。

小碗！她被一個人抱住了腰。原來是大東嫂。大東嫂說，你不能死，為了你肚里的孩子，你也不能死。我也被小鬼子糟蹋了，咱有一口氣，就不能便宜了小鬼子。咱找小鬼子拼命去，殺死一個不賠本，殺死倆就賺一個。

村里的男人都被小鬼子帶到于旺莊修炮樓去了，大東嫂喊來幾個婦女，幫著秦小碗掩埋了大磨的尸體。她們一伙子?jì)D女聚在秦小碗的東屋里，商量著怎么去復(fù)仇。

正月初三，秦小碗和大東嫂帶著村里的十幾個婦女，推著一車熱氣騰騰的饅頭，腰里藏著菜刀，向臨時搭建的于旺莊炮樓走來。幾個皇協(xié)軍攔住她們，秦小碗說是給皇軍送吃送喝。皇協(xié)軍高興了，狗一樣跑進(jìn)指揮部，過一會兒走出來一個小鬼子。小鬼子掀開車上的筐，挑出一個饅頭，讓秦小碗吃。秦小碗咯咯笑著說，怕俺下毒啊，俺吃給你們看。

秦小碗吃了饅頭，鬼子兵笑了，伸出大拇指，讓她們推著饅頭進(jìn)了指揮部。

放下饅頭，三個鬼子兵嬉笑著圍上來，拉拉扯扯。秦小碗跟大家說，姐妹們，別怕啊。鬼子兵一聽，哈哈大笑，嘰里咕嚕說了一通，每人抓起一個饅頭。秦小碗大喊一聲殺，十幾個婦女從褲腰里掏出菜刀，餓狼一樣撲上去。三四個婦女對付一個小鬼子，有的抹脖子，有的抱腿，有的咬耳朵。秦小碗揮起菜刀，咔嚓咔嚓，像過年砍豬頭似的。再看大東嫂和其他姐妹們，乘著小鬼子沒防備，干凈利索地用菜刀砍開了另外兩個小鬼子的腦袋。

秦小碗抹一把濺在臉上的血，帶著婦女們正要撤出炮樓，一伙子皇協(xié)軍圍了上來，端著槍瞄準(zhǔn)了她們。秦小碗不害怕，高聲喊：你們還是中國人不？小日本糟蹋你們的姐妹，你們反倒幫著他們。都是周圍村里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還能攀上親戚呢，你們就忍心？

一看出事了，在炮樓附近修工事的男人們也蜂擁著圍上來，揮舞著棍棒要弄死這一伙子皇協(xié)軍。皇協(xié)軍一看三個日本主子全死了，像沒爹的孩子一樣，害怕了，把槍丟在地上說，誰愿意給他們當(dāng)狗啊，還不是被逼的嗎？

秦小碗揮舞著手臂喊了一嗓子，姐妹們，打掃戰(zhàn)場。

炮樓變成了一片火海。

大東嫂說，駐在元城的小鬼子還會反撲回來的，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啊。聽說元城縣抗日游擊大隊(duì)在楊橋駐扎，咱們?nèi)ネ侗妓麄儼桑@幾把槍就是最好的見面禮。

秦小碗連夜繡了一面旗幟，上寫“元城縣婦女抗敵救亡隊(duì)”。第二天，大家投奔抗日游擊大隊(duì)去了。秦小碗扛著旗，走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