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道家生態觀及其與景觀設計思想的契合

任卿

摘要：長期以來，“人定勝天”、“以人類為中心”的思想趨勢人類對自然征服、侵略、過度開發，破壞生態平衡，遭到了自然的反擊，導致了目前全球所面臨的環境問題。處理環境問題的本質就是如何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對于處理人與自然關系，有人提出“以人為本”、有人認為“以自然為本”，而道家認為人類只是自然中的一部分，強調天地自然萬物與人同源、同根，不可分割，應該“天人合一”。通過對道家哲學思想的解讀，西方學者認為道家思想是一種生態學的取向，蘊涵著深層的生態意識，本文擬就道家的生態觀進行解讀，探討道家生態觀與現代景觀設計思想的內在聯系，分析道家生態觀與現代景觀設計思想相結合的景觀實踐，希望能將更多的道家生態觀運用于景觀設計思想中以指導未來景觀設計思想的發展方向。

關鍵詞：道家；生態觀；景觀設計；聯系；發展

一、道家生態觀的蘊意

1.1道家生態觀的核心——道法自然

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法自然”是道家生態觀的核心，“道法自然”的本意是指“道”要遵循、效法于“自然”。也就是說，“道”應該要遵循“萬物”自身的生長循環規律，不加干預、不予破壞、順任其自由。

1.2道家生態觀的具體體現

筆者通過對道家思想的解讀，將道家生態觀總結為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道家生態觀中處理人與自然關系的最初級：利與用，以道家生態觀中的“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為指導，講求對資源條件的保護性利用。第二個層次“無為”，體現為首先認識到人類與自然萬物同根同源，無高低貴賤之分，其次在意識上做到“少私寡欲”、“知止知足”，最后在行為上順應自然， 實踐無為而達到“無不為”的狀態，“無為”講求的宗旨是順應自然、保護自然。第三層次為道家生態觀的最高體現“上善”，“上善”通過“損有余而補不足”的手段來保持自然生態環境的平衡，通過“利萬物而不爭”的平等慈愛觀已達到人與自然的長期和諧共生的良性循環關系。

1.2.1利與用

《老子》有云：“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1]在本章中老子主要通過舉例是闡述了有與無、利與用的相互關系，“有”是構成物體的基本形態，“無”是使物體發揮其實際效用的虛空，“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則是指事物之所以可以給我們帶來便利，是因為構成物體的基本形態中包含了虛無為使用提供了空間。

“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若以空間設計角度看，其重點在于后半句“無之以為用”，主要是強調由實體物質所構建出的虛無空間的使用；而從生態角度看其重點就在前半句“有之以為利”上，其中“有”指的是空間中已存的現狀資源和條件，“以為利”則指如何對這些已有的條件在不破壞的前提下加以利用，因此，“有之以為利”所體現的生態觀是對現狀資源和條件的保護性利用。

深受道家思想影響的道教對道家“有之以為利”生態觀有著良好的運用，道教認為，道教神仙除居住在海上、天界以外，還居于人跡罕至的名山，并稱之為“洞天福地”。道教所追求的“洞天”仙境和“壺天”仙境都是以對現狀地形條件的利用為前提，壺天模式利用天然的深山或洞穴營造道教隱蔽、清幽、神秘的氛圍。如位于浙江的雁蕩山觀音洞便是對道家“有之以為利”生態觀的體現，道教利用自然界中原有的地形條件，以自然態勢作為布局的基礎，依山就勢，就洞修宮，即不破壞自然原本的狀態，又能對現狀地勢加以利用，滿足人類使用需求，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由此可見，對道家“有之以為利”生態觀的運用在不傷害已有的資源條件的同時還可形成獨一無二的場地特色。

1.2.2無為

老子曰：“道常無為而無不為”[2]，“常”字說明“無為”是道的處事的態度和行為模式。老子的“無為”并不是無所作為，而是不妄加干預、不做違反自然規律的人為活動、不違反事物的本性。道家反復強調天道自然無為， 人道應該遵從天道， 順應自然， 實踐無為， 才能“ 無為而無不為”。

道家“無為而無不為”生態觀所體現的是人類對待自然萬物的態度和方法。首先，道家對待萬物的態度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3]，意為：人類與其他動物、植物一樣，都是屬于萬物之中，天地對待人的態度并無特別，與其他萬物一樣，一視同仁。因此，道家對于自然萬物的態度是“物無貴賤”萬物平等的觀念。

要做到對自然“無為”、“不傷”就必須要先學會控制自己的欲望和行為，道家提倡的“知止知足”、“少私寡欲”就是要求減少主體需要， 降低主體欲求和對價值的追求，懂得適可而止、有所節制。“知止知足”、“少私寡欲”也是人與世間萬物相處的原則，人存于天地之間，與萬物相處，要把握好相處之道，只有控制住自身的貪欲，適度的開發利用，才能不破壞萬物本身的循環規律，才能保持長久不衰，與萬物和諧相處。

1.2.3上善

《老子》第八章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所謂“上善”是“道德”的另外一種稱謂，表示已具有了最高貴的品質“道德”。道家“上善若水”思想所體現的生態觀為：損有余而補不足的平衡共生觀和利萬物而不爭的公平慈愛觀。道家提出“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上善”與“天之道”同義，因此上善之道是“損有余而補不足”的。所謂“損有余而補不足”指的是自然的法則是減去有余的，并且補上不足的，自然的法則，追求的是一種平衡。這種平衡指自然萬物本身的運行規律、平衡法則，也指人類與自然之間的相處之道。他要求人類在尋求自己的需要時，不可打破自然原有的內部平衡，這也是保持人類與自然長期共生的方式。在我們的生活中也有許多人類通過人工手段保持自然生態平衡的案例，如為解決我國南方洪澇北方干旱的南水北調工程就是典型的“損有余而補不足”，再如為阻止沙漠化而采取的防風治沙、植樹造林、退耕還林等手段都是通過人為的方式來補自然之不足，保持自然的生態平衡，保持人與自然長久的和諧共生的關系。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表現了上善之道平等、慈愛的特性，道家以水喻道是因為水與道一樣是萬物之始、萬物之母，水和道一樣無私的滋潤著萬物，養育著萬物，表現了上善之道的無私奉獻的大愛，而“不爭”表現了水不張揚自己，不向萬物索取回報，造福萬物而不主宰萬物的不追名逐利、不求回報的以厚德載物的崇高精神。“上善”是道家中形容道的最高品德的代名詞，也是道家生態觀中的最高準則，他要求人類要像水一樣平等慈愛、厚德載物，要求人類不能破壞自然的生態平衡，與自然和諧共生。

二、道家生態觀與景觀設計思想的關聯

上世紀 60 年代末，在當時環境危機的背景下，由美國景觀設計大師麥克哈格提出設計遵從于自然的景觀規劃理念任時代而出，這與道家所遵從的“道法自然”核心生態理念相契合，道家生態觀要求人類合理利用資源、不打破自然本身的生態平衡、順應自然、與自然和諧相處這與現代景觀設計思想的內在需求是相一致的。道家生態觀與景觀設計思想在內在追求和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上秉持著共同的理念。

2.1有之以為利——場地原真性

道家“有之以為利”以現代眼光來看他可以是指：對于場地中已有的現狀條件（如植被、地形、特色建構筑物、自然資源、地域文化等）不予以破壞，而是加以利用，既可以不破壞場地本身的地域特色、保持其特色風貌，同時又能節約成本、生態環保。道家樸素自然觀追求“見素抱樸”的審美觀，

保持（人或事物）純潔樸實的本性，原始本真，不加修飾的事物原始的狀態，追求返璞歸真的自然之美。這與現代景觀設計思想中對場地原真性的追求在本質上是一致的，原真性本意有真的而非假的、原本的而非復制的、忠實的而非虛偽的、神圣的而非裹讀的含義。在景觀設計中， 場地的原真性是指這塊場地區別于其他場地最主要的表現， 它真實地反映出這里獨一無二的“此時此地” ， 也讓場地煥發無盡的吸引力。

道家“有之以為利”生態觀與追求場地原真性的景觀設計思想兩者在審美觀上都是以純粹本真、樸實無華、不加修飾的自然真實狀態為美；在方法上都是通過對場地上原有的資源條件加以保護和利用，提取場地中獨特的精神、文化、色彩、材料、植物等要素運用于設計中，力求用自然、樸質的手法來打造純粹、富有特色的景觀。

2.2自然無為——可持續發展觀

道家“自然無為”生態觀中的“無為”二字指不胡為、不妄為，以最小程度的人為干擾獲得最好的效果，這就要求設計師在設計過程中要理性、謹慎、順應自然、減少對自然的干預；它反對因為過度設計、不良設計對環境和資源帶來的破壞與浪費。

道家“自然無為”生態觀與景觀設計思想中的可持續發展觀兩者相契合，可持續發展觀要求人類要懂得節制，對于資源的利用在滿足自身需要的同時不破壞后輩人使用的需求和權力，這與道家“自然無為”生態觀所要求的“少私寡欲”、“知止知足”思想相一致，“知足知止”就是可持續發展的前提條件，“知足”是指：人類在與自然相處的時候，懂得適可而止，不過度開發、開發與保護結合、不破壞自然界本身的生態循環系統，這樣人類與自然的關系才是生態的、可持續的良性循環；而“知止”指的是當我們發現人類的行為已經對生態造成傷害的時候要懂得立即停止，同時對已形成的傷害進行補救和彌補，以降低人類對生態系統帶來的破壞。

道家“自然無為”生態觀與景觀設計思想可持續發展觀兩者在本質上都是追求人類與自然互依共存的良性循環關系，力求通過順應自然、合理利用自然資源來達到人類與自然的長期的、可持續的關系。

2.3上善——和諧共生觀

在道家生態觀中，處理人與自然關系的最高境界是“上善”，道家生態觀認為人類與自然兩者的關系是部分與整體的關系，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自然界也是人類的生境，因此“上善”要求人類對自然要平等、慈愛，在于自然相處時不能因為自身需要而打破自然本身的生態平衡，要合理的處理人類與自然的關系，兩者互惠互利、相互依存。

而景觀設計思想中的和諧共生觀認為萬事萬物都是相互聯系、相互依存的，人和自然之間，是“和諧共生”的關系，意味著和睦相處，諧平共生以及“諧調”、“統一”、“共處”[4]。由此可見，道家“上善”生態觀與和諧共生的景觀設計思想兩者在如何處理人與自然關系問題上有著一致的態度和共同追求，同時在地位上，上善是道家生態觀的最高追求，而和諧共生也被視為共生關系的“太上之境”，因此，不管不在古時還是當代，在處理人與自然關系時和諧共生都是我們一致的追求和最高目標。

三、展望

道家思想與儒家、佛教思想一樣對中國傳統文化有著巨大的影響，從古至今有眾多文人學者的重視和研究，并將道家思想運用于各個領域中。道家思想也很受當今西方學者的推崇，他們認為道家思想中蘊含著著深刻而完善的生態思想和生態智慧。

景觀都市主義主張將景觀視為一種媒介，替代基礎設施成為城市主導元素，利用生態設計方法和新陳代謝理論，改造城市廢棄地帶，使城市和自然處于一種健康、和諧的發展狀態。由此看出在面對城市問題、生態環境問題時景觀設計扮演者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因此，景觀設計思想的確立是至關重要的。道家生態觀的核心為“道法自然”，倡導善待自然、循自然之道，講求“天人合一”、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生態觀。 隨著道家思想走向世界，道家思想對當代景觀設計也具有深刻的影響和重要的指導意義，“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以道家生態觀指導景觀設計思想是將前人的智慧運用于現代的實踐中，誰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探索、運用和發展，這促使我們將更加注重景觀設計內在的思想性，以及繼承和發揚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性。

參考文獻

[1] 《老子》第十一章

[2] 《老子》第三十七章

[3] 《老子》第五章

[4] 李想. 發端于生態文明：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研究[M]. 中國致公出版社， 2011.