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立軍 李成秀
(阿壩師范學院,四川 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 623002)
羌族婚嫁儀式音聲初探
師立軍 李成秀
(阿壩師范學院,四川 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 623002)
古老的人類,在兩性之間和繁衍后代之舉上,最初與動物并無二致,過著群居的生活,隨著社會生產力、情感認知與社會制度等的逐漸完善,婚姻制度及儀式形態在我國也逐漸被文化認同。歷經數千年的古羌民族,在男娶女嫁的婚姻儀式中,仍然傳承著古老的婚嫁歌曲儀式形態,這些儀式音聲在羌族文化情境中不可或缺,本文著眼于羌族婚嫁儀式歌曲內容及儀態,釋析其音樂功能及文化特征。
羌族民歌;婚嫁歌;儀式音聲
遠古時期始,我國就有女媧造人的傳說,為了人類自身的生命延續,男女結合才能組成家庭、繁衍后代,基于這些認識,古人把女媧也配與某神為妻。中國家庭的起源并不像神話傳說那樣直接、簡單,從原始部落的族群生活到一夫一妻制的確立,人們經歷了無數次的探索與選擇。《禮記·禮運》說,在“天下為公”的時代結束之后,出現了一個“大道既隱,天下為家,各親其親,各子其子”的社會。舉行婚禮儀式標志著一個人成家立業,是人一生“終身大事”的重要禮儀,備受人們關注。
我國婚嫁在商代以前沒有系統的禮俗規定,至周代對婚禮已有明確規定,古書載“六禮”是婚禮制度的不同階段所要歷經的不同儀式過程。由于各地區民族、風俗、歷史進程、經濟發展與文化認同等多方面各具差異,不同地域的婚俗儀式均存有較大的差別。
渭河流域及黃河中上游盆地生活的漢藏語系先民,一部分西遷轉移后被稱為藏緬語族族群,這些從新時期晚期南下于甘肅、青海、寧夏等地區生活過的遠古羌族部落,構成了今天的藏緬語族的眾民族,現今聚居于四川阿壩州茂縣、汶川、松潘、理縣等地的羌民族便是其古老民族之一。羌族實行一夫一妻制,男性處于內外事務的支配地位,婚姻制度一般多受父母媒妁的制約,擇婚時有嚴格的階級界限。古羌族盛行早婚,孩子未出生就有指腹為婚現象,且少夫老妻現象較為普遍,茂汶地區均有民謠流行:“六月麥子正揚花,丈夫還是奶娃娃,哪天等得夫長大,落了葉子謝了花。”部分地區還有傳房之習俗,兄亡弟娶寡嫂,弟逝兄納弟媳等現象。也有很多羌族青年男女試圖沖破封建包辦婚姻制度,去追求自由戀愛。其流傳著“斗安珠和木姐珠”的故事,斗安珠為迎娶自己心儀的女神,與天神木比塔頑強斗爭,最終取勝天神而獲得美好愛情的故事便是很好的例證。
古老的羌族婚俗從女方父母認可男方至結親為一家,經歷的儀式流程較多,歷時較長,一般長達半年至數年不等。其大致議程如下:

儀式過程 主要內容 儀式要求 儀式音聲1、說親 提親試探,測試女方有無結親之意無請“紅爺”提親說事兒燒香、敬神、祭祖,致“說親詞” 有2、“小酒”定親男女雙方八字占卜選定親日3、“大酒”訂婚 帶上彩禮定婚期 請“紅爺”帶男方彩禮商定婚期 有4、準備成親 請寨中的房族、鄰居喝“開籠酒”有神龕換新衣,清掃房屋唱“出嫁歌”、舅舅為新郎“升冠” 有5、舉辦“花夜”娶嫁的前一天晚上舉行“男女花夜”邊哭邊拜祖先、父母、哥嫂等 有6、出嫁、迎娶嗩吶吹“留念調”,新娘哭嫁宴客、跳莎朗、唱“贊新郎新娘歌” 釋比念經祈福祝愿 有7、請神、謝客
婚禮的舉行一般分三天舉行,分別為花夜、正宴和謝客三大環節。淳樸的羌族人民生活習俗具有典型的農耕文化特點,崇尚自然,以太陽神、月亮神、山神、土地神等為主要信仰,逢大小節慶均需準備祭品,祭祀祖先和天神白石。合八字,在羌族舊俗婚儀中具有很關鍵的位置,認為可代表婚后二人的命運,男女雙方的出生年月日時干八字各寫在一張紅色紙條上,稱“庚帖”,互相交換庚帖后,各自安置于家宅的神龕上,也有些貼于灶王牌位上,焚香占卜,如三炷香燒的齊整,則視其為吉祥之兆,若長短不一,則不輕易舉行婚事。整個儀式中凡親友聚集必暢飲砸酒,載歌載舞,其中最為隆重、熱鬧的當屬“花夜”的議程,也是婚嫁儀式音聲最為集中的議程。
羌族人民能歌善舞,一般都可觸景生情,即興演唱,歌舞時常伴有羌笛、口弦、羊皮鼓、嗩吶、小鑼、手鈴等樂器伴奏。其音聲按其表達的內容大致分:出嫁歌、迎喜歌、酒歌、釋比唱經、嗩吶吹歌等幾種類型。
(一)出嫁歌
主要在花夜儀式中存在,新娘的閨蜜們到新娘家送祝福,從黃昏到天明一起喝酒唱歌,有些地區又稱為“姊妹歌”。其曲調繁多、內容豐富,諸如《花兒納吉》、《嫁女歌》、《訴苦歌》等。歌詞內容包含父母對女兒的惜別之情,新娘哭訴出嫁之苦,對封建婚姻的不滿和抱怨,親朋好友對新娘的勸慰與祝福等。如下例出嫁歌,滿懷著父母對兒女的祝福與不舍。

(二)迎喜歌
在出嫁、迎娶儀式上,迎送新娘時男女雙方親友的對歌,內容多表達著新娘聰慧能干,新郎交權于新娘掌管料理家務,順利繁衍后代,兒孫滿堂等寓意。如汶川地區流傳的《迎新娘》,歌詞大意如下:
[女]新娘給你家喂秙牛、肥豬來了, [男]迎進來、迎進來!
[女]新娘給你家“蔥苗串根”來了, [男]迎進來、迎進來!
[女]新娘要你家九年的豬膘,不得不拿來! [男]拿出來、拿出來!
[女]新娘要你家倉房鑰匙,不得不交出來 [男]交出來、交出來……
(三)酒歌
整個儀式過程中貫穿始終的音聲現象,內容豐富,形態多樣,旋律歡快明朗,表達內心喜悅之情,為尊貴的賓客朋友獻上甘醇美酒。如《酒歌》、《敬酒》、《唱砸酒》、《迎賓客》、《相會》等。
(四)釋比唱經
傳統羌族婚儀上迎親過程中驅新人邪及請神等環節中的儀式音樂。當新娘迎進家門之時,需由釋比老人做法驅邪,如若有人不小心中了“新人邪”,中邪者會昏迷不醒,甚至會有生命危險。迎新當天新郎家門口準備驅邪道具,當迎親隊伍簇擁著新娘到新郎家門坎處,紅蓋頭蓋上新娘的頭,釋比老人唱《娶媳出嫁詞》:
日吉子良,天地開張,新人到此,大吉大昌;
天煞歸天、地煞福民、年月雙煞歸地府,日時雙煞走如云……
釋比請神時的儀式音聲,也是婚禮上必不可少議程,在家神神龕桌前焚香誦經,經文詞意大致如下:
啊!偉大的大陽神、月亮神、陸地神、山神、水神、土地神、房神、樹神、玉皇、人境清掃神、財神、家神,今天,這家子做喜事,(念新郎、新娘姓名)年紀更大、壽命更長,生兒育女,子孫滿堂……
(五)嗩吶吹歌
迎親隊伍中常常伴有嗩吶吹歌,隨隊伍從新娘家到新郎家,是整個羌族婚禮儀式音聲中獨有的器樂獨奏形態,無人聲伴唱,嗩吶多為民間樂手自制而富有羌族紋飾特色的樂器。曲調不多,有歡快明朗的,也有苦悶憂傷的,最常用的有“留念調”等。
羌族婚嫁儀式音聲主要以聲樂為主,器樂為輔。樂音音階多采用五聲性,以徵調式最多,宮、羽調次之,也有六、七聲音階的應用現象,調性轉換手法多見,最常見以“清角為宮”的手法。骨干音為“5、6、1、2”幾音,其旋法、音調特征,與河湟、洮岷地區一帶流傳的花兒音調和西北地區山歌幾近相似。其歌曲結構多與歌詞結構緊密結合,歌詞以羌語的四音節為一個樂句最典型,四句為一段的樂曲較多,多為方整型曲體結構,句首或句末以擴充形式多見,無實意的虛詞作襯詞。節奏有規整的有板類及非規整的散板兩類組成,節奏鮮明的音樂多用一板一眼的節拍,而節奏較自由的旋律,多用變換節拍,大小切分節奏等前短后長的節奏型在其音聲中形成鮮明的地方特色。
演唱形式常見為對唱、獨唱、齊唱、輪唱與合唱,二聲部聲歌有時候跟唱聲部的演唱者居多,領唱聲部人員較少,偶有三聲部及以上的旋律出現。

二聲部縱向結合的旋律,最常使用支聲手法及模仿手法,旋律多以單音開始,一拍或數拍過后,二聲部進入,兩個聲部多同音同節奏,偶爾形成對比“你繁我簡,你快我慢、你高我低,你停我走”的應用手法。縱向結合的兩音,音程關系自由,從同度到八度的自然音程均有出現,常有聲部交錯,大小二七度音程不協和的音程疊加等現象,完全沒有歐洲音樂體系之下功能和聲的進行意義及不協和音響的概念。
綜上所述,人類創造文化的目的在于發揮其功能作用,完成其使命,每一種文化表象背后都蘊含著它特定的功效,音樂亦不例外,不管它適用于哪種儀式流程,它都發揮其本質功能特性,雖然音樂本身并無其語意表達能力,但將其置身于特定的語境中,享用其音樂的受用者通過儀式音聲的生理刺激和心理影響后,卻能發揮其抒情的、教育的、凝聚社會團結的、審美的、娛樂的等諸多功能,我們需承認儀式音聲在其儀式發生的過程中至少發揮其潛在功能和作用,也就包含了其音樂本身所具有的功能特性與價值意義。
[1]《中國民間歌曲集成·四川卷》編輯委員會.中國民間歌曲集成·四川卷[M].北京:中國ISBN中心出版社,1997(12).
[2]耿少將.羌族通史[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04):1.
[3]金藝風,汪代明.中國羌族二聲部民歌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0(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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